游戲之殤

邱璐

（一）

“嘀嘀……”伴隨著的震動，小楓放在枕頭底下的手機響了起來，吵醒了正午睡的小楓。小楓想應(yīng)該是好朋友鑫仔發(fā)來的短信，催促自己下樓。他掀起枕頭看了一眼屏幕，果然他已經(jīng)在樓下等著了。高三以來，小楓只有周日下午的自由活動時間。每到周日，結(jié)束了上午的自習(xí)，小楓就與鑫仔相約去一趟網(wǎng)吧。小楓抓起父親用過的老式諾基亞，披上棉襖，匆匆地跑下樓與鑫仔匯合。青石板地的小巷里，寒風(fēng)刺骨，兩個人一溜煙便鉆進了離小楓家不遠的網(wǎng)吧，開啟他們的網(wǎng)絡(luò)世界。

小楓從小是個乖孩子，在父母親戚前是乖孩子，在老師眼里是好學(xué)生。家里的二手電腦就是父親為了獎勵小楓考上重點中學(xué)而購置的。小楓和普通男孩一樣喜歡打游戲，但他又有所不同，他能夠很好地把控自己，讓自己適當(dāng)?shù)胤潘桑恢劣诔翜S在游戲里。這也是小楓身邊的老師、同學(xué)對其贊賞有加之處。只是，自從市面上出現(xiàn)了一款叫做“勇士之爭”的游戲后，他便不再是以前那個收放自如的小楓了。在高三這種銅鑼密鼓式的時期，他漸漸沉迷游戲，成績也直線下滑，從班里的前10落至班里的30名。

小楓的父母親都是喇叭零件廠的工人，父親雖然愛面子但還算顧家，母親則溫柔善良。小楓上高中前，夫妻倆每挽都會在家陪著孩子。但自從小楓進入高中，兩人為了給小楓籌備大學(xué)學(xué)費，從不缺席夜班。看著健康優(yōu)秀的兒子日漸成長，他們感到無比幸福，也開始憧憬小楓成家立業(yè)的圖景。可小楓的變化讓這個原本平靜的家生出了波瀾。

（二）

兒子突然下滑的成績讓小楓父母親手足無措。起初，他們以為孩子可能是壓力太大。咨詢過老師，說是正常的現(xiàn)象，高三成績?nèi)菀赘印Ｖ钡揭惶欤蚱迋z結(jié)束夜班后，在巷子里遇見了鄰居老王。

“哎呀，老李，你們是有多忙呀！住這么近要見上一面都這么難！”老王剛好出門清理垃圾。

“最近廠里的貨多，出得又緊！怎么了？有事？”小楓的父親按下剎車，電動車停了下來。

“咳！也沒什么事。就是，我看小楓最近經(jīng)常去網(wǎng)吧！有好幾個周日了。那孩子不是高三嗎？”老王把手指向網(wǎng)吧的方向。

小楓的父親面露尷尬：“不可能，你肯定看錯了。你也知道，我們小楓很乖。”小楓的母親也跟著堅定道：“是啊，老王，你肯定看錯了。”

“我起初也不信，可后來我都看得清清楚楚。”老王嘆了口氣：“你們賺錢歸賺錢，也要陪陪孩子。”

“算了，老王。我們趕著回家，先不說了。”朦朧的夜色里，老李著急地打火，載著小楓的母親，離開得有些倉皇。

回到家中，夫妻倆走進小楓的房間，他已經(jīng)睡了。一股涼意逼近，小楓皺了皺眉頭。“睡覺都皺著眉頭，這孩子學(xué)習(xí)的壓力實在太大了。”小楓的母親緊了緊被子。老李在黑暗里嘆氣：“明天開始你別加班了，我多做點就好了，你在家陪他吧。”

第二天，小楓母親如約在家陪伴小楓。如往常一樣，小楓回家洗完澡后，母親早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飯菜。小楓母親一邊往小楓碗里夾他最愛吃的白蘿卜炒牛肉一邊說：“多吃點，媽媽知道你辛苦。”

小楓低頭吃著說：“我們學(xué)校最近又要買復(fù)習(xí)資料了，你給我100塊吧。”

