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陽
《大佛普拉斯》的導演黃信堯是臺灣一個著名的紀錄片導演,他的紀錄片作品通常以戲謔的口吻講述青春的夢想與失落,以其幽默風趣的敘事彰顯人生的荒誕意境。《大佛普拉斯》這部影片是黃信堯導演的第一部劇情長片。
電影《大佛普拉斯》以其客觀寫實的基調,描繪了小人物生活不易的現(xiàn)狀,影片以行車記錄儀為媒串聯(lián)整部作品的敘事,肚財與菜埔因行車記錄儀而獲得想象上層社會生活的影像,應用獨特的視聽語言呈現(xiàn)了一個氛圍壓抑、社會階級分化嚴重的臺灣南部社會。
敘事空間是敘述話語的一個組成部分。所謂電影(的)敘事空間就是指由電影制作者創(chuàng)造或選定的、經過處理的,用以承載所要敘述的故事或事件中的事物的活動場所或存在空間,它以活動影像和聲音的直觀形象再現(xiàn)來作用于觀眾的視覺和聽覺。從空間的功能形態(tài)來說,電影的敘事空間一般由物質空間、社會空間、心理空間和心靈空間等四種成分構成
電影可以從人物的外部形象描述,人物生活環(huán)境、人物動作等敘述語言對人物進行塑造,還可以通過人物的對白、旁白、獨白等人物自身的語言來塑造人物。電影中的情節(jié)、結構、語言等諸多因素與人物塑造都相關聯(lián),尤其是電影中的語言,成為展示人物形象與人物個性特征的重要途徑。《大佛普拉斯》對于人物的塑造無疑是非常成功的。
下面將從敘事空間方面來探討這部影片:
一、物質空間
物質空間是指故事中人物的生存空間與活動空間,它們是由自然的和文化的(即人工的)景和物所構成的具象的可視的環(huán)境空間形象。《大佛普拉斯》講述的是臺灣南部的故事,影片中主人公肚財和菜埔的出現(xiàn)大多是在晚上或者昏暗的地點,值班室、雨天、土豆的便利店......這些是小人物生活空間的真實復制,狹小昏暗的地點放大了對觀眾的感官刺激,使觀眾與故事距離拉近,也奠定了影片昏暗寫實的基調。
二、社會空間
社會空間是指人與人之間的一種社會關系的綜合形象,它是一個虛化的物質空間,它應該是抽象的,但是它又有具象的特征表現(xiàn)。《大佛普拉斯》利用多個意象構建起影片的社會空間,即臺灣南部社會的階層劃分:
(一)法律約束力及個體表現(xiàn)
肚財用來載廢品的電動三輪,被警察以沒車牌和裝有大量來路不明物體為由要扣押,面對這種情況,對于肚財這種小人物來說似乎是無能為力的,他能做的只是“撒潑反抗”,守住自己可憐的賴以生存的財產,甚至被新聞報道為疑似精神異常,被警察按在地上帶走,他們缺乏法律知識,缺乏“體面”的解決方法。
而黃啟文殺死葉女士后,面對警察的盤問,回答泰然自若,十分沉著鎮(zhèn)靜,最后因警察被上司施壓而將其釋放,成了道貌岸然的“受害者”,有錢人真的為所欲為,他們可以不講公平正義,藐視一切社會規(guī)則。鎮(zhèn)定的黃啟文、盡顯丑態(tài)飛揚跋扈的議員和警察上司以及秉公盤問黃啟文的警察,幾人的對比營造出真實的諷刺感。
兩極分化有多嚴重,底層的小人物有多艱難,導演用旁白給觀眾了答案:
“對他們來講,不論是出太陽還是下雨,都會有困難,因為光是生活里面,就有解決不完的困難。社會常常在講要公平正義,但在他們的生活之中,應該是沒有這四個字,畢竟光是要捧飯碗就沒力了,哪還有力氣去講那些有的沒的。”
