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為師

龍德芳

千百年來，對于“何以為師”，人們從未放棄過思索與探討。《韓詩外傳》：“知如源泉，行可以為表儀者，人師也。”韓愈：“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 陶行知：“在教師手里操著幼年人的命運，便操著民族和人類的命運。”烏申斯基：“教師的人格就是教育工作者的一切，只有健康的心靈才有健康的行為。” 蘇霍姆林斯基：“要記住，你不僅是教課的教師，也是學生的教育者、生活的導師和道德的引路人。”……

教師到底是群什么樣的人？他們對職業如何認識？今天還有必要這樣問嗎？你真的愿意當老師嗎？你以什么當合格的教師？以信念？以學識？以仁愛？“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但，捫心自問，何以為師？

9月10日那天早晨，經過某師范大學一棟教學樓，只見樓前豎一巨大展板，上書“學高為師，身正為范”八個大字。我正駐足觀望時，電話響了，來電者正是平日在這個大樓里講課的一位仁兄。“老X，你在哪？干什么呢？”“正在你們教學樓前看展板呢。”“哎呀，你還看什么看，那是造勢，給學生看的，你趕快……”他很自然地告訴了我。我聽后甚感驚訝，難得他的自然，難得他也有30年的教齡了。我繼續走在這條名為“求學”路的道上，看著身邊匆匆而過的學子和教師，我在心里暗自揣想：這蕓蕓眾生中，幾人學高？幾人身正？

每一個接受過教育的人，不論他成功與否，在他的內心深處都有一個最感激的老師，這位老師可能對他的一生都有不同程度的影響。那么，什么樣的老師能給學生最恰當的教育？每當你被人稱作老師時，你內心是否想過：我教給了他什么？他從我這學到了什么？

讀初中時，化學成績不好，偏偏老師每節課必點我回答問題。有一節課點了一次后我已戰戰兢兢，心想終于結束了。沒想到第二次老師又點我上黑板寫化學方程式，我索性寫了“不知道”三個字便直接回到座位，做好了讓老師破口大罵或冷嘲熱諷的心理準備。老師淡定地對同學們說：我要表揚他，其一，他很誠實，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像某些同學不知道還要裝知道;其二，寫的“不知道”這三個字非常有藝術感。講完，在黑板上寫下了兩個大字，語重心長地對我說：用功。后來的我并沒有順理成章讓化學成績突飛猛進，但“用功”這兩個字在我的心里早已埋下種子，生根發芽，茁壯成長。

對學生來說，如果能遇到一位有先見之明的前輩，能夠給予他們連父母都無力顧及甚至反對的理解，無疑是一生的幸運。從小學到高中，每次擇校的時候，家長都會考慮兩個因素：一個是學校的學習氛圍，一個是學校的師資力量。其實，好老師比好學校更重要。

師者，何以為師？示以美好，授以希望。不因習慣，慣用套路;不因偏愛，抱以偏見;不因情緒，宣泄憤怒。針對不同的學生，選擇適合他們的方法;不因為麻煩，就對差生產生偏見;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不要讓學生成為個人情緒的宣泄口。……

我們如果一時不知道自己要什么，那干脆先明確不要什么：

——不要動不動就“恨鐵不成鋼”，鐵就是鐵，為什么一定要變成鋼？

——不要迷信教材教參，除此之外幾乎不看別的書，除了上班、上課之外幾乎找不到其他的事情做，恰恰是工夫在詩外。

——不要以為教材就是真理的代表，更不允許學生對課本提出質疑，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不要不顧一切地占用學生的時間，他們需要的是整個世界，你所有的努力不過是幫他們打開觀察世界的一扇窗戶而已，大量無效地侵占學生的時間，恰恰暴露了你的自私，也掩蓋了你應該有的善良。

——不要對自己求全責備，有很多你沒有教好的學生，更有很多你教不好的學生，完全可以坦然面對、無愧于心。

——不要總以成績的高低評價學生的智商，成績不等于智慧，更不能體現其創新能力，不然，為什么生活中的書呆子比比皆是？

——不要讓“奉獻”的光環照暈了自己，你只是一個與他人無異的勞動者，認真履行法律規定的義務，同樣享有法律賦予不可侵犯的權利，如此而已。

——不要為了工作而放棄家庭，一邊是桃李滿天下，一邊是自己愛和愛自己的親人受到傷害，這無疑是虛偽的愛。你是老師，同時你更是一個丈夫、一個妻子，或一個父親、一個母親。

——不要為了工作而無原則地戕害自己，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珍惜自己、珍惜生命，在多彩的生命歷程中，工作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盡管它不可或缺。

也許我們可以這樣共勉：為師，而不必好為人師;為是，但不可自以為是;造勢，切不可裝腔作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