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艷輝
【內容摘要】自媒體平臺的大量涌現,使不同信息部落或圈子被隔斷為一個個信息和意見“繭房”,彼此隔絕對立,形成“意見墻”現象。破解“意見墻”,必須進一步強化主流媒體的公共傳播意識,提升公眾的媒介素養和充分發揮輿論領袖的作用。
【關鍵詞】網絡自媒體;“意見墻”;破解
隨著網絡技術的轉型升級,尤其是自媒體平臺的大量涌現,大眾傳播與人際傳播融合的趨勢愈發明顯,信息傳播逐漸向社會化、公眾化回歸。但另一方面,在微博、微信等傳播平臺,大眾的信息傳播交流又有向部落化、圈子化發展的趨勢。傳播的半徑反而縮小了,不僅如此,在自媒體平臺的不同信息部落或圈子之間,意見或觀點的交流受到阻隔,“意見墻”現象較為普遍。
“意見墻”是對互聯網時代不同群體之間在觀點和意見上相互對立、隔絕現象的描述。“意見墻”的存在,使不同信息部落或圈子被隔斷為一個個信息和意見“繭房”,可以說是對當今信息技術高度發達時代的一種反諷。深入探討“意見墻”現象的產生原因、危害及破解途徑,對于進一步提升網絡時代傳播的流通性、促進社會族群和解以及社會共識的達成,皆有一定啟發借鑒意義。
一、網絡自媒體時代的“意見墻”現象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圈子是以一定的“緣”而結合在一起的社群或團體。圈子具有同質性,其形成往往具有自發性,圈子組織一般是松散的,并具有封閉性。隨著微博、微信等自媒體平臺的不斷發展,現實中的圈子文化延伸到網絡世界,新浪微博中的博主與粉絲互動,微信朋友圈中的主、客交流,都可以看到傳播的部落化、圈子化趨勢。自媒體意見領袖的意見傳播表現為一對多的傳播特征,圈子化的體現則是以意見領袖為核心形成的話題討論圈子,圈子內的話題討論因傳播的核心主體,也就是自媒體意見領袖的偏向,而形成相似的評論角度。
一方面,用戶會主動向價值觀以及興趣愛好相近的人靠攏;另一方面,小型的專業化社交媒體為用戶交流提供了平臺基礎,體現圈子的聚合性。由于圈子與圈子之間存在的文化差異,導致不同的圈子之間溝通越來越少,差異逐漸擴大,而圈子內部的私密度則增強,更具凝聚力,用戶被分流。圈子內的成員同氣相求,溝通無礙,但意見較為單一,缺乏不同的聲音,同質化傾向明顯。對于異質的思想或人物具有明顯的排他性。最終不同圈子之間,儼然有無形的“意見墻”隔絕彼此。自發構成的意見圈子中,不同意見已很難有交流和討論的寬松氛圍。
二、“意見墻”形成的原因
“意見墻”的形成,與網絡時代傳播的人際化趨勢、網絡技術發展使不同群體意見可以自由聚合,以及現實社會人們的觀點和意見高度多元化密切相關。
(一)傳播的人際化
自媒體的傳播和接受行為已深度嵌入人們的社交生活,成為人們社交生活的一部分。社交對大眾的接受趨向具有重要影響,受眾更傾向于與關系、理念較近的傳播者進行互動。以微博為例,140個字的信息含量是很有限的,它更多的是傳遞一種態度、情感和情緒。用戶使用微博,既是展示自我、傳達情感的需要,也是通過分享信息來進行社會交往的一種手段。而微信則更是一種以熟人關系圈為基礎的社交通訊工具。受眾在微傳播情境下的接受活動,自然也有社交因素的影響。微傳播中傳者與受者關系的遠近及志趣的契合程度、社會聲譽等,都會影響受眾的接受選擇。例如在微信朋友圈里,受者反應最為積極,傳受雙方互動最為頻繁的往往是在最為默契的朋友之間,因為關系緊密、相互熟悉,話題多,共鳴多。①這種自媒體傳播的人際化特征,很容易形成排他性的網絡意見圈子。
(二)相互感染、暗示和支持
置身于一定的網絡意見圈子,相同觀點和意見的個體更容易被群體中氛圍所鼓舞和暗示,進一步固化既有觀點。從而使群體內部的凝聚力增強,對不同意見具有更強的免疫力。勒龐認為,一個群體中的個體和一個獨立的個體會表現出完全不同的特點。許多時候,一群人最終考慮和做的事情是群體成員在單獨的情況下本來絕對不會考慮和做的,聚集成群的人,他們的感情和思想全都采取同一個方向,他們自覺的個性消失了,形成了一種集體心理。②
