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發印
別忘了,你本是天鵝
我們總以《丑小鴨》勉勵孩子:要努力,吃得苦中苦,才能取得成功,成為美麗的天鵝。其實,鴨就是鴨,天鵝就是天鵝;鴨通過奮斗變成天鵝,這不是現實,該是一出魔幻,或者一個動聽的神話。我想,安徒生要說的是天鵝在鴨圈,它依然是天鵝。
這樣,本質就凸現出來了。“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義”。首先強調的都是本質,得是玉,是人,經過打磨、學習,才能綻放出屬于自己的芳華。“點石成金”是有名的道術。今天看來,這個神奇的道術并沒有改變事物的本質,它就是找到了金礦罷了。但是為了增加其神秘性,得擺出有緣的架勢。恕我這樣理解緣啊,就是明了事物的本質,如同佛說“明心見性”,仙說“道法自然”。
從玉到器,從愚玩到明理知義,就好比丑小鴨到天鵝,沒有一蹴而就,一帆風順,卻伴有艱辛和陣痛。縱觀歷史,歷經坎坷,飽經風霜才獲得成功者,比比皆是。就說這位《丑小鴨》的作者,當年也被人們認為不適宜寫童話,甚至有人譏笑他寫童話是一個笑話。
如何面對逆境,才是關鍵。“何窮達之易惑,信美惡之難分。”得勢與失勢并不能代表掌握真理的多寡。但是,我們最容易在得失里迷失自己。
尼采說:“一個人的價值往往是依照其是否對他人有用、有價值,或是否給人傷害評定的。”那么,想想鶴立雞群,就有意思了。鶴呢,在世人眼中光彩奪目,可在群雞那里,恐怕不會心生自慚,而是生發出一種對另類、對美的譏笑和仇視。雞不能允許鶴生活在它們之中。這就是丑小鴨在發現自己是天鵝之前,身處逆境的真正原因。
——劣馬驅逐良駒。良駒只要沒有在這驅逐里沉淪、被傷害,就終有邁蹄的一天,一騎絕塵。如同童話里的天鵝,展翅的身影光彩耀人。
安徒生在《丑小鴨》里,一直暗示著我們要對自己鼓掌,不需要旁觀者的贊賞和喝彩,這便是令人一飛沖天的自信。
別忘了,你本是天鵝。
別忘了,做從未松懈,一直努力奮斗的天鵝。
恃寵而驕
剛黑不久,幼子讀唐詩“春光懶困倚微風”。他將
“懶”誤讀為“賴”。我在一側作出糾正。他卻耍起了無賴:“我明明讀的是‘懶’嘛。”他恃寵而驕,變賴為懶,著實令我茫然無措,只得耐著性子陪他再次閱讀。
此事,讓我感到“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是多么精深的人生修養。即便是已人而立之年的我,面對別人的意見,也難以做到靜心分析。“巽與之言,能無說乎,’同批評之聲,不以為然,甚至據“理”抗爭,這樣的行為時常發生。
哎!是不是我影響到了孩子?
孩子是恃寵而驕。我的不以為然或爭辯,又把持著什么呢?恐是人格低處的一些東西吧。
近幾日朋友圈彌漫著一場爭論。爭論不可怕,道理越辯越明嘛。不過,作為辯論的有一方,面對批評,好像講了一些過火的話。
長者常常告誡我們:面對批評,認真聽聽,不解釋就是一種進步。長者就是怕我們面對批評和意見,失了方寸,憑著一時沖動而與前進或提升自己的機會擦肩。只可惜我自己一直沒有做到。
幸矣,我沒有出名,也沒有打算出名。這樣,你的意見,或許我還能聽進幾分。哦,我一直害怕自己某一天為名所累,拉不下臉,恃名而驕,不去聽取他人意見。那么,我的過失就像那爬到高處的猴子,自豪地面對眾人翹起屁股。
作如是想,趁陪孩子的機會,悄悄給自己補補課。
從蝸牛爬行說開去
朋友從微信上向我推送了一幅圖片:蝸牛爬行于水泥路,留下醒目又驚心的印痕。醒目,是圖片用了特寫,放大并定格于蝸牛爬行在其體液痕跡的前方;驚心,是因為蝸牛這如同自取滅亡的行進,于我心內產生了強悍的沖擊感。
想起飛蛾撲火,舍棄安危,只因追求光明。這蝸牛赴途又為哪般?是極度膨脹的欲望,忘卻了自己本應生活在葉下草間?還是心存凌云之志,而忘卻了自己只有爬行之能?抑或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愣頭青,憑著沖動和熱血而罔顧生命?……諸般思緒,盡徘徊在不自量力與竭盡全力之間的俗臼。不管怎樣,行進都需要力氣。
蝸牛這般行進,固然令人動容,但我更向往不疾不速的從容。過道的蝸牛恐怕要耗盡一切了。喪失了從容而踏上了路途的蝸牛,可佩服,但絕不能效仿。我想,行人是對“行蝸”不屑一顧的,倘若頻頻在意,要么另有所托,要么另有所圖,譬如尋找人口的美味……
“斷墻著雨蝸成字,老屋無僧燕作家”。詩意的貧窮,隱藏著牢騷,生發出別樣的魅力。這窮苦的日子,斷然不是詩人的追求;這破敗的屋舍,亦不是樂陶之所。
“蝸成字”,蝸牛爬行時體液所留下的痕跡,早已雅稱為“蝸篆”。
對于書法,我知之甚少。卻觀得一同事習篆書的情形:與想象中的肆意揮毫、筆走龍蛇無關,慢慢地,小心翼翼地,一絲不茍地推動著柔軟的毛筆。在運筆的過程中,輕重必須拿捏得當,快慢必須始終如一,眼隨筆走,心無旁鶩。這樣,方能寫出勻稱的篆字。看來,“蝸篆”這樣的稱謂應該飽含“辛苦”之意。難怪,有人說,要練好書法,可先寫好篆字。這與“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所表述的趨于相同。
