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著眼于舞劇整體,將“人鹮之情”依據從古至今的時間順序置于三種截然不同的時空維度中,并主要通過身體語言與結構模式兩個方面,密切圍繞“情”這一主題,以小見大,進而以廣義的論述視角闡發更為深刻的創作內涵以及現實意義。
關鍵詞:時空建構方式;動態與靜態的身體語言;創作內涵與模式
何為朱鹮?“翩翩兮朱鷺,來汎春塘棲綠樹。羽毛如剪色如染,遠飛欲下雙翅斂”。擅于詩詞歌賦的古人慣用文學的方式將世間愿景記于筆下并寄托情思,故此朱鹮從古時起便被賦予“象征美好,給予光明”的“鳥仙”之意。放眼當今,我們早已不是單純致力于滿腹經綸的文人志士。時代發展所衍生出的諸多文藝形式——舞蹈藝術作品,為今人提供了更多抒發文思與才情的與時俱進的選擇。古以詩詞描朱鹮之形,今以形體賦朱鹮之意,形意兼具可得“象”,象至深處方入“境”。依筆者觀之,本文所論的民族舞劇《朱鹮》便以古時文學所繪之“形”為基調,在確?!靶巍敝鷦吁r明的前提下賦予深刻準確的現代之“意”,同時配以現代科技與藝術手段,既通過舞臺主體——演員本身完善合二為一的“象”,又營造出不盡相同的時空之“境”,以達到“人境合一”的理想呈現效果?;谝陨险撌觯P者將主要從身體語言以及結構模式兩方面入手,以時空的劃分為依據,進一步論述舞劇《朱鹮》的創作內涵。
本文的論述形式是建構在時空維度的分布上的。舞劇在時空上分為三段式,分別為古代的《山林之戀》、近代的《在水一方》和現代的《再生之緣》。舞劇在營造時空之“境”的方面采取了大跨度的時間階段而非特定的歷史時期或時間節點,大膽選取時間縱軸上的三個主要時代,通過借用時間的推移與時代的發展這一隱于其中暗線,將生存在各個不同社會背景下的朱鹮的形態及其生活現狀分別表現出來,加之舞臺氛圍之“境”的襯托,以此來表現朱鹮不同的“象”。著眼于舞劇整體,作為觀者我們最直觀的感受便為“凄美”,亦可說,我們親眼見證了朱鹮族群的逐步消逝以及被毀滅。深究其中則會發現,整部舞劇的故事主線是獨立存在甚至是有些斷裂的,其所講述的并不是一則有始有終的完整故事。編者將故事內容與情節沖突刻意淡化并不是毫無根據,面對如此宏闊的時間范圍,采用“突出情感表現”的方式可謂不二之選。因此舞劇在刻畫人鳥的“象”上繪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使得劇中的角色血肉飽滿,活靈活現,內心豐富的情感活動充分的運用肢體語言得以體現。例如對于朱鹮的刻畫上,編者以長線條、舒展性的動作為主要基調,結合運用了高頻率的輕啄式點頭動作以及大幅度的折臂式揮翅動作等,以模擬朱鹮基本的生物本能動作和機能動作,將演員本身與象征形態完美融合。對于主要角色朱鹮的演繹是一種跨越物種的模仿式演繹,而劇中的另一主要角色則為一種跨越身份的象征性演繹。其可作為久居田間的年輕務農者,亦可作為一心熱忱的生態保護者,更甚至最后作為充滿憂患的年邁研究者,可以說,這個角色代表了不同時代的不同群體,表達了不同身份的人群對于生物保護以及生態平衡的態度,可謂以不盡相同的外在的“形”與內在的“意”從而形成一個完整飽滿的人物的“象”,最終置于“境”中,由內而外且顯而易見的表現出鮮明的人物特征。
一、《山林之戀》——以怡然之態勾勒桃源一夢
山水田園間,悠然縱得閑。編者通過披戴斗笠與蓑衣的漁夫、懷抱幼孩的女人、拿著柳條嬉戲玩耍的孩子以及身背籮筐的年輕人來展現出一幅怡然自得的世外桃源之景。朱鹮的出現并非以開門見山般直白的方式呈以觀者,而是以清幽之境“引”天外仙鹮,因此而后緩緩出場的七只朱鹮便圍繞著一棵參天的長藤樹,這里可以將之看作仙境的象征。古時的朱鹮多以大展羽翼而高飛的動作形象而盡顯它的高貴和遙不可及。這里,白色的紗質披風代表了朱鹮潔白的羽翼。古時將朱鹮視作“鳥仙”,想來這一舞段應蘊含著古人祈盼天神福澤萬民的美好愿想。