(二)不可知的內心宇宙
菜埔和肚財是朋友,肚財經常去值班室找菜埔,可菜埔卻從未去過肚財?shù)募遥捌淖詈螅似易哌M肚財家里的“太空艙”,一個童話般的夢幻房間,發(fā)現(xiàn)其實自己對肚財知之甚少,原來肚財那么喜歡娃娃,屋子里全都是他平時從娃娃機里抓到的各種各樣的娃娃,他發(fā)現(xiàn),自己對好朋友肚財竟然那么陌生,肚財?shù)膬刃囊灿锌蓯酆图毮伒拇嬖凇?/p>
正如導演黃信堯在片中,說了那么一句旁白:“我想現(xiàn)在雖然是太空時代,人類早就可以坐太空船去月球,但永遠無法探索別人的內心世界”
三、心理空間與心靈空間
心理空間是指反映人物內心活動的形象空間,或因觀者的情感動因而形成的空間形象。
心靈空間是指那些直接或間接展示人物內心世界的精神、思想等的形象空間。
電影片頭,導演本人的聲音開始念起了旁白:“在電影的放映過程中,我會三不五時出來講幾句話宣傳一下個人的理念,順便解釋劇情。請大家慢慢看,就先不打擾,需要的時候我才會再出來。”據(jù)導演黃信堯自己所說加上個人旁白是為了延續(xù)自身在拍攝紀錄片時的特色,但在影片中旁白不再是簡單的說明性的,而是加入了感情的存在。《大佛普拉斯》不像大部分電影一樣將觀眾帶入劇情之中,反而立志于將觀眾不斷從影片中剝離出來,導演的娓娓道來,仿佛像是一個朋友坐在觀眾身邊一起觀看著著銀幕,一如肚財和菜埔通過行車記錄器這個媒介觀看啟文兄的欲望生活一樣。影片中,與觀眾互動時不時的互動,對劇情或者角色進行解釋,打破了第四堵墻,將影片與現(xiàn)實充分互動,提醒觀眾是在影片之外。導演用機靈幽默的方式獲取觀眾的好感和注意,再用自嘲的口味去敘述幾個底層人物的生活和命運,淡化了片中的殘酷黑暗,轉而形成黑色幽默,更加引人深思。導演通過緩慢的敘事節(jié)奏云淡風輕地展示了這個吃人的社會,影片沒有刻意營造悲情的氛圍,也沒有過多刻畫苦難的生活,而是在一種輕松幽默的語境下表達了對底層人民的關懷及對統(tǒng)治階級的批判。
“那一年的臺南發(fā)生了兩件大事,一件是肚財?shù)膯适拢患亲o國法會。”“男人騎什么粉紅色的摩托車?難怪你都交不到女朋友。”“你是在靠北什么?這電影是黑白的,你不說別人看得出來嗎?”“人家有錢出來社會走跳,是三分靠作弊,七分靠背景。你后面有什么?”“鳳梨、香蕉、芭樂。”這樣的旁白在片中時不時出現(xiàn),幽默之余,也是表現(xiàn)出故事的辛酸,增強了觀眾的觀感。
行車記錄儀記錄下來的影像是車外的畫面,聲音卻是車內的對白。菜埔和肚財能看見的其實只是一段又一段的車外風景,至于發(fā)生了什么他們只能通過聲音去想象。而這種留白也給觀眾形成了想象空間,增強好奇心和觀影趣味,使觀眾的窺探欲得到滿足。
菜埔可以說是影片里唯一比較重情重義的人,他重視家人和朋友,尤其是生病的母親,影片開場就是她拜托護士給母親打點滴的事件,到了影片后半段因為肚財?shù)乃篮忘S啟文的威脅,他害怕自己哪一天出事了母親沒有人照顧,就去找他慣會騙人不靠譜的小叔幫忙照顧老母親。他因為肚財沒有一張像樣的遺照而憤懣,甚至和土豆動手來維護自己朋友最后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