母親一聽買資料開心地點頭，從口袋零零碎碎的錢里抽出唯一的紅色給小楓：“你好好學(xué)習(xí)，要錢就和媽媽說。”小楓接過錢，沒有抬頭。“吃完就上樓寫作業(yè)吧，媽媽去給你爸送飯，馬上就回來。”說完，小楓的母親起身去準(zhǔn)備飯盒。

“不去加班了？”小楓小聲地道，面色平靜。

（三）

拿到錢的第二天下午，小楓回家便興沖沖地跑上樓。從書包拿出新的耳機、鼠標(biāo)，小楓將它們裝在家里的二手電腦上。他迫不及待地打開電腦，登陸勇士之爭，想試試自己的“新裝備”。沒吃飯，也沒洗澡，小楓開始了他的勇士之爭，忽略了母親的呼喚。

巧的是，下午喇叭零件廠的貨較少，小楓父親無法給自己加班。他在廠里出完最后一批貨后，就下班了。難得一家三口可以一起吃晚飯，老李臉上洋溢著幸福。剛剛走到家門口，他就聽見了愛人呼喚孩子的聲音，于是問道：“怎么了？”

“沒事，孩子可能在洗澡，沒聽見。”

“好難得我們一家人可以一起吃晚飯，真是開心啊！他洗多久了？我上去看看。”老李上樓，聽見小楓在自言自語。推開小楓的房門，老李看見他帶著耳機，全神貫注地看著電腦，屏幕上是兩個英雄的廝殺。老李臉色一變，不由暴怒：“你是不是不想讀書了？你看看你現(xiàn)在的成績掉到哪里去了？你不嫌丟人？立刻給我停下！”

小楓母親聞聲慌忙地跑上樓。她發(fā)現(xiàn)了小楓的新耳機和新鼠標(biāo)，驚訝地：“小楓，你這些東西哪來的？”

被父親激怒的小楓用雙手砸了一下電腦鍵盤，喊出的聲音比他父親還大：“用昨天的100塊買的，怎樣？我愛干嘛干嘛，要你們管？這爛電腦我還不想用了！”說完，小楓轉(zhuǎn)身拿起書包要走。

母親攔住他：“孩子，你要去哪里呀？你這是怎么了？你怎么會變成這樣子！”

小楓沒有說話，轉(zhuǎn)頭輕蔑地看了一眼父親，往門口走去。

老李握緊雙拳開口：“站住！你不準(zhǔn)再去網(wǎng)吧了！你真的是丟死人！這鄰里多少人，看見你去上網(wǎng)，我的臉往哪擱？”

“呵，鄰居都知道了，你們才知道啊！”

“你什么意思？你不就是想上網(wǎng)嗎？我給你買一臺新電腦，你不要再去網(wǎng)吧了！”

小楓輕哼：“等你買回來再說！”說完，他把門一甩，下樓去了。

（四）

喇叭零件加工廠開始了正常的加班。小楓的爸爸因為資歷較深，爭得了一人運作兩臺沖床機器的機會，能夠多領(lǐng)一份工資。但這并不是什么易事，必須要有高強度集中的注意力。

昏暗的車間里，一臺臺沖床機器整齊地排列著。地上堆著各式各樣的喇叭原材料，有的裝在紙箱，有的裝在塑料籮筐。工人們身上穿著厚厚的棉襖，手上戴著工廠發(fā)放的粗制手套。因為沾染了沖床里的機油，大部分人的手套已經(jīng)由白色變?yōu)楹谏＠侠钗挥谲囬g最左邊的位置，管理著兩臺機器。他工作起來總是心不在焉，腦海里總浮現(xiàn)小楓走進網(wǎng)吧的畫面。終于在一次作業(yè)中，老李的頭部不小心撞到了機器上的飛輪，大腦受到了強烈的撞擊。被送進醫(yī)院后，經(jīng)過搶救，他依然不幸地成了植物人。小楓拖著沉重的身體走到父親身邊跪了下去，淚流滿面：“爸，我對不起你和媽媽，求你一醒過來，我再也不玩游戲了......”自那以后，小楓溫柔善良的母親也很少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