集體心理的形成首先緣于群體成員間的情緒和信心可以相互感染。當個體獨自面對某一事件或某一問題時,會傾向于比較保守和溫和,但一旦發現還有別人也持有這種觀點時,他的信心就會因此發生變化,甚至可能變得信心爆棚,會傾向于認為自己的看法是正確的,或者受某種激烈情緒的感染,那么自己的情緒也就會跟著變化,當信心和情緒被煽動起來,群體成員做出過激的舉動就變得容易。
其次,群體成員間的暗示效果也是集體心理形成的原因。勒龐認為,由于個人在群體中是“弱智”的,因此更容易接受暗示,并且非常易于輕信。接受暗示和輕信的結果就是一種觀點和情緒很容易支配著整個群體。
(三)現實的群體歸屬
海德格爾說,人是被“拋入”到世間的,因而人對安全感的需要與生俱來,總要找到“在家”的感覺,因此,是人都需要歸屬感。現實中的不同群體,目標訴求、價值取向、身份認同等都可能不同。網絡塑造的虛擬世界并不是和現實世界相隔離的,現實世界的生態會影響甚至決定網絡空間的作用方式,因此,現實中的群體歸屬很容易移植到網絡世界中,比如網絡社群出現的“仇富”“仇官”標簽,就是現實群體的投射。不同群體間的價值取向、目標訴求的差異越大,互動的限制就會越多,因而現實世界的群體歸屬也是網絡“意見墻”形成的重要原因。
面對海量信息,受眾不可能有足夠多的時間和精力接受乃至辨析所有信息,在這個過程中,就會出現凱斯·R·桑斯坦所提出的“繭房信息”和拉扎斯菲爾德提出的“選擇性接觸”現象,即在“信息傳播中,因公眾自身的信息需求并非全方位的,公眾只注意自己選擇的東西和使自己愉悅的通訊領域,久而久之,會將自身桎梏于像蠶繭一般的‘繭房’中”,公眾會根據自身偏好選擇接收符合自身認知的信息。③比如,因為很多女粉絲直接叫網絡紅人王思聰為“老公”,他被冠以“國民老公”的稱號,那些以王思聰為理想結婚對象的女粉絲就只關注他的信息,據說,與王思聰有關的微博62%都是女性發布的。④
三、“意見墻”的破解之道
“意見墻”一旦形成,就會加深不同群體之間的隔離與隔閡,導致群體極化現象。所謂“群體極化”指的是“進行討論的一個群體的成員通常到最后所采取的立場,與討論前成員所持有的傾向總體相同,而且更為極端”。⑤勒龐對群體心理的分析認為,“群體中的個人不再是他自己,他變成了一個不受自己意志支配的玩偶。孤立的他可能是個有教養的人,但是在群體中他卻變成了野蠻人——即一個行為受本能支配的動物,他表現得身不由己、殘暴而狂熱。”⑥同時“意見墻”的存在還可能造成族群內部的分裂以及族群之間的分裂。比如近幾年西方國家恐怖襲擊事件頻頻發生,雖然有多種原因,但不同信仰的族群間的隔閡顯然是深層次的原因之一。此外還會造成社會共識障礙。社會共識的達成要具備諸多條件,但最重要的條件之一是必須有正常的交流與互動,“意見墻”的存在則無疑阻礙了社會群體之間的正常交流,消解了傳播的正向作用,而沒有正常交流則無法達成共識,久而久之,社會共識就會形成障礙。
如何降低“意見墻”的負面效應?筆者認為主要可從以下幾個方面著手。
(一)強化主流媒體的公共傳播意識
自媒體傳播具有私人性、人際化特征,使之極易走向圈子化傳播的狹隘格局。這就需要真正有廣泛社會感召力、公信力的跨群體傳播媒體。這類媒體能夠回應社會不同群體的共同關切、及時反映社會大多數人的利益和情感,從而能夠成為不同自媒體意見圈子的重要信息參考。因此,強化主流媒體的公共傳播意識尤為重要。
“公共傳播”的觀念誕生在20世紀四五十年代,拉斯韋爾在《社會傳播的結構與功能》中提出,媒體的功能包括監視環境(準確地、客觀地、及時地反映現實社會的真實情景,再現周圍世界的原貌及重要發展)、聯系社會(把社會的各個部分、各種環節、各類因素整合為一個有機的整體,以應付環境的變化和挑戰)和傳遞社會遺產。這是公共傳播最早的表述。到上個世紀60年代,公共傳播作為媒體訴求指向媒體實踐。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和完善,公共傳播的核心價值是維護和實現公共利益,通過幫助解決社會問題,改善公眾討論的輿論環境,促進社會共識,從而使公共生活走向更加和諧美好。
