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萌
摘要:采用文獻資料法,通過查閱文獻,結合歷史學研究范式,就中原人文精神與武術技擊理論、中原人文精神與武德、傳統武術文化所體現的中原人文精神以及二者如何融合發展這四個主題展開討論,得出結論。
關鍵詞:中原人文精神 傳統武術文化 武術
1 何謂中原人文精神
中原文化的產生離不開中原地區。從歷史、考古研究的角度來看“中原”,所涵蓋地域要比現今行政地理區域所指的“中原地區”要廣泛。早期的“中原”,或者說歷史學、考古學所指的“中原”,包括今天河南大部、河北和山西南部、陜西東部在內的黃河中游廣大地區。[1]在上述區域內,仰韶文化、龍山文化以及后來的夏、商、周開啟了中國文明的歷程。中原文化則是“以黃河中下游地區為中心的歷史文化形態”。[2]
無論如何界定“中原”的文化、地理區域,河南地區作為中原文化的起源、發展、壯大之地是毋庸置疑的。中原文化作為當時較為先進的文化之一,始終推動著華夏文化的發展與壯大,直至成為中華民族多元文化的核心。縱觀歷史,無論是作為“滲透王朝”由鮮卑族所建立的“魏”,抑或是體現出“征服王朝”特點由女真族、蒙古族所建立的“金”“元”,無一不與中原文化有過交往、借鑒與吸收。中原文化在文化傳承、國家與民族認同過程中的重要性可見一斑。
中原人文精神,有學者認為是“中原地帶人們在改造世界過程中,基于物質文明、精神文明的基礎上,形成的反映人們積極改造世界的進取狀態、價值追求,是中原地區精神面貌中最核心、最具有代表性的精神氣質,是中原人民的魂魄。”[3]然就其本質而言,中原人文精神的落腳點當為“人文”,是中原文化中更多地具備非物質文化特性的部分,包括觀念形態、生活技術、精神產品、民俗文化等。換言之,中原人文精神應著重于關注人的觀念、精神、信仰。所謂的人文精神,很難用幾句話、幾組詞匯就能概括,它存在于人類生活的各各方面。由此可見,中原人文精神可以從不同的角度、層面加以概括、發掘。
時至今日,隨著全球化進程的深入,不同文明、不同國家相繼走上了文化自覺的道路。世界各國都在積極地推廣本國、本民族固有之文化與價值觀,并將其視之為“國家軟實力”。伴隨著經濟的高速發展,中國也開始積極地推廣白己的文化。在此過程中,武術已成為中國文化必可缺少的符號。李安導演的《推手》、好萊塢拍攝的《功夫熊貓》中,太極拳成為了中華文化的符號。可以毫不夸張地說,無論是中外文化交往中的“本我”與“他者”.武術都已成為傳播與認知中華文化的關鍵符號。
河南在文化、形象塑造與傳播手法上同國家文化宣傳策略相同,武術已經成為河南形象不可缺少的元素, “少林武術節”及“武林風”都是這一現象的最好體現。在致力于振興中原文化,傳播中原人文精神的當下,厘清武術與中原人文精神的關系,發掘武術文化所蘊含的人文精神,則可在推廣武術的同時,潛移默化地傳播、推廣中原人文精神,使得兩方面互助互補,以達事半功倍之功。
2 論中原人文精神與武術技擊理論
傳統武術中的兩大主要流派——少林拳和太極拳,皆發源、興盛于河南。如果要追溯武術的起源,中原地區亦是發源之地。早期的武術,如劍、戟之屬長短兵器技藝訓練,在商、周時期已日趨成熟。除此之外,徒手的搏殺技術也見其端倪。[4]與此同時,武術技擊原理也開始形成。如《莊子·人世間》就已經涉及到“始卒”與“陰陽”;同見于《莊子》的《說劍》也講到了后世技擊、兵法所常提及的“虛實”、“先發”、“后發”等概念。[4]眾所周知,《莊子》與《老子》共同構建了道家思想的理論基礎。據學者研究,《莊子》的作者老莊乃是中原人而非楚人,因此《莊子》所重的“道”與中原文化的“天道觀”聯系密切。老莊思想受周、魯文化影響較多。歸其原因,也是因為道家形成的核心文化圈仍在東周統治區域。[5]可見,中國傳統武術的起源、技擊形式起源于中原地區,技擊理論亦源白于中原人文精神。