此時的朱鹮群安逸的棲息于山清水秀間,編者便適時的加入了模擬朱鹮飲水、氄毛、嬉戲的肢體動作語言,并配以恬靜清幽的音樂。不過在此幕的前半段中,編者完全將人鳥關系割裂進行分別演繹,這不由使得后半段所銜接的“人鳥之情”的出現有些突兀了。其實“人鳥之情”可以稱為整部舞劇的主線,舞劇的中心——呼吁保護生態環境亦是建立在此段主要感情的基礎之上。古時的“人鳥之情”可通過主體動作大致分為三個階段,即接觸——防備——感知。其中年輕漁夫的肢體動作語言主要采用主動追逐式動作,竭力表現出內心的好奇與欣喜之情。而朱鹮則采用被動漸進式動作,通過大量的試探與后退形式的動作并借以白色披風這一代表羽翼的道具來象征自我保護的防備姿態。舞段最后的朱鹮摘下“羽翼”飛回屬于它的天外仙境,這一細節既為朱鹮放下防備并逐漸接納人類世界的體現,亦為而后“人鳥之情”的深入發展埋下伏筆。而年輕漁夫則在夢醒后拾起飄落的羽毛,仿佛在暗喻著人鳥和諧共處的美好景象并不是虛無縹緲的天外仙境,而是真切的存在。值得一提的是,編者巧妙地運用這片羽毛將三個截然不同的時代串聯在一起,并以此作為轉折的媒介進行銜接,最終以實現舞劇的一致性與完整性。
二、《在水一方》——以典雅之形溯回人鹮前緣
觀之此,不由得使人憶起那優雅且壯觀的“群鹮起舞”的場面。二十四只朱鹮排成將舞臺完整占據的橫線逐一緩步上場,以左手上抬遮額,右手后垂環腰,上半身呈“S”弧度,下半身雙腿前后直立分開呈“45度”的整體形態來模擬并塑造朱鹮。每一部舞劇(除獨幕舞劇外)都有“為舞而舞”的大型群舞片段,例如在革命現代舞劇《永不消逝的電波》中便有人人稱道的“蒲扇舞”與“旗袍舞”,再如中國古典舞劇《杜甫》中亦有膾炙人口的“麗人行”。與其說是“為舞而舞”,不如理解為“增加舞劇藝術的可欣賞性”,以避免觀者陷入冗長的故事線中。群鹮的第一段演繹完畢后并未下場,而是引出頭鹮與漁夫,進而開始該部分的主題舞段——表明“人鳥之情”的大雙人舞。此為舞劇中第二次年輕漁夫與群鹮共舞,我們亦可將其理解為“人鳥之情”的進一步深化以及二者之間的相知相惜。此段大雙人舞以群鹮靈活多變的造型與調度為襯托,男女主角則多以托舉等親密接觸式的動作為主。鹮仙的感情如此自如的融入人間,這正是編者將朱鹮逐步擬人化的體現,更是其深深植根于中國古代漢儒思想“天人合一”的一種情懷表現。整部舞劇發展至此,作為觀者我們不難發現,模擬飛鳥外觀的白色長裙,群鹮起舞的齊舞片段以及詮釋“人鳥之情”的大雙人舞都與西方古典芭蕾舞劇《天鵝湖》之中的第二幕舞段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這似乎體現著編者致敬經典的用意。同時,劇中依舊不乏白裙芭蕾的浪漫化與程式化,將古典芭蕾中那極致的浪漫愛情與刻板的程式規范體現的淋漓盡致。此外,而后的“五小朱鹮舞”更是一定程度上保留并借鑒了“四小天鵝舞”,不過編者卻巧妙地以中國化舞蹈的方式體現,并沒有如此的將“西化”進行到底。但值得一提的是,通過舞者靈巧的頭部運動以及彎折的手部運動以模擬朱鹮這一生物的本能行為的大量細節動作是《天鵝湖》對于天鵝的模擬中所無法企及的。其中,頭鹮演員通過幅度小且頻率高的抖動小腿的動作來模擬朱鹮抽離濕地即將飛向高空的行為,這正是在將人至于高高在上地位的芭蕾中根本不會看到的腿部動作??梢钥隙ǖ氖?,舞劇《朱鹮》雖致敬經典,但卻比《天鵝湖》的詮釋更加盡然,對于角色的刻畫更加的活靈活現。伴隨著最后水天一色的霞光,群鹮遠去,漁夫再次似夢中驚醒般手持片羽難以釋然。
三、《再生之緣》——以現代之式重歸輪回之境
