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棟棟
摘 要:《春夜宴從弟桃花園序》是一篇宴集序,但它和傳統宴集序不同。由悲起,以樂結,是人生痛感與浪漫詩意的交織。體現了作為詩人李白的樂觀開朗。
關鍵詞:人生短暫;虛幻;樂事;雅懷
對于所有的中國人而言,哪怕他不了解古典文學,哪怕他半點兒都不喜歡詩歌,他也會開口遇到李白,落筆碰到李白,童年邂逅李白。自稱“臣是酒中仙”的李白,散文也寫得很出色。《春夜宴從弟桃花園序》就是其中的代表。
《春夜宴從弟桃花園序》是一篇宴集序,但它和傳統宴集序不同的是,情感的變化走向。無論是《蘭亭集序》,還是《滕王閣序》,文章都是由喜至悲,先喜后悲。而李白的這篇序言,卻由悲起,以樂結,是人生痛感與浪漫詩意的交織。
作為一篇序言,李白通過標題傳遞了四個基本信息:時間、地點、人物、事件。卻把夜宴之由和夜宴之樂這兩個問題暗合在散文里。“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開篇一個“夫”字,破空而起,抒發感慨。天地是萬物的旅舍。世間萬物,品類繁多,卻都不過是天地間匆匆的過客,天地如此廣闊。“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白駒過隙,一點一滴的時間悄然流逝形成了歷史。天地如此廣袤,時間流逝之快是眾多騷人在詩文中經常流露的情感。孔子有“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蘇軾有“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而李白選擇天地和光陰作為對象,從空間和時間角度來感慨:人之渺小。這正應證了陸九源在《雜說》的詩句: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來曰宙。宇宙的廣袤反襯了人之渺小,渺小之悲卻因李白選擇將天地和光陰作為主語,使得散文一開篇,就具有壯闊之感。
“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一個“而”字,準確地將上下文句的關系表明。蘇軾有”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曹操云“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人生如蘇軾、李白皆似夢,但李白的人生又較“蘇軾”多了一層“浮”的意蘊。夢本具有短暫、虛幻之意,更何況自己的人生如浮萍一般,無法把握,自己不能做主。李白這一生的志向是“安社稷,濟蒼生,功成身退。”,卻最終沒能實現。他最終在追逐月亮中結束了自己的一生。《春夜宴從弟桃花園序》是李白開元二十一年33歲時所作。他求官未得,暫時隱居于安陸,因而政治上不得意。短暫的人生就像浮萍一般,對于李白來說,又有幾多歡樂呢?
《古詩十九首》云: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游?苦于晝短夜長,古人提出秉燭游的建議。曹丕在《與吳質書》中寫道:少壯真當努力,年一過往,何可攀援?古人思秉燭夜游,良有以也。先有《古詩十九首》,再有曹丕的詩句,無不提出:既然白天短暫,但長夜漫漫,為什么不利用漫漫的黑夜來欣賞美景呢?因而李白也有相同的感慨:古人秉燭夜游,良有以也。一個“良”字,道出了李白對前人的贊同,以及自己的想法。
“況陽春召我以煙景,大塊假我以文章。”“況”,況且,遞進之義。在李白的筆下,陽春和大塊這些大自然的代表變成了有情有義的人。他們用美景召喚我,將美麗的景象和色彩借給我。盛情難卻,豈有不去之理?
從開篇一“夫”字,闡發人生短暫的議論;到“而”字,再進一層,人生不僅短暫,而且虛幻,我要效法古人秉燭夜游;最后一“況”字,將自然變得有情有義,盛情相邀,夜宴的三個原因就這樣呈現了。人生短暫,應該夜游;人生虛幻,不妨夜游;美景不可辜負,必須夜游。在三個原因中,我們看到了夜游全因一個人類亙古不變的主題:短暫而虛幻的人生。這就是人生的痛感。
李白和從弟“會桃花之芳園,序天倫之樂事”。桃園中有哪些樂事呢?王勃在《滕王閣序》中說道:四美俱,二難并。無疑,李白的這次夜宴,卻兼具了這四美和二難。四美:良辰、美景、賞心、樂事。二難:賢主、嘉賓。
良辰——有月相伴的夜晚。“月”是李白詩歌中經常出現的意象。從《靜夜思》中“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到《月下獨酌》的“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月亮不僅是引發詩人鄉愁的景物,亦是陪伴他的朋友,有友相伴,怎能不是良辰?更何況在明月清輝之下,有桃花相伴。陽春三月,處于一年中最好的季節。三月又是桃花盛開的時候。隨著春風吹拂,淡淡花香沁入心脾。因而,良辰伴著美景。李白寫道“會桃花之芳園”,“幽賞未已”,“開瓊筵以坐花”。一個“芳”體現出了作為詩人的李白,用字之精準。因為是夜游,雖有明月相伴,但光線不明。未能賞桃花之形、色,只能聞其花香,因而稱之為“芳園”。“幽”,既體現了環境之幽靜,又點明了此乃月夜。
“賞心”——“幽賞未已,高談轉清”。和堂弟們相聚,除了共敘兄弟情誼,賞明月賞桃花之外,還可以進行高雅的清談。不談國事,不言民生。沒有凡事的煩擾,能讓人心情愉悅。
“樂事”——“開瓊筵以坐花,飛羽觴而醉月。”除了賞美景、清談,李白和堂弟們還共飲美酒。“飛”字寫出了酒宴之中的推杯交盞,觥籌交錯的景象。參加宴會的人不僅酒酣興濃,詩人還想讓月亮也沉醉在這美景之中。自稱臣是酒中仙的李白被稱為詩仙,怎能不酒后賦詩?用詩來抒發他們高雅的情懷。開門有七俗、七雅。七雅正是“琴棋書畫詩酒花”。詩文就這樣應運而生了。如果有人不能創作詩歌呢,那就依照金谷園的罰酒之例。李白將自己和從弟的夜宴比作石崇在金谷園的豪門夜宴,可以發現之前因人生短暫而起的痛感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從生活當中體會到的樂趣。四美皆俱,二難呢?“群季俊秀,皆為惠連”,“吾人詠歌,獨慚康樂”。堂弟們堪比詩畫皆工的謝惠連,可稱為“嘉賓”。李白雖然自謙,“獨慚康樂”,但亦是“賢主”。良辰美景善心樂事皆俱,賢主嘉賓都在,怎能不樂。
一場夜宴因“人生短暫”而起,李白卻發出了“浮生若夢,為歡幾何”的感慨,但哀而不傷。他在生活中發現了樂趣,用酒來抒發情懷,這是人生痛感和浪漫的完美結合。
參考文獻
[1]《古文鑒賞辭典》,上海辭書出版社1997年版
[2]《歷代名篇賞析集成》,中國文聯出版公司1988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