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權(quán)王國的鏡中月水中花

趙蘭美　王安達　孫萌　韓惠貽

摘 要：自古文人總是首位與舊思想發(fā)起沖突的一個群體，借用筆下之便，將心中的憤懣、不滿宣泄于紙上。在李汝珍的《鏡花緣》中也不外如是，女兒國以女子為中心“男子反穿衣裙，作為婦人，以治內(nèi)事;女子反穿靴帽，作為男人，以治外事?！北M管如此，《鏡花緣》中所謂抨擊男尊女卑的思想?yún)s如鏡中月水中花，看似美好卻經(jīng)不起細究。終究受時代的局限，片面的將男女性別顛倒，批判依據(jù)仍不過是傳統(tǒng)的男權(quán)制度和文化。

關(guān)鍵詞：男尊女卑;烏托邦;女兒國

提起“女兒國”，我們首先想到的一定是三藏取經(jīng)途中經(jīng)歷的一難。在《西游記》中，女兒國顧名思義即全是女子的國家。她們不需要依靠男人而只需喝下河中的水便可以懷孕生子進而繁衍后代。實際上，“女兒國”最早記錄是在《山海經(jīng)》這部保存著豐富神話史料的著作中?！芭訃谖紫瘫?，兩女子居，水周之?！昂Ｖ杏信畤瑹o男人?；騻髌鋰猩窬?，窺之輒生子云?！痹圃啤Ｆ涔餐攸c都是：女人國純女無男，大多借助于一種水來生殖繁衍。以上記載都與《西游記》中的女兒國有異曲同工之處。到了清代，李汝珍筆下的“女兒國”，卻與這之前的解釋截然不同。

《鏡花緣》是李汝珍于清代所創(chuàng)作的一部極具神話浪漫色彩的長篇小說，三十三個各具妙思的特色國家令人為之贊嘆。其中對女兒國的描寫更是超越了封建時代的男尊卑觀念：男子抹胭脂俗粉，穿粉裙，裹小腳;女子入朝為官，穿靴帽，與封建朝代完全顛倒。古代的女性一直是一個被壓抑的群體，被束縛著“女子無才便是德”的高閣，幾乎不見女子能憑借文韜而被予以重任。即便是出身名門望族的貴族小姐，學到的也有限，更多的則是女工、琴棋書畫、相夫教子。貴族女子都如此，更別說平民百姓了，女性的地位一直都是那么無足輕重和壓抑消沉，所謂的“夫為妻綱”讓多少無辜的女子只能隨著丈夫去世而殉道。都說作家是最先發(fā)起反抗的一群人，他們最先發(fā)現(xiàn)社會中的不足，執(zhí)筆作為武器發(fā)起反抗，企圖喚醒人們，李汝珍也是這樣。在他的筆下，“女兒國”不僅僅是以前人們所理解的沒有男性的、女子們過著幸福平等生活的世外桃源。它變成了“女尊男卑”的世界，男性與女性的位置完全顛倒過來了。強加在女子身上的陋習，現(xiàn)在轉(zhuǎn)移到了男子身上，又是纏足又是穿耳，每天需要穿衣打扮、抹胭脂俗粉來取悅自己的“丈夫”。而反觀女性在書中，她們足以勝任帶軍打仗、保家衛(wèi)國，也有足夠的才情智慧掌管國家大事、當朝為官，連鑄造水利工程，鑄造鐵器這些繁重的工作都是女子來完成的，可見女子不如男是無稽之談。

