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幼兒園教師流動問題研究現狀與展望

李貞義　龔欣

摘 要：一支高質量和穩定的幼兒園教師隊伍對學前教育事業的發展至關重要。目前幼兒園教師流動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現狀、影響因素和對策方面。研究者普遍認為，我國幼兒園教師流動及流失率偏高，且農村高于城鎮。引發幼兒園教師不合理流動的因素多樣，農村與城鎮之間存在一定差異，需要政府提供更為切實可行的政策性支持。鑒于當前研究中的不足，未來的研究應當規范研究方法，擴展實證研究的樣本范圍，區分流動方向，細化幼兒園類型，融合多學科視角。

關鍵詞：幼兒園教師;城鎮;農村;教師流動

中圖分類號：G61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5995（2019）04-0037-04

一支高質量和穩定的幼兒園教師隊伍對學前教育的發展至關重要。然而，目前我國幼兒園教師流動問題較為突出。國際學前教育研究表明，師資水平的高低直接影響著學前教育對貧困地區幼兒的補償作用的大小。專業素質不足和流動性大的幼兒園教師隊伍不僅無法發揮人們所期望的補償作用，甚至可能對兒童的身心發展造成負面影響。國際研究者在20世紀90年代已經對幼兒園教師流動問題進行了大量的實證研究，如，2009年，美國3～4歲兒童所在中心幼兒園的幼兒教師的年流動率為15%，看護工作者的流動率更是高達29%;[1]最新研究也給出了25%～50%的年流動率估計范圍。[2]近年來，幼兒園教師流動問題才逐漸引起國內學者較為廣泛的關注，研究文獻也不斷增加。本文通過對相關文獻的梳理，全面和詳細地總結了我國目前幼兒園教師流動問題研究的現狀，并對以往的研究進行了反思，希望對以后的研究有所裨益。

本文所采用的“流動”一詞是一個廣義的概念，包括職業外流動和職業內流動，[3]相當于周鈞（2015）在綜述我國農村學校教師流動及流失問題研究現狀與趨勢中所用的“離職”一詞。[4]

一、我國幼兒園教師流動研究概況

以“幼兒教師流動”為主題檢索詞搜索，時間跨度從1985年至2018年8月，共發現文獻194篇。近年來研究者對幼兒園教師流動問題的關注度呈整體上升趨勢。最早的研究發生于1985年;在1985—2009年25年間，相關文獻僅有12篇;2010年起，相關文獻開始大量涌現。

進一步分析表明，與幼兒園教師流動相關度較高的文獻共有70篇，其中3篇為綜述型文章。按照研究對象所在地域特征，可將非綜述型文章分為：城鎮（23篇）、農村（20篇）、貧困農村（3篇）、少數民族地區（1篇）和未明確分類（23篇）。根據研究內容可分為：幼兒園教師流動現狀（26篇）、影響因素分析（24篇）、相關對策研究（8篇）和其他（12篇）。對與主題高度相關文獻的關鍵詞的分析表明，研究者更多關注的是民辦園與城鎮園，對農村園關注較少;研究方法以問卷調查為主;在主題方面，研究者除了關注幼兒園教師流動和流失外，還對流動意愿進行了研究;在影響因素方面，研究者關注較多的是幼兒園管理、工資待遇、園所環境和社會地位。（如圖1）鑒于現有研究大都專注于某一地域或某一類型的幼兒園，十分零散，缺乏系統的歸類，僅有的3篇綜述類文章也沒有按城鄉地域分類，下文分城鎮和農村對幼兒園教師流動現狀、影響因素和對策展開論述。