隨著社會的發展,在兵器方面產生了“十八般兵器”之類的概念。同時,練習手法如“套子”“套路”的形成,標志著中國傳統武術在技擊方面的成熟。伴隨著北方民族的南下及異域文化的傳人,武術在理論方面也早已擺脫了單純的技擊理論,而是從宗教、哲學層面來對拳種的歷史、理論進行歷史、哲學層面的構建。在此過程中,中原文化及中原人文精神所扮演的角色并未伴隨著社會、信仰的變化而衰退,反而兼容并蓄多元文化,重要地位日漸凸顯。
以少林拳為例。無論對少林武術的研究還是推廣,都不約而同地強調其“禪武合一”之特點。眾所周知,少林拳所依托的少林寺在禪宗具有舉足輕重的位置,菩提達摩就是在少林提出了“二入四行”的禪法,開創了禪宗“慧悟并用”的參禪之風。[6]少林武術在具體操作層面也自然而然地向佛教禪宗靠攏:如拳禮上與佛教儀軌相通;功法練習與打坐參禪相結合;功夫心法與禪宗要義相結合,從而將禪宗與武術融會貫通,白成一派。[7]
究其根源,少林武術所汲取的禪宗,本身就是佛教中國化的產物。縱觀佛教的傳人與本土化歷程,中原地區便是最初的舞臺。佛教傳人中國的時間大致在西漢時期,至東漢時期傳播甚廣。東漢明帝時,遣使西行求法,后建白馬寺,是為中國最早的佛教寺院。[8]
具體到禪宗,亦非對印度佛教的照搬,它吸取了印度大乘佛教的思想,又繼承了儒家的人性論及道家的主靜說。[6]可以說,佛教之所以能在中國生根發芽,取決于中原文化中“兼容并蓄”“包容”的人文精神。在此基礎上,繁衍出各宗各派的同時又能將武術與禪宗相融合,體現出中原文化中“重傳承,勇創新”的人文精神。[9]
3 論中原人文精神與武德
就體育的價值取向而言,西方體育強調人與人的競爭,“更高、更快、更強”就是這一精神的最佳腳注。武術則更多地強調研習者的道德,強調人與人、人與自然的規范。這就使得中國的武術具備了“教化”“道德”因素,傳統武術中的武德最具代表性。
“武德”一詞始見于《國語》,其最初內涵并非今人所言之“武術”,而與軍事、戰爭有關。至明代,“武德”一詞方被引入到武術的范疇。[10]要之,任何一種思想學說、觀念的產生與演變,其發展脈絡、演變軌跡始終伴隨著社會的變化,武德的形成與演變亦如此。
早期的武德,強調以“仁”為核心的價值觀。至明代,武德思想、倫理體系方才構建完備。明、清的武德,重要體現在“仁”“義”“禮”“信”等方面。[10]總體而言,大體不出儒家道德、倫理觀的范圍。歸根結底,即對研習者道德的要求:如擇徒方面,明人就已經主張“貴乎擇人”;《少林十條戒約》所禁止的好勇斗狠及所提倡的“深體佛門悲憫之懷”,體現出“仁”的特點;戚繼光所提出的“敬習之道,先重師禮”,與儒家所提倡的社會尊卑、親疏秩序相一致。清初楊炳《習武序》說得更為直白,授徒學藝務必讓其明白“孝、悌、忠、義、廉、恥”之道。[4]
武德的內涵表現出儒家的道德觀,“仁”“禮”“孝悌”皆為儒家所倡導的道德規范。而儒家思想,同樣也是中原人文精神的重要構成因素。儒學基本上以中原地區為傳播策源地。其后,歷代學者對儒學的改造,也主要在中原地區完成。[11]儒家逐步登上歷史舞臺之時,正值東周。儒家所追求的理想制度便是“周禮”,而東周的政治、文化核心就在中原地區。儒家的新形態——“宋明理學”其產生的時代、區域以及學派,亦離不開中原文化。傳統武術的武德以儒家思想為圭臬,而儒家思想又是中原人文精神的核心,因此可以認為傳統武術的“武德”脫胎于中原人文精神。