在《鏡花緣》中的女兒國里，作者塑造了一群與傳統(tǒng)女性截然相反的形象。說起女兒國，幾代人心目中的印象大概都是《西游記》里溫柔如水、多情嫵媚的女王形象。“悄悄問圣僧，女兒美不美?！鞭D(zhuǎn)眼看到《鏡花緣》中的女子：“一頭青絲黑發(fā)，油搽的雪亮，真可滑倒蒼蠅，頭上梳一盤龍鬏兒，鬢旁許多珠翠，真是耀花人眼睛;耳墜八寶金環(huán);身穿玫瑰紫的長衫，下穿蔥綠裙兒;裙下露著小小金蓮。穿一雙大紅繡鞋，剛剛只得三寸;伸著一雙玉手，十指尖尖，在那里繡花;一雙盈盈秀目，兩道高高蛾眉，面上許多脂粉;再朝嘴上一看，原來一部胡須，是個絡腮胡子！”華麗的外殼下卻實實在在的是個長胡子的男性，這反差可有些大。進了“女兒國”都有一個慣用的梗，那便是國王娶親?！段饔斡洝分械呐蹩瓷狭颂粕?，非他不嫁，卻到底也沒把唐僧怎么樣?！剁R花緣》中可就不太一樣了。說是林之洋一行人來到了那兒，心思的是倒換貨物賺錢的買賣，卻沒成想被國王看上了。嫁娶前的準備繁瑣復雜，主人公頗受折磨，李汝珍將古代女子穿耳、纏足的陋習披露的淋漓盡致。作品中主人公身為一大男子都無法忍受這樣的痛苦“嗷嗷直叫”，想來封建女子纏腳時該是多么痛苦。隱隱看出作者對強加在古代女子身上的束縛的不滿，借以讓男子來嘗試一下感同身受。

李汝珍在小說中的抨擊的確具有劃時代的意義，但他的批判依據(jù)仍然是傳統(tǒng)的男權(quán)制度和文化，作家照葫蘆畫瓢僅僅構(gòu)建了一個性別顛倒的“女權(quán)社會”罷了。書中，除了性別做了改變，女子所展示的形象以及所作所為仍然時封建時期的寫照。這個看似構(gòu)建起的女權(quán)王國其實如鏡花水月，毫無真實性，也沒能喚起人們對男女平等的期待，只不過是將女子曾受過的苦難又反過來報應在男人身上。書中，女子們“裙下都露小小金蓮，行動時腰肢顫顫巍巍;一時走到人煙叢雜處，也是躲躲閃閃，遮遮掩掩，那種嬌羞樣子，令人看著也覺生憐”;她們打扮的花枝招展，就為了迎合國家中“男子”的喜好，為悅己者容。男子仍然可以三妻四妾，而女子為夫君爭風吃醋。繁瑣的打扮工序，一夫多妻以及裹腳的疼痛仍然存在沒有消除。這一切，不過是換了性別下的封建統(tǒng)治社會的縮影。“女兒國”只是將男人與女人的地位顛倒了一下，其他一切絲毫未變?！剁R花緣》女兒國中，地位低下者的稱呼仍是“女性”，地位低下者的服飾仍同于男權(quán)社會中的女性，地者所受的折磨仍然不亞于男權(quán)社會中的女性。女兒國把男權(quán)社會的整套文化系統(tǒng)全盤接受了，也即它沒有建立女性為中心的女權(quán)文化系統(tǒng)。

總的來說，作者構(gòu)建的這么一個陰陽顛倒的女兒國，只是為了讓婦女在現(xiàn)實社會中所受到的種種折磨報應在男子身上，讓男子也去親身體味番這些血淋淋的痛苦，從而讓封建禮教的弊端徹底地表現(xiàn)出來。幾千年的父權(quán)文化意識已積淀在李汝珍的心理，他雖同情婦女的悲慘遭遇，但他畢竟不是女人，他不懂得如何從一個女性的角度去構(gòu)建一個真正屬于女子的理想國，他只是以男性的角度去建立一個女權(quán)主義國度現(xiàn)實社會中的男子與女子應該這樣的，理想世界中的“男子”與“女子”就是應該這樣的。設計不出真正改變婦女地位的理想藍圖，所以折射了男權(quán)意識的女兒國只能是女權(quán)主義的烏托邦。

參考文獻

[1]李汝珍.鏡花緣.北京：華夏出版社

[2]謝丹.女兒國度 鏡花異彩———《鏡花緣》與《西游記》“女兒國”之比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