其實,蝸牛只有不斷爬行才能留下“字跡”。“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在這般思潮的影響里,它摒棄花下葉間,踏上水泥路也在情理之中。
現實中,歷史上,可總有那么一些人向窄處去,或者向窄處去過。韓愈就是其中的一位。“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陽路八千。欲為圣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云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知汝遠來應有意,好收吾骨瘴江邊!”說的就是韓愈因上諫阻止迎佛骨,而被貶滴,流放偏遠之地。這個結果,以韓愈之才識,及其宦海沉浮之經驗,深知有違“上意”的嚴重后果。即便如此,他仍然不隨流俗,也不獨善其身,而是以“先憂天下”的胸懷,將個人得失,甚至生死拋置于腦后,蓄意直言。他于仕途,已人窄處;于人格修養,卻向高處。
前行吧!如所說的那樣,我們的身體和靈魂,都在前進的路上。
看蝸牛爬行圖,思起思伏,試作絕句一首,附于此:“自在懶聽松,花間仰視蜂。追隨豪壯志,汗下進行蹤。”
練習游泳的蒼蠅
蒼蠅的幼蟲生活在水里,但它們一旦長出翅膀,就更喜歡空中和陸地,很少再去水里了。這個是我的經驗。今日,讀一則幽默,印證了我的看法。
大致內容是這樣的:顧客指著雞湯問碗里怎么會有蒼蠅,服務員“機智”地回答那是它在練習游泳。這則幽默不長,也不能令人捧腹,但十分滑稽——錯誤也可以冠冕堂皇。“滑稽是以藝術來解脫荒唐”。尼采如是說。那么荒唐呢?則是喪失仁慈之后,試圖將錯誤力挽至于自己有利的“正確”。
自私,本是見不得天日的;很多時候,我們卻把它打扮得花枝招展,用來吸引眾人的目光。在得失的權衡里,我們多少次,多長時間把自己裝進了“套子”,戴上了面具,用心地做起了“裝在套子里的人”。戴著假面行走的時候,會不會對練習游泳的蒼蠅進行嘲笑、譏諷,或者更進一步的憤怒呢?后退一步,敢不敢?再后退,附和著證明就是在鍛煉……作如是想,不禁心悸汗下。為了不至于荒唐,從現在起,我得脫掉所有偽裝,做真實的自我。但是,親們能習慣這種改變嗎?
起床
起床,日日行之,本不值得一書。偶生雜思,覺得應論論起床。這雜亂的思緒,源自一篇熱文,講早起是成功的因素之一。當時讀到此處,不禁曬然,這不就是“早起的鳥兒有蟲吃”的翻版嘛。
知易行難。盡管從幼時就熟知那樸實的勸導,但只要稍有閑暇,總喜賴床。一直以來,我認為睡到日上三竿并沒有什么大不了。父母用“太陽照溝子(屁股)”規勸老大不小的我,從來就沒有收到成效。睡到自然醒,成為賴床的最佳理由。從未思考過早起的意義,也沒有試著讓自己早起去多吃幾條蟲子。“命里有的終須有,命里沒的莫強求”,順其自然,隨心自在,多好!
近日,偶翻《論語》,讀到“宰予晝寢,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墻不可圬也!于予與何誅?”,方才警覺:賴床,懶之故也,可令人淪陷至朽木之境。頓時心惶惶汗涔涔!
這“晝寢”,定與今日午休相異。臥龍先生就是用午休調整自己精力的高手,午覺方醒,即能賦詩、論天下……合理休息,十分重要。這“晝寢”,不是補足精力的午休,而是同我一樣因賴床而生的懶惰。懶惰,才是先賢痛恨的壞習慣。
有人說:上天正在獎勵勤奮的人。我追求平凡,但不拒絕獎勵。為了得到上天給予的獎勵就得有至少一個好習慣。從明天開始,我要早起。父輩說:“三天變個懶人,三年變不成個勤儉人。”看樣子,從明天起,得日日堅持早起,得一年四季堅持早起。只有這樣,才會在某個清晨,捕捉到類似“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的詩意。
睜眼看著透過窗簾的曦光,習慣了賴床的我,起床居然有點困難。想著早春的微寒,舒適溫暖的被窩著實讓人迷戀。貪戀舒適,可能是懶的根源。難怪,當年孔子疾呼:“士而懷居,不足以為士矣。”這不是指責舒適,孔子自己也不踐行著“食不厭精,衣不厭細”嘛,這是指責貪戀舒適而生的懶惰。
這般想著,索性掀開被子,一骨碌爬起來,這也沒有多難。舒適讓自己思想也變得軟軟的了,經不住一絲絲不如意。記得,老師曾在一個冬日的晨會上,談到克服來自季節的寒冷,引用了頗具哲理的俗語:“困難像彈簧,你弱它就強,你強他就弱。”直到今天,我才明白,這彈簧一直潛伏在我內心深處。早起,居然能鍛煉自己的意志和毅力,邁出戰勝自己的小小一步!這恐就是收到源于上天的獎勵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