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之砒霜，吾之蜜糖

摘要：近年來，隨著臺網類型劇逐漸分化，在強大的歷史劇和現實劇的擁躉擠壓之下，玄幻劇殺出重圍，成為黑馬。追劇的粉絲飯圈因為各種原因展開互撕。汝之砒霜，吾之蜜糖，有人歡喜，有人憂傷。受眾為何癡迷玄幻劇？又為何在觀劇的同時產生如此兩級分化的情緒？影視創作與受眾之間如何良性互動？本文借2018年的玄幻劇爆款《香蜜沉沉燼如霜》來一探究竟。

關鍵詞：玄幻劇;香蜜沉沉燼如霜;流行文化

一部雜糅了古裝、穿越、武俠、神話等題材的玄幻劇《香蜜沉沉燼如霜》（下文簡稱《香蜜》）是2018暑期檔臺網劇集的收視率（點擊量）冠軍，前期口碑風評都不錯。《香蜜》贏得了十年來玄幻類劇集在豆瓣上的最高分7.3（在開播之初曾達到7.6），遠勝之前的爆款《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僅次于十幾年前的經典《仙劍奇俠傳》，但《香蜜》的劇情隨著主角誤會、黑化，后期配角支線劇情逐漸充實豐滿，粉絲飯圈開啟了為各自偶像的洗白團戰，通過彈幕、微博等社交途徑發表棄劇言論，《香蜜》的主創團隊皆被卷入紛爭。這是一個十分有意思的現象：汝之砒霜，吾之蜜糖，有人歡喜，有人憂傷。受眾為何癡迷玄幻劇？又為何在觀劇的同時產生如此兩級分化的情緒？影視創作與受眾之間如何良性互動？

一、故事架構的世界觀與傳統文化自信

據悉，《香蜜》在創作之初就借鑒了好萊塢的編劇中心制，邀請小說原著作者全程把關、聘請心理學顧問，搭建編劇團隊和世界觀部門，甚至不惜花費大半年時間與原著粉溝通意見。《香蜜》70%的經費都用于制作，沒有大多數玄幻劇常被吐槽的五毛特效、沒有雷人臺詞，更沒有尷尬的面癱演員，取而代之的是精良的服化道、走心的劇作改編、飽含東方神韻的配樂和全員在線的演技。

“太初有道，化生陰陽二氣，清濁自分，這便是我們所知的天魔二界。陰陽交感，氤氳相合，誕出日月星辰，花鳥魚蟲，繼而分出善惡正邪，其后萬物各自修行，修出神仙妖魔，還有血肉之軀的凡人……”這是《香蜜》開篇第一集的旁白，配合惟妙惟肖的特效畫面，香蜜的天、魔、花、人及其他未知兩界共同構建的六界宇宙逐漸顯現。和大多數玄幻劇不同的是，《香蜜》采用了道家哲學和古代漢民族的宇宙學說“渾天說”作為香蜜世界的哲學依據和基礎構架。按照道家太極圖的形象，陰中有陽，陽中有陰。香蜜世界中的關系也是如此，天、魔、花、人四界相互影響、對立統一。這是本劇最大的亮點，片中角色不再只是仙俠、人仙、仙魔等之間的配置，而是所謂“農貿圈”雜交、跨物種鏈的關系。劇中人物的真身都是動植物，比如葡萄、鳳凰、游龍、孔雀、牡丹、胡蘿卜等。正如《道德經》所講，“道生萬物”“萬物皆有靈”，本劇中，世間萬物不僅有覺知，可以相互轉化，萬物還有情，萬物皆可得道修仙獲得靈力。這是《香蜜》的創新，也是《香蜜》在傳統經典中找到的文化自信。

二、人物角色的價值觀與受眾心理訴求

《香蜜》男主旭鳳（鳳凰）與女主錦覓（葡萄精）三世輪回、經歷恩怨情仇、守望千年之戀，劇名《香蜜沉沉燼如霜》其實早已道破故事的內核。“香蜜”是指男女主的感情如蜜糖一樣香甜。鳳凰涅槃之日被人陷害，從天界誤入花界，生命垂危，葡萄精心地善良，用香蜜救活了被她當作“烏鴉”的鳳凰。“沉沉”寓意男女主會經歷的情劫，女主降生之時便被母親服下斷情絕愛的“隕丹”，真身一直被封印，還被迫帶著“鎖靈簪”隱藏女兒身。總之，這份愛一直被壓制，愛的沉重，永遠在錯過。“燼”指欲火重生，歷經三世生死，千年輪回，最終男女主在人間找到轉世投胎的彼此，鳳凰找到霜花（女主的真身），二人也收獲了如霜花般純凈無暇的真摯愛情。

如果只是愛情這條線，甜寵虐戀、愛恨癡纏未免落入俗套，雖然編劇明明知道這樣很保險，瑪麗蘇戰勝黑蓮花的故事也有忠實粉絲。但創新人設與讓支線更飽滿的確是《香蜜》沖破玄幻劇套路的大膽嘗試。正如本劇制片人在接受新聞采訪時說的，《香蜜》并沒有天生的爆款相，只是扎扎實實把應該做的正確的事情做好了，把玄幻劇曾經被人吐槽的地方修改完善了。四條故事線，愛情（“火龍果”的三角戀、鎏英與奇鳶、水神與花神、天帝與天后、撲哧君與穗禾、鄺露與潤玉、長芳主與老胡）、友情（錦覓與肉肉）、親情（錦覓與水神臨秀姨、旭鳳與父帝母后、潤玉與天帝）、沖突（權力與地位、愛情與友情），每一條線都盡力與鋪排架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原著小說以女主錦覓第一人稱來敘說情愛，經過影視化的精心改編，前后邏輯更加清晰，多人視角的群像圖譜得以建立，小說中的男女之情也被無限延展，幾乎所有劇中人物都擁有了合理的情感寄放之處，香蜜的六界宇宙方得到立體呈現。女主錦覓從單純美好、不諳世事，到重情重義卻歷經“隕丹”種下的生死情劫，最后以大愛平息天魔之戰。旭鳳從陽光正直，善良卻養尊處優的傲嬌太子，變成眾叛親離之后學會低頭體恤他人疾苦，甘愿守護