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好中國故事有多難

梭梭

近期，《長安十二時辰》（以下簡稱《長安》）低調開播，卻沒想到因為閃光點太多，成為這個夏天最大的影視爆款。好的故事、好的表演都是這部作品成功的原因，而其中所折射出的中國文化魅力使得人們滿懷著驕傲與好奇持續追劇則是更重要的原因。

說起這部劇的緣起其實是有些隨意，只是因為在知乎上，有網友問到，“如果你給《刺客信條》寫劇情，會把背景放在哪里？”《刺客信條》是一個沙盤類的電子游戲，主角穿梭于一個古代或近代的城市里，執行各種刺殺任務，《長安》原著作者馬伯庸自己就很喜歡玩。看到這個問題，他就想到了唐代的長安城，想象如果有一個刺客在長安108坊中跑來跑去，執行任務，一定會有意思。他就這么隨手回答了幾千字，沒想到網友紛紛留言，都對這個想法感興趣，《長安》就是在這個回答的基礎上，擴展而成的一部40多萬字的小說。

《長安》說起來像是游戲之作，但是從原著到劇作，創作者的態度始終非常認真。看這部劇你會發現，劇中人的生活與我們經常看到的一些古裝劇不盡相同，會有一些陌生感。它會使用一些我們以往很少聽到的詞，比如管拔河叫“牽鉤”，自薦信叫“干謁”，曹破延冒充胡商進長安時，門吏對他有懷疑，批了個“未”字，在一番賄賂下，又改批為“聽”字……

在馬伯庸看來這些對今人陌生的細節，其實正是還原唐代長安人生活的重要細節，所以他會讓張小敬吃水盆羊肉、嚼薄荷。可以想象當你看到唐代長安人說什么話，吃什么東西，平時用什么，那個時代就自然而然地呈現出來。想象一下如果把“牽鉤”改成“拔河”，“干謁”變成“自薦信”，“喏”變成“遵命”，這部劇的味道是不是稀薄了不少？而馬伯庸的這些設置并非憑空想象，是經過深入研究挖掘發現的，比如公文的使用就是依據相關唐代文獻再現的。

馬伯庸前期的創作為這部劇奠定了真實的質感，二度創作的影視創作者也沒斷了這口氣。長安的108坊就像一個大舞臺，張小敬、狼衛、李必……形形色色的人物在這塊舞臺上上演跌宕起伏的故事。108坊真實質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該劇導演在開始階段就要求《長安》美術組對長安城的搭建越接近歷史真實越好。美術組也不含糊，接到任務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研究史料，從唐代文物壁畫到研究日本同時代的文物，還學習了建筑學、密碼學。全劇的美術概念耗時近兩年才完成，長安城是盡量以考古報告為場景再現的，最神奇的是劇中承擔信息傳遞的望樓系統是真的可以被使用的。正是這些想想就令人望而卻步的繁雜工作，成就了《長安十二時辰》的爆款命運。

中國歷史文化豐厚，每一段歷史都異彩紛呈，不只是唐朝，可書可寫的歷史階段比比皆是。近年來，也有許多像《長安》一樣考究的影視作品得到觀眾的認可。比如《大將軍司馬懿》《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等。讓這些用心之作浮出水面的，是眾多沒有質感，造型低俗，甚至歪曲歷史真實的影視劇。比如為了講一個小兵逆襲的套路故事，將出身名門的漢朝大將霍去病變成草根出身。不知道這樣的歷史劇拍攝出來有什么意義？

前不久，迪士尼真人版《花木蘭》中，許多人物和文化的設定也引發了中國網友熱議。迪士尼動畫版《花木蘭》導演托尼·班克羅夫特曾透露，在該片4年多的制作過程中，他們用了一年半的時間研究中國的文化和歷史。對于劇中武術動作的一招一式，不同朝代的服裝和流行元素，具體到女性的發型、服裝，甚至是桌上的茶杯都做了認真仔細的了解。迪士尼如此認真，但因為文化隔閡還難免有各種漏洞。如果中國團隊能有如此考究的精神，是不是也能在世界范圍內講好中國故事，而不是看著披著西方文化外衣的中國故事？

但遺憾的是，考究如《長安十二時辰》這樣的作品，在中國影視歷史題材作品中鳳毛麟角。如果我們自己沒有能夠講好中國故事的能力，就難免讓《功夫熊貓》《花木蘭》這樣的好題材成為好萊塢搖錢樹的同時，又讓世界觀眾接受了并不能真正展現中國文化內涵的好萊塢自以為的“中國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