二、城鎮幼兒園教師流動研究

（一）城鎮幼兒園教師流動現狀研究

調查顯示，我國城鎮幼兒園教師的流動率較高。如徐新華（2010）對武漢市十所幼兒園中174位幼兒園教師的調查發現，有一半以上的教師有過流動經歷，城鎮中公辦園和規模較大的民辦園是主要的流入地;[5]賀林珂（2013）對河南省N市部分幼兒園121名教師的調查也有類似的發現，46.8%的教師有過流動經歷。[6]在流動意愿方面，杜屏等人（2013）通過對北京、云南、吉林、遼寧四個省市649位幼兒園教師的問卷調查發現，有23.6%的幼兒園教師在未來三年有更換園所的想法，有24.1%的幼兒園教師有更換職業的打算。[7]

城鎮幼兒園教師流動呈現如下特點：男性幼兒園教師的流動意愿高于女性;年輕化和低教齡化，呈倒U型;流動教師以高學歷和無編制教師為主;公辦園教師流動意愿低于民辦園;已婚幼兒園教師流動的可能性高于未婚教師。

（二）城鎮幼兒園教師流動的影響因素分析

國際研究一致表明，幼兒園教師流動與工資待遇、個人因素、學生的行為問題和壓力、工作環境、學歷背景相關，其中工資是重要原因。[8]國內研究也得出了類似的結論。幼兒園管理、聘任方式和組織承諾等也會對幼兒園教師流動產生影響。

杜屏等（2013）的研究指出，絕對工資水平對于幼兒園教師職業內的流動的副作用較大，相對工資水平對職業外流動有顯著的負影響。[9]但幼兒園教師不會僅僅因為工資低而流動，如張娜等（2010）通過對武漢市三所幼兒園中27位具有流動經歷教師的訪談調查發現，工資待遇和工作穩定性并不是幼兒園教師流動的主要原因，更重要的是其成長需要沒有得到滿足，或在原來的單位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10]聘用方式方面，編制內的幼兒園教師工作穩定、福利待遇較高且有保障、生活壓力相對較小，因此其流動意愿較小;而那些臨時聘用或沒有簽訂用工合同的幼兒園教師，失業風險大、工資低、待遇差且缺乏保障，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其發生流動行為的可能性。[11]從幼兒園管理角度來看，幼兒園教師流動次數與教育行政部門的管理存在著顯著相關。幼兒園激勵機制不完善、現有教師激勵效能低，尤其是幼兒園分配制度、人事制度、職稱評定、進修學習等方面的公平需要得不到滿足，是管理層面上造成幼兒園教師失衡流動的主要原因。[12]

（三）城鎮幼兒園教師流動的對策研究

適度合理的流動有利于人才的最優配置，發達國家的人才流動率一般控制在10%左右。[13]但就目前的研究發現來看，我國城鎮幼兒園教師的流動率已經超出了這一合理范圍。[14]教師流動過于頻繁對幼兒語言和情感發展會產生不利影響。[15]為保障幼兒健康成長，現有研究提出了如下對策：

1.加強政府財政支持力度，提高幼兒園教師工資水平。政府要根據經濟發展水平和國家對相應學歷人員待遇的規定制定幼兒園教師的職業標準，在工資待遇和職稱評定等方面以法律的形式予以明確規定，原則上應與中小學教師一致。[16]

2.加強各級政府部門加強對不同性質幼兒園的規范管理力度，保障教師的合法權益。健全幼兒園教師的準入、聘任和職務制度，縮小不同性質幼兒園教師在工資待遇等方面的差距。[17]

3.建立合理的幼兒園教師流動機制，約束不合理流動。鑒于幼兒園教師聘任和辭職程序的不規范，政府要完善和貫徹相關法律法規，使幼兒園教師流動有法可依。同時，幼兒園應強化合同管理，以合同的形式約束教師的隨意流動。[18]

4.增強幼兒園教師的工作滿意度，使幼兒園教師做出職業承諾。幼兒園管理者要采取有針對性的措施提高幼兒園教師的工作滿意度，進而降低其離職意向。[19]