傳統武術的武德脫胎于儒家道德觀,并形成于明、清時期。但我們考察早期的武德則并非如此。韓非子所言“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被許多武術研究者所引用。韓非子將“文”與“武”,“儒”與“俠”并論,可見二者并無直接聯系。明清時期形成的武德則體現出濃厚的儒家道德觀,二者存在著巨大的反差,其中必然體現出深刻的社會變遷。
之所以存在這種變化,恰與唐、宋變革有關。流行于歷史學界的“唐宋變革說”認為唐、宋之間并未簡單的王朝更替,而是在文化、社會、經濟等方面產生了重大、深刻的變革,中國社會方從“中世”過渡到“近世”。傳統武術武德的最終形成也是在此歷史背景下完成的。宋代的統治精英與唐代甚至更早的南北朝“門閥世族”不同,科舉制度使得大量庶人通過教育、考試得以進入仕途。加之造紙、印刷技術的改進,書籍被大量印制、傳播,使得宋代出現了不同于“門閥世族”的士大夫群體,他們即是知識的傳承者、傳播者又是官員。士大夫所信奉的思想,在宋代也有了變化。作為對隋唐甚至更早時期盛極一時、對儒學產生巨大沖擊的佛教的反動,一種強調“道統”且糅合佛、道思想,擺脫漢代儒學窮于經注的“新儒學”得以H{現,即世人所言之“理學”。
理學強調“道統”,致力于建立其所希望的道德、社會制度,達到“正風俗”的效果以鞏固統治。因此,士大夫便懷著這樣的理想來改造社會,其重點便是基層社會治理[12],途徑便是修族譜,建義莊、義學及修訂《鄉約》,以儒家道德觀、倫理規范生活的方方面面,目的就是將儒家思想滲透到人的日常生活當中。這種趨勢到元代并未中斷,程朱理學甚至在蒙古統治者的支持下成為科舉考試的標準答案。這意味著,程朱理學已經成為當時思想的正統,成為統治階層控制知識人的思想工具。明、清兩朝就這樣沿著宋人的道路走下去。既然程朱理學為代表的儒學已然成為社會意識形態的正統,那么明清時期的武德具有濃厚的儒家道德色彩就再正常不過了。宋代的中原地區是文化、政治、軍事的中心,而正是基于中原人文精神的“包容性…‘開拓性”,才使得宋代文化、思想呈現出別樣的光輝。傳統武術的武德體系就是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逐漸形成。因此,武德的內涵與中原人文精神是名異而實同。
4 論傳統武術文化所體現的中原人文精神
中國傳統武術無論拳理及武德,其起源、形成與發展無不與中原文化有著密切的聯系。沒有中原文化這個母體,很難想象能夠出現與哲學、倫理緊密相連的武術文化。中原人文精神體現在諸多形式、載體之中,并非只言片語所能概括。那么人文精神也應從不同的形式、角度來發掘、提煉。從武術文化的視角,其蘊含的中原人文精神體現為以下幾點:
首先,武術文化多樣性體現出中原文化精神所體現的“美美與共”之精神。許多學者討論中原文化的特點時都會講到包容性,傳統武術技擊理論的多樣化也體現出中原文化的包容性。傳統武術門派繁多,技擊原理、招式命名皆不相同,文化、思想亦不相同。如少林拳講究“禪武合一”,太極拳理則以“太極”“陰陽”為理論來源。除此之外,開封回族的“湯瓶拳”,招式名稱等又比附伊斯蘭教義。盡管上述拳種之理論、招式各不相同,但本質相同。歷史上并未見某門某派要統一拳理、招式,很久以來不同門派、拳種相安無事,這正是傳統武術文化所蘊含的中原人文精神中“美美與共,和而不同”之精神;
