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麗情
摘 要:《源氏物語》和《紅樓夢》各自代表了日本和中國文學的最高成就。《源氏物語》更是世界上第一部長篇現實主義小說,比《紅樓夢》的創作早了約七百年。然而這兩部作品卻有夸時空上的相似性,源氏公子和賈寶玉分別是兩部作品的主人公,歷來被諸多讀者進行比較,他們有很多相似點又保持各自的鮮明特點。
關鍵詞:紅樓夢;源氏物語;源氏公子;寶玉
一、世間尤物
源氏公子和賈寶玉同是世間才貌雙全不可多得的人物。源氏公子是皇室之子,身份尊貴,他形容美麗、“光彩照人”,世稱“光源公子”,書法寫得極好,又很會作詩,琴藝高超,處理國事得心應手……賈寶玉身份雖不及源氏公子尊貴,但其祖上多代都是朝廷命官,他出身于鐘鳴鼎食之家,加之“銜玉而生”,深得賈母喜歡,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生得女子般的美貌,身在書香門第,他才華橫溢,書法和詩文深受父親同僚的贊賞,論詩文,寶玉的水平是要高出源氏公子許多的。
二、“源寶”愛情觀
《紅樓夢》中的愛情故事很多,最吸引人的要數“寶黛愛情故事”,黛玉是他生命的全部意義。論美貌,恐怕黛玉還排不到第四。論才學,寶釵同黛玉不相上下,論家世,寶釵遠遠在黛玉之上。寶黛愛情是純粹的,寶黛自小青梅竹馬,黛玉是寶玉的知己,在詩文上,他們一唱一和,有共同的興趣愛好,他們有相同的人生觀,是心靈孤獨旅途上的伴侶,“愛情,是對我們自己失去的另一半的渴望。”如果說寶玉是一個完整的人的話,那么一半是寶玉的肉體凡身,另一半則是他所向往的靈魂,那個靈魂就是黛玉,他對黛玉就是對另一半的渴望。源氏公子也是一個“泛愛”的人,但是他的泛愛是建立在肉欲上的愛,上到六旬老婦,下到八歲女童,中間許多黃花大閨女和有夫之婦甚至寡婦他都雨露均沾,打著愛情的旗號大肆淫蕩,對于源氏和他的情人大多數談不上愛情,最多只是性欲的釋放。
“日本自古以來就對性事比較寬裕,在許多情況下將性欲與道德分開看待。”正是這種日本特有文化傳統使紫氏部將原本匪夷所思的丑陋關系描寫得溫情脈脈情有可原,使之凌駕于世俗道德規范之上,也讓源氏覺得他的泛愛自是情理之中。光源氏對紫姬的專寵不僅是他戀母情結的體現,更是他自戀的表現。紫姬酷似他的母親,且紫姬的才情禮儀是他經年累月的付出所得到的勞動成果。寶玉卻不同,他的所學和黛玉的所學大相徑庭,家長們要寶玉重在學為政之道,而黛玉所學純粹是修身養性、怡情玩樂,寶玉很欣賞黛玉的才學,他所向往的正是自己缺失的,他對黛玉的愛才是真的愛。而光源氏卻不然,他早年就念叨要入佛門修煉,可他貪戀塵世,以各種理由推脫,十分虛偽。
三、江山與美人
寶玉身為在宦官家庭,卻無意于功名,他向往一直和女孩子們游戲到老,和黛玉長相廝守,他愛美人不愛江山,對黛玉的愛純粹而感人。“一個不成熟男子的標志是他愿意為某種事業英勇地死去,一個成熟男子的標志是他愿意為某種事業卑賤地活著。”寶玉就屬于一個不成熟的男子,他愿意為了自己喜歡的人,為了自己心中的志愿而放下一切甚至死去,最終他的結局的確是這樣的,為所愛拋下一切。源氏公子則不同,他屬于成熟的男人,為了在朝堂上呼風喚雨,為了增強他的權勢,他對朱雀帝低三下四,被朝廷流放他卻還在朱雀帝面前感恩戴德,他像越王勾踐一樣“臥薪嘗膽”,上到金碧皇宮,下到草屋茅舍,都是他的流連場所。
他的情人幾乎都是他政治上的犧牲品,是他進步的階梯,他憑借自己的美貌,利用女人走終南捷徑,既有佳妻美眷、各種風流情人,又能在風花雪月中達成自己的政治目的,踩著女人的肩膀節節攀登,源氏是一個野心家,富有陰謀的政治家,他是一個濫用權勢來糟踐女子的貴族公子,他對少許的女子或許有過真情,但是在權勢面前都不足為道,他的真情在權勢和功名上顯得十分渺小,他沒有寶玉的純真,越深入解剖越發現他和寶玉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
四、悲歌
魯迅曾說過:“悲劇就是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寶玉和源氏公子雖然身份顯貴,在外人看來事事稱心,然而在他們自己的內心深處常常認為自己是個“多余人”,“他們活在世間只是充數,黯然無光,卑不足道。”]這是兩個人在心靈上受到折磨找不到慰藉的悲劇。從他們身上還體現出“二元化人格:“一方面是外加的,別人要求我扮演的角色,另一個是本來面目的自我。”關于人格的二元化他們和堂吉訶德又有許多相似處,“世人多半是瘋子,他們和堂吉訶德不同之處只在瘋的種類而已。”寶玉是瘋子,他的行為瘋,他的思想瘋,源氏也是瘋子,他一個光彩熠熠的美少年,卻用盡心機去爭奪權勢,到頭來只能惹來無盡的悔恨和痛苦,在痛苦中滅亡,他們和堂吉訶德一樣瘋,只是他們瘋的種類不同而已。
源氏公子不禁讓人對他又恨又同情,他的毀滅是傳統倫理道德的崩潰,是美的毀滅,“在川端康成看來,美的前提是潔凈,美的極致是悲哀,美的保持是徒勞,美的歸宿是虛無。”源氏浩浩一生,本身就是悲劇,他的毀滅,是悲劇消滅悲劇。
寶玉才貌雙全,在那個被封建禮教壓抑的年代里,寶玉敢于反抗,他是古代小說中第一個全心全意敬重女性、贊美女性的癡情男,他衣食無憂純潔爛漫,他本可平平安安度過一生,然而以賈政為代表的封建家長要來逼迫他“屈心而抑志”,他未來的妻妾寶釵和襲人勸他全志于仕途,以賈雨村為代表的官宦勢力要來剝奪他、毀滅他,他的親人們合起伙來欺騙他,讓他娶寶釵,卻硬生生氣死了病危的黛玉,奪了他唯一的知己、他的所愛、他靈魂的伴侶,最后,絕望的寶玉陷入瘋癲,他對這個世界徹底看透、絕望了,他拋下一切遁入空門,以尋求解脫,是封建禮教和殘酷而荒謬的社會現實毀掉了這個曾經陽光積極、純真進步的少年,他毀的不僅是一個近乎完美的少年,它毀的是人性,是希望,這是真正的對美的毀滅,是真正的悲劇。
參考文獻
[1]說《紅樓》人物 潘知常 上海文化出版社 2008
[3]源氏物語(上)/(下)紫氏部(日)著 津文譯 團結出版社
[4]紅樓夢
[5]《紅樓夢》與《源氏物語》男主人公之比較 趙小平 長春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第26卷第三期2013年3月
[6]異曲同工的哀歌——論《源氏物語》與《紅樓夢》主題的悲劇性 陶陶 紅樓夢學刊.一九九〇年第四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