三、農村幼兒園教師流動研究

相對于城鎮，目前關于農村幼兒園教師流動的研究較少，針對貧困農村的研究更為欠缺。

（一）農村幼兒園流動現狀研究

相關研究顯示，目前我國農村幼兒園教師流動問題嚴重，流失率高。胥興春對重慶市和四川省的部分農村幼兒園教師（281位）的調查顯示，有65.24%的農村幼兒園教師變換過職業或單位。[20]肖曉凌（2010）對湖南省L縣2006—2009年農村幼兒園教師的流失狀況進行了詳細的調查，發現四年間共有96位幼兒園教師流失，年流失率為22.3%。[21]可以預計，農村幼兒園教師的流動率高于城鎮，貧困農村更高。

幼兒園教師流動意愿研究方面，黃勝梅等（2012）對安徽274名農村幼兒園教師的調查顯示，農村幼兒園教師的流失意愿處于較高水平，有47.5%的教師具有較高的流失意愿。[22]其他研究，如李陽（2013）對河北省國家級貧困縣農村幼兒園教師的調查也得出了類似結論。[23]

農村幼兒園教師流動呈現如下特點：年輕化、低教齡化和高學歷化，男性教師的流動意愿顯著高于女性教師，民辦園教師流動意愿高于公辦園教師，這些發現與城鎮幼兒園教師的流動特點相似。而在婚姻特征方面，農村與城鎮存在差異，未婚幼兒園教師的流動意愿顯著高于已婚教師，與城鎮的結論相反，這可能是因為農村地區已婚幼兒教師家庭責任相對更重，受牽絆的限制性因素更多，而未婚教師多數比較年輕，處于事業的發展初期，還有對婚姻和未來發展的考慮，其流動的意愿也更高。[24]

總體而言，農村幼兒園教師的流失率處于較高水平，而且絕大多數教師有較高的流動和流失意愿。[25]但是，由于樣本數量有限，這些研究的代表性不足，特別是對偏遠山村和貧困農村地區的研究非常少。

（二）農村幼兒園教師流動的影響因素分析

1.工資待遇。待遇低是導致農村幼兒園教師流動的主要原因。研究發現，有80.7%的流失教師在農村幼教機構工作的月基本工資在600元以下，有16%的教師月收入在600～800元之間，800元以上的僅占3.3%，與城鎮教師工資存在很大差距。當幼兒園教師的生存需要無法得到很好的滿足時，容易選擇離園尋找其他工作。[26]

2.職業認同和社會支持。以職業承諾為中介變量，唐雯文和蘇君陽等（2015）發現農村幼兒園教師職業承諾對其離職意向具有極其顯著的負向預測作用（p<0.001）;社會支持與農村幼兒園教師的離職意向之間也存在顯著的負向關系（p<0.001）。[27]

3.人事聘任。當前，農村幼兒園教師的聘任具有很大的隨意性，缺乏科學的人事制度。大量民辦幼兒園為了縮減成本，盡量降低教師工資，導致教師的權益無法得到保障。據調查顯示，公辦幼兒園在編教師的月收入是非在編教師的2倍左右。工作量相同而工資待遇卻不同，必然導致部分幼兒園教師出現職業倦怠，從而導致其流失。[28]

4.工作壓力。農村幼兒園教師工作時間長、任務重，幾乎沒有時間與家人和朋友交流。而且，由于工資低、待遇差，很多農村幼兒園教師的家人都不支持和理解這項工作。[29]

5.幼兒園管理。目前農村幼兒園缺乏科學的管理，多數管理者學歷偏低，而且多數是非學前專業畢業，缺乏專業知識和管理經驗。多數園長采取專制式的管理方式，對教師不關心和不尊重。[30]

盡管影響城鎮和農村幼兒園教師的因素存在一定的共性，但是這些因素在其中所起的作用存在著較大差異，例如，對農村幼兒園教師來講，工資待遇、生活環境、工作壓力和社會支持等對其流動的影響要高于城鎮幼兒園教師。