其次,武術文化交流體現出“兼容并蓄”之精神。傳統武術文化并不是孤立的、封閉的,如同中原文化一樣,其形成、發展與壯大并非完全憑一己之力。不同種類、風格的傳統武術發展至今日,不僅是對本土文化的繼承,同時也勇于吸收外來文化,從而為我所用,最終白成一派。以河南較為流行的心意六合拳為例,其作為回族特色拳種但非回族人原創。乃姬際可在少林寺五行拳的基礎上改造而來[13],其后回族人馬學禮隨其學藝,將心意六合拳傳人河南,進而成為回族特色拳種。縱觀心意六合拳的傳承歷史,從少林到民間,從地方拳種到回、漢兩族共習之拳種,表現出武術文化交流的廣度與深度,正體現出中原人文精神中的“兼容并蓄”。
5 論傳統武術文化與中原人文精神如何相輔相成
對于歷史的追溯僅僅是理論的構建,而理論的構建很大程度則是為現實的訴求、行動提供依據、理由。對傳統武術文化與中原人文精神二者之關系的剖析,其落腳點仍是希望通過發掘、論證,使之成為中原人文精神的構成元素,將傳播傳統武術文化與弘揚中原人文精神相統一。這體現為兩條主線:如何發掘傳統武術文化;如何理解何為中原人文精神,從而與之結合。
傳統武術文化與弘揚中原人文精神的結合,并非被動、僵硬地拼湊,而應樹立研究導向,增強問題意識。就實踐而言,以弘揚中原人文精神為導向,發掘傳統武術所蘊含的文化元素,尤其是河南主要拳種具有價值的理論、歷史,從而使得外界認識、了解中原人文精神的的途徑、方法更具體、鮮活。
既然要發掘文化、精神層面的元素,那么另一項重要工作就是夯實傳統武術發掘、研究之基礎。任何一種學說、思想的建立與傳播,前提必定是大量地、詳細地占有盡可能多的相關資料。這就要求必須先將傳統武術的文化內涵盡量明晰,明確拳理、武德、傳承等方面的歷史、現狀及含義,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
通過武術文化來弘揚中原人文精神,可以從不同角度來發掘、提煉及宣傳。仍以少林拳為例,若從武術哲學的角度來對少林拳拳理進行發掘,可將禪宗的中國化及武術與佛教的創造性結合,緊扣中原人文精神兼容并蓄、善于創造的一面。同理,若從武術史的角度對少林武術的歷史進行發掘,便能將明朝少林僧兵參與抗倭的史實與中原人文精神中敢于犧牲,追求正義的精神相結合。
最后需要強調的是,發掘傳統武術文化與弘揚中原人文精神仍有底線要遵守,否則就會適得其反。發掘傳統武術文化要避免穿鑿附會、神道設教。誠然,與西方體育項目相比,傳統武術更具文化特性。但這不意味著傳統武術就可以完全脫離武術技擊、對抗之本質,成為坐而空口白舌,動則奇裝異服,上躥下跳、低吼高叫之類的“行為藝術”。
其次,弘揚中原人文精神與傳統武術文化,不應成為民族沙文主義泛濫的溫床。對傳統的追溯和構建,雖然可以對民族、社會的整合、認同起積極作用。但是,如果放任不管,則會走向種族主義、民族沙文主義的陰暗面。對傳統武術文化及中原人文精神的發掘與宣傳若不能與多元文化共存、多民族平等的原則相悖,就會淪為極端民族主義、種族主義等民粹思潮宣傳的工具。若真如此,則傳統武術文化與中原人文精神寧可廢除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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