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

胡康樂

三月的陽光總是洋溢著一絲絲暖意，勤快地從東山爬起，又匆忙地奔向西山去，一天重復著一天。時間真似長腳了一般，在不經意間從指間滑過，空留下無限滄桑。

陸陽心里有種難言的焦急，對時光的感受也只能用一個匆匆來淺淺道出罷了……

“三月份了，這個季節應該有桃花吧、、、”陸陽的聲音打破一種懶洋洋的寧靜。

“你豬腦袋嗎？桃花三月不開還臘月開不成?！蓖来籂N不懷好意的應了一句。

陸陽做了個“你好能”的表情，隨即又做著令春燦頭疼的奧數。

在陸陽眼里，春燦是淑女中略帶有大大咧咧的性格，是個心眼不錯的女孩，陸陽已經習慣了春燦這樣的性格，與春燦坐同桌，倒不見鬧得不愉快過。

天氣一天比一天熱，好似連花草樹木也只要午睡過去，就很難再醒過來。陸陽很少午睡，他記著今天是3月8號，可要他親口對媽媽說聲節日快樂和一些祝福的話，他真是開不了口，最終陸陽鼓足勇氣給媽媽發了條短信，只有簡短的兩句話：媽媽節日快樂。

沒等兩分鐘陸陽收到了回信：媽媽干完活才吃飯，謝謝兒子，照顧好自己……

陸陽盯著那六個小小的黑點，眼里噙著淚花，可心里有說不出的幸福。

下午的體育課上，陸陽打了會籃球便坐下休息，春燦走過來說：“熱死人了?！表槃萃_階上一坐。

“喝水么？”陸陽遞過手中的冰飲。

“切、你喝剩的我才不要呢”——春燦笑著說，“開玩笑的，我不渴?！?/p>

“你知道今天什么節日嗎？”陸陽問。

“知道呀，今天也是我的節日。”春燦應道。

“你也過婦女節嗎？女孩子家一點都不正經。”

“哪有，今天是我十六歲生日。”春燦的話斷在空氣中，目光隨之看了看陸陽的側臉，陸陽轉過臉來，眉目突然沖進春燦的眼睛，嘴角微微上揚地說：“你這日期還真不錯，那祝你生日快樂嘍。”

“謝謝”春燦的臉頰有點微紅的說，“馬冉冉叫我呢，我過去了。”

春燦的心里感到很甜美，那種感覺之前從未有過。她知道自己已經喜歡這個男孩很久很久了，陸陽那難得一見的微笑，讓春燦覺得他是自己在圊城一中見過的最好看的男孩子，他的身上帶有別人沒有的干凈，雖然冰冰的，可有種無形的力量吸引著自己向他靠近。

放學后，同學們陸陸續續地走出教室，走出圊城一中，穿梭在大大小小的街道，一條又一條熟悉的街道，陸陽單腳撐地斜斜的跨在單車上，把下顎靠在手把上，安靜的等在春燦的單車旁邊，像是隔絕在另一個世界中，所有的事物全部失去了動靜，只有他隨風飄動的發絲成了微弱變化的風景。

春燦走過來詫異的問：“怎么出來這么早？”

“剛出來?！睆膯渭绫嘲锬贸鲆粋€禮盒，陸陽說，“春燦、送你的生日禮物，之前沒問過你的生日，是今天我也不知道?！?/p>

“你不是都說過祝我生日快樂了嗎，我下一個生日你記得就行，干嘛還破費，嘿嘿。陸陽，謝謝啦?！贝籂N微笑著說。

“我先走了?！标戧栒f完后身體順勢往前一傾，單車緩緩的朝前駛去，春燦目送著陸陽漸行漸遠的背影，在樹與樹的陰影中一明一暗，最終消失在街角的拐彎處。

這天晚上陸陽心想著，再有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自己就要轉學了，離開有春燦在的教室，離開有春燦在的圊城一中，到遙遠的未央中學去，陸陽把這些都不曾向春燦提過，于春燦，那么一個活潑開朗的女孩，他想她會傷心難過的，還是到月底再說吧。