近年來,一批主流媒體在踐行公共傳播理念方面已經有所作為。各省會城市相繼開通公共電視頻道,公共傳播的意識也往往滲透進各種新聞評論類節目之中。如江蘇衛視《1860 新聞眼》以“我們用公眾的眼睛關注國計,我們以人文的精神關注民生,我們創造公共新聞話語,我們搭建社會和諧的公共平臺”為旗號,在公共傳播方面做出了有益探索。但是在應對自媒體不同意見圈子觀點高度分化的社會事件方面,主流媒體的作用還有待加強。主流媒體要善于把握社會熱點,對大眾的切身要求及普遍關注的問題做出最有感染力和說服力的表達,以最大限度地獲得社會共鳴,主動搭建互動溝通平臺,在互動中參與,在參與中傳播,給普通大眾以話語權;辯證處理“反映輿論”與“引導輿論”的關系,善于了解、傾聽大眾的疾苦和呼聲,并最終提煉出最有價值的見解,以幫助大眾的思考,以價值追求的正義性形成最根本的說服力和動員力。
(二)提升公眾媒介素養
數字技術的發展,尤其是智能化手機和穿戴設備的逐漸普及,公眾使用和掌握媒介技術的門檻越來越低,人人都可以發聲的時代對公眾篩選、辨識、分析、批判信息的能力要求卻越來越高。
“意見墻”的存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絕大多數社會個體的思維惰性及心理局限性。要做一個“理性的批判公眾”,首先得學會篩選信息。全面的、客觀的、真實的信息是理性意見產生的前提。在自媒體時代,要學會正確使用搜索引擎。搜索引擎可以幫助篩選信息,公眾可以進行個性化的私人定制快速獲取自己想要的信息,同時也通過關注主流媒體的微信公眾號,微博等,通過信任的個人或機構來完成信息的篩選;其次,主動接受一定的媒介素養教育;再次,加強自身的道德、法律意識修養。
(三)發揮輿論領袖的作用
輿論領袖又稱為意見領袖。破解“意見墻”之所以要發揮輿論領袖的作用,是因為輿論領袖具備其他人所不具備的特質,首先,輿論領袖一定是公共利益的代言人,其次消息靈通,再次分析力強,最后是具有人格魅力,也就是說,輿論領袖對于社會實踐當中的所發生的一些問題比較敏銳,同時還有某種獨到的分析能力,他能夠意識到這個問題,而且把這個問題進行某種解析,然后能進行表達,而這群人在人格力量方面又能夠維系他說話的權威性。⑦隨著自媒體的興起,輿論領袖的特質使得其逐漸成為傳播中非常重要的角色,Web2.0時代,輿論領袖甚至具備傳統媒體的社會角色,并在一定程度上整合了信息流和意見流,直接對受眾產生影響。
輿論領袖在破解“意見墻”方面,主要有如下幾個作用:一是迅速發現熱點問題并加以引導,這時或許“意見墻”還尚未形成,可以防患于未然;二是通過獨到而深刻的分析,給意見對立的雙方以第三種視角,可以使他們從自己的極端看法中抽離出來;三是站在公正立場理性發聲,可以破除意見對立雙方的戒心,平復雙方的情緒,幫助他們心平氣和地思考,從而回歸理性。
注釋:
①李濱、張民:《微時代對傳播方式和接受習慣的影響》,《新湘評論》2015年第11期。
②⑦〔法〕古斯塔夫·勒龐:《烏合之眾》,馮克利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62頁、第68頁。
③唐遠清、程子豪:《網絡群體極化的社會心理分析》,《中國社會科學報》2017年7月6日。
④王菲:《新浪微博中王思聰媒介形象研究》,河北大學2016年碩士論文。
⑤〔美〕凱斯·R·桑斯坦: 《極端的人群: 群體行為的心理學》,尹弘毅、郭彬彬譯,新華出版社2010 年版,第4頁。
⑥喻國明:《關于輿論領袖的“素描”》,《新聞知識》2005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