（三）農村幼兒園教師流動問題的對策研究

針對我國農村幼兒園教師流失率、流動和流失意愿較高的現實，有研究者提出了如下對策：（1）提高農村幼兒園教師工資待遇水平和津貼，尤其要增加對偏遠貧困地區教師工資和福利的補償。一方面農村幼兒園教師工資要與同等發展水平地區城鎮幼兒園教師工資保持一致或者略高;另一方面要依法落實農村民辦幼兒園教師的相關待遇，盡量消除公辦園和民辦園教師在工資待遇等方面的差距。[31]同時，鑒于當前農村地區幼兒園教師編制數量普遍欠缺，需要適當增加農村幼兒園的編制數量，提高農村幼兒園教師的職業吸引力，進而起到穩定教師隊伍的作用。（2）利用社會支持穩定農村幼兒園教師隊伍。這就要充分利用農村幼兒園教師的社會關系網絡，利用家人和朋友的親情和友情，讓他們留在家人和朋友身邊。這還要改善農村幼兒園教師的工作環境，增強其職業認同感。[32]（3）建立具有人文關懷的幼兒園管理制度。農村幼兒園管理者要樹立科學的管理理念，建立一套具有人文關懷的管理制度，幫助有困難的教師解決工作或生活上的困難，給予他們安全感和歸屬感。[33]

四、對文獻的反思與未來研究展望

綜上，目前我國幼兒園教師不合理流動問題較為嚴重。研究者普遍認為，幼兒園教師的流動率高于其他階段。[34] 城鎮地區的幼兒園教師流動較為頻繁，但流失率相對農村較低。農村地區的幼兒園教師流動頻繁，流失率相對城鎮較高。盡管如此，由于目前還沒有學者專門對城鎮幼兒園教師和農村幼兒園教師的流動做對比性的研究，無法通過具體的數據來證實這一結論。

鑒于現有文獻中的不足，未來的研究應當：（1）規范研究方法。當前有關幼兒園教師流動的研究質量不高，核心期刊文章數目有限。研究方法較為單一，大多運用了問卷法和訪談法，且多數沒有對其問卷與量表的信度和效度進行介紹，其結論是否準確和可信還有待驗證。今后應規范量化研究方法的實施。（2）擴展實證研究的樣本范圍。現有研究側重于對某個地區和某個城市幼兒園教師流動的現狀描述與影響因素分析，具有明顯的地域特征，樣本量較小。從研究對象所屬地域特征來看，研究主要針對城市和一般農村，很少涉及貧困地區，特別是貧困農村。從研究對象所屬園所性質來看，專門針對公辦幼兒園的研究還非常少，尤其缺少不同性質幼兒園之間的對比研究。未來對比研究應增加。（3）區分流動方向。目前，大部分流動研究都沒有詳細分析流動去向。我們只能推斷，農村幼兒園教師流動以流出農村為主，尚不知是以職業內流動為主還是以職業外流動為主;城鎮幼兒園教師的流動率相對農村而言更低，職業外流動的情況相對較多一些，尚不知其他流動類型的特征。未來研究可以挖掘流動目的地信息，更為有效地判斷流動的不合理程度有多高，以更加有效地制定相應措施。（4）細化幼兒園類型。研究者很少對民辦園進行進一步的劃分，而是籠統地把所有類型的民辦園歸為一類，這樣粗糙的分類不便于具體和深入分析不同類型幼兒園教師在流動方面的差異。未來研究可以對幼兒園進行更為細化的分類，如將民辦園細分為低收費和高收費或注冊園和未注冊園等。（5）融合多學科視角。現有文獻主要停留在對現狀進行描述的層面，系統的微觀層面的研究還比較缺乏，從多視角進行深層次的分析也較少，沒有借鑒勞動經濟學和教育經濟學中的教師流動模型探討職前背景對流動意愿的影響。因此，未來可從多學科視角對幼兒園教師流動問題進行研究，以便獲得更為全面和深入的解釋，并在此基礎上努力挖掘幼兒園教師失衡流動的內在規律和原因，構建促進幼兒園教師合理流動的有效機制。

（李貞義 龔欣，華中師范大學教育學院，武漢 4300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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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彭 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