陸陽拿出日記本，提起沉沉的筆寫著：今天是我第一次送女孩子歲生日禮物，那一刻真有點心跳的感覺。春燦、這個月月底我就要離開這座城市了。我一直沒有對你說我要走的消息，我不想讓你為此而心傷，而我更不愿為此落淚，我不愿意把心中這份珍貴的感情就此輕描淡寫，就像一支長笛，唯有天空的遼闊才把那悠遠的思緒收藏，我以偽裝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可情感這類東西像風一般透過纖維與纖維之間的空隙，一波又一波地沖擊著自己的左心室、右心室……

時間總是走在前面，不經意間已經快接近月底了，而陸陽之前念叨的桃花可謂是開的爛漫了。

這天下午，春燦走過來拍了下陸陽的肩膀：“這周周末，我想去山上玩，去看桃花，你有沒有時間，能和我一塊去么？”

“時間倒是有，可你能走上去嗎？”

“瞧你說的，我可不是你眼中的柔弱女子，我可厲害著呢”春燦笑著說，“那早上八點，就這么定了。”

看著春燦說話的樣子頗顯幾份嬌氣與可愛，陸陽就再沒好意思拒絕。

周末，他們很是準時，可爬山哪里是女孩子的強項，一路上春燦是歇了又歇，好容易到了目的地，春燦卻顧及不了盛開的桃花，就倒睡在了草坪上，陽光滑過春燦的臉頰，肆意地照著一切。

“陸陽、你有想過未來么？”春燦氣喘吁吁的問道。

陸陽只顧靜靜地看著眼前躺著的這個女孩，輕合的清晰的眸子，那么安靜、自在與脫俗。還沒等陸陽回過神來，春燦有點委屈地說：“哎、你到底有沒有聽，我問你話都半天了唉？”

“嗯！有想過啊。”陸陽平靜地答道，“可是未來那么遙遠，對于未來，又有多少人有個很明確的規劃，反正我是沒有。我只愿每個人都可以，找到一種適合自己的，并且覺得舒服，愜意的方式去愛，去生活，去和這個世界溫柔相擁。

春燦站了起來，走到桃樹跟前，踮起腳尖把最上面的一枝桃花折了下來，走過來遞給陸陽說：“陸陽，給你，它叫——‘陽春三月’。我知道你，明天就要告別了?！?/p>

陸陽的手有點顫抖地接過桃花枝，小小的五枚花瓣緊緊地湊在一起，他的心痛如刀

陸陽有點淚濕，輕輕地說了句：“春燦，謝謝你！”

3月31號，星期日，陸陽將準備已久的禮物送給春燦后，便坐上了開往未央中學的長途客車，背向春燦，背向圊城，愈走心情愈加沉重。

禮物是陸陽送她的日記本。

春燦念輕輕地念著：3月30號，星期六，天晴

春燦，這枚四葉草是送你的，你知道么三葉草代表愛情，而四葉草象征著幸福。

我以為回憶就那樣被慢慢擱淺，化作泡沫，消失在海的邊陲，可是記憶的種子時而出沒，時而埋葬，再也無法追溯到以前的時光，今后的我們無論怎樣，都要勇敢地走下去，愿你學業有成，前程似錦，要像四葉草那樣的幸福。

今夜月光清淺，恍若一場舊夢的別離，溫柔而蒼白，我輕輕地撿著記憶的碎片，試圖拼湊出一個完整的昨天，可那夢太美，我已不愿在醒后面對一個沒有你的未來。一遍遍回望你走過的經卷，你若如翻閱，皆是千里嬋娟。若愛你如淺月之零，就讓今夜的風見證思念的企盼，點點化作相思淚，為你靜候下一個輪回。

春燦念著、又想著那個孤僻，甚至連自己手都不曾碰過的男孩，閉上了眼睛，一顆淚珠無聲地打在紙面上，暈開一小片鋼筆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