與先前所論及的時空中的舞段不同,該舞段的大部分時間融入在緊張壓抑的氛圍之中。開篇舞段的演員們身著飄逸黑衣,以快速的大幅度直膝前踢步配合著上半身頻繁的彎腰前屈重復行進著。伴隨著人數的增多與頻率的加快,這似乎在暗示著環境污染與生態破壞的逐步逼近與迅速蔓延。此舞段多以重復單一的齊舞動作為主,并配合加入卡農、賦格等編舞技法,既加劇了壓迫性的氣氛,又給人以生態系統正被層層攻破的視覺沖擊以及心理暗示,讓觀者置身處地的感受客觀世界真切卻又殘酷的變化。此外,貫穿整部舞劇始終的主要道具——羽毛在現代時期中擁有了獨立的舞段,九名黑衣舞者肆意的玩弄著輕盈的白羽,始終不令它飄落在地,雖是逐一出場進行表現但肢體動作與先后順序卻是隨機的。這里不禁使人聯想到美國現代舞大師莫斯·坎寧漢所提出的“機遇編舞法”,舞劇中的“九人黑衣舞”正是依據音樂的跌宕起伏即興起舞的表現。亦可說,這段充滿即興色彩的群體舞蹈是整部舞劇的重要轉折,雖與先前經過精心設計的舞段有所不同,但卻將舞劇引向逆轉情勢的高峰。而后的頭鹮再次出場,便是以一副奄奄一息的掙扎式姿態。而原先的漁夫化身生態保護者,以接近瘋狂的追逐式姿態來詮釋其拼命守護的焦急心情。此時的黑衣舞者們在幽暗的燈光下充當著無形的勢力,一次次將頭鹮與生態保護者拆散分離,最終漸行漸遠......舞臺因此從上至下被一分為二,微弱的白光下群鹮無力的掙扎,恐怖的黑色迅速蔓延并取而代之,黑衣舞者們強有力的動作暗示著朱鹮滅亡已成定局。在現代這一時空中,編者依舊向《天鵝湖》之中的經典片段《天鵝之死》致敬,借頭鹮的獨白與群鹮的瀕死來喻示生命的滅亡。群鹮通過齊舞的方式有序的依次倒下,而頭鹮則在踉蹌的舞蹈之后以雙臂在脖頸處交叉背后的姿態跪坐在地,與《天鵝之死》中天鵝身體前屈并直臂交叉趴扶于單條跪坐的前腿上的結尾造型寓意相同,均暗示著毀滅與死亡。當朱鹮這一生物種族成為標本被置于展覽館時,曾經致力于生態保護的青年化身年邁的學者,他再一次拿起那片白羽,以相同的姿態與展覽柜中的朱鹮相對而立,暗示了人鳥同屬自然,本應和諧共處的寓意。最后的展覽柜緩緩升起,喻示著朱鹮重獲新生,生態環境的改善以及人類環保意識的覺醒,終使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美好愿景得以復現。
四、結語
綜上而論,對于整部舞劇的創作,編者很大程度上借鑒了西方芭蕾舞劇的形式與框架,甚至將一些國外編舞技法運用其中。但于創作內容而言,雖沒有擺脫《天鵝湖》中所包含一定的線索與情節,但編者巧妙地將中國古代思想以及中華傳統文化蘊于整體偏向西化的劇中。雖運用了西方經典芭蕾舞劇的程式化框架,但卻以中國文化進行豐富與填充,并同時涵蓋了深刻的現實意義以警示人心。依筆者所見,《朱鹮》為一部綜合運用多種編創手法并著重于傳情達意的具有深刻現實意義以及中西結合特點的中國現代大型民族舞劇。此外,在今年剛剛落下帷幕的“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七十周年”的閱兵儀式中,名為“綠水青山”的群眾方隊格外引人注目。在人頭攢動的方隊中,被高高舉起的幾只大型朱鹮玩偶十分醒目。無論是以文藝演出還是列隊行走的方式,通過各式各樣的活動所宣揚以及告誡世人的寓意始終如一,即“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生態環境與自然生物的保護以及人類與自然的和諧共處是支持這一科學論斷永不變更的根本要求。舞劇《朱鹮》以小見大,從呼吁保護自然生物的視角出發,用唯美的藝術方式演繹殘酷的客觀現實,最終以深刻警醒那些執迷盲目的人心。亦可說,舞劇《朱鹮》這一文藝作品的創作積極響應了國家呼吁環境保護的要求,一定程度上具有積極的宣傳與教育意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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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蒙雨萱 (1998-),女, 漢族, 河北廊坊人,淮北師范大學音樂學院? 2016級本科生在讀 ,研究方向:舞蹈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