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青梅

王小敏

他說，你站的方向，吹來的風都是暖的? 我說，那如果是夏天呢？

驕陽絲毫不顧忌生靈的干渴，生硬的奪走了土壤中最后一絲水汽。泥土道路被曬得發燙，但玉米地里還是一片潮濕。正是中午，忙碌了一上午的大人，疲憊的躺在炕上，貪婪地睡著午覺，以休息，躲過太陽的惡毒。而閑散了一上午的小孩，絲毫沒有困意。

躡手躡腳的爬下炕，為的是不吵醒午睡的大人，大中午不睡覺也就算了，倘若再惹別人睡不安寧，真免不了一頓臭罵，顧不得防太陽曬，皮膚早就已經黝黑，穿了鞋，便向外跑去，到了小伙伴的家里，躲在門口，生怕被看門的大黃狗發現，那個年代手機還不普及，找人只能站在門口喊。心中正想著如何與大黃狗周旋，才能順利與小伙伴碰頭，而不至于被任何人發現……

“汪汪，汪汪汪…”哎呀，明明躲得好好的，怎么還是被阿黃看見了，我壯著膽子探出頭，發現小伙伴正在窗口往外看，原來他也等不及了，“反正阿黃也發現了，干脆正大光明的把小伙伴喊出來”，我壯著膽子站到大門口向小伙伴招手，偶然發現阿黃才注意到我，而他剛剛并不是沖我再叫！我的天呀，看到小黃呲著的牙齒，我趕緊到門跺后繼續躲藏，不一會小伙伴便出來了。

“阿黃可真厲害！”“那是！我家阿黃可是大狼狗呢！”“以后我也養一條像阿黃一樣威武的大狼狗”“哼，你的狗一定不如我的阿黃厲害！”“切”我們邊走邊說，中午的目的很簡單，去偷瓜。在村子里，去偷個瓜吃，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但是小孩子總是心虛，卻也耐不住嘴饞。在兩片玉米地的中間，有一條可以通過一架驢車那么寬的道路，在路的盡頭，是一片瓜地，但并不是如今常見的西瓜，而是家鄉特有的“打瓜”，就是吃的時候用拳頭打開吃的瓜，并不知道名稱從何而來，只是我如此理解，打瓜比西瓜小一點，皮上的花色也比西瓜多一點，黝黑幽綠的，也有淺黃色的，有花紋深的，也有花紋淺的，更有的西瓜串了種，像個假西瓜，里面的瓤，有水分多的肉質的瓜，也有甜的說不出話的沙瓤瓜，怎么挑，挑什么樣的，都是個技術活，萬一失手，就可能吃到一個帶股騷味的……“對了，你家阿黃剛剛咬什么啊，那么兇？”“哈，我家的雞，偷吃他的飯，被他發現了……”.

不知不覺，路已走了一半，玉米長的比我們倆都高很多，但卻投不出一點陰涼，從玉米地里吹出的風，時冷，時暖，我們連草帽都沒帶，皮膚被曬得滾燙，頭發的溫度可以煎熟一個雞蛋，汗水順頭發往下打滑，說落，也不落，胡亂的揩一把，連著臉上的灰土，一下都把自己畫成了小花貓。這條小路坎坷不平，全是澆地時跑水跑出的泥濘的坑洼，從平坦程度，也可以看出，哪家人是用心負責的人，哪家人連澆地也提不起精神，有一回老爸還說，澆地也是技術活，你老舅打十二分精神盯著還跑水呢！全家人都笑，我也笑，雖然并不知道為啥笑。

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穿的是姥姥做的布鞋，納的千層底，走起路來不累腳，十分輕便，雖不比現如今的阿迪耐克昂貴，卻是那個時代的孤品……走的有點遠了，有點累了，這還真是一條揮灑過汗水的路呀！看著被曬得半干的水坑，水坑邊長起的青苔，偶爾蹦過的螞蚱，懶蛤蟆，還有蛐蛐，再往前看看，是樹，看見樹了，就要到了，看起來樹并不高，因為他們生長在一個四五米深的深溝里，在路上，便只能看見樹冠了，溝里并不是草木茂盛，但是也不至于雜草叢生，因為小氣候的原因，只是零星的長點草，證明這不是一片死地。溝底下是活的泉水，清澈甘甜，但是無人飲用，畢竟有沖刷過耕地中的農藥的雨水從溝上流下來。

前面就是瓜地啦！

“嘿，今天好像沒有人看著啊。”

“哈哈，就算有，也不訓咱們，那是小琦的爺爺，可好了”

“咱們這樣也不對呀，他再好，也不會讓呀……”

“哎呀，不是你昨天說瓜甜的時候了，只要不扭斷瓜秧，把瓜子留好，就行啦！”

“行，咱們去吧！”

“嗨，頭一個瓜一定吃個小的，隨便吃，然后在好好挑些甜的！”

“哈哈，知道知道，你看這個，咱倆分，行不？”

“行，聽你的！”

扣一個指甲印“啪，啪，啪”一陣拍打，就成功打開了。不出意外，沒有絲毫甜味的一個瓜，但是還是認真吃完了。不甜的瓜也有種不一樣的清香。更重要的，第一個太好吃了，再吃其他的瓜，只能比他更好吃，不然，吃不出味道，都是白瞎，而這樣，比較好吃的瓜，就更白瞎了。“哎，這個，這個一定好吃，你信不信？”小伙伴一臉驕傲的對著我說。“那如果不好吃咋辦？”“你較真干嘛呀，不好吃就擠子兒，換一個唄！一大片瓜地，還不夠你吃啊！”小拳頭一揮舞，清脆的一聲響，他掰開已經破口的兩瓣瓜“哇，黃瓤的哎！”我興奮的接過屬于我的那一半，直接上手掏出瓜瓤放進嘴里，“嗯～”真甜！一口又一口，一口又一口，毒辣的太陽也被忽略了……

吃飽了，便躲到樹蔭下睡去，直到太陽減了傲氣，樹蔭換了位置，我們被螞蟻咬醒，手拉手跑回家去去……不出意外，兩個孩子都挨了訓，偷瓜不對，中午出去容易中暑，不該惹大黃狗……

長大仿佛只是轉眼間的事。偷打瓜也只是那幾年的事情。總是要挨訓的，但訓斥，不如打瓜，印在心里的甜。

哎，那要是夏天呢？

夏天啊，你站的地方應該是片瓜地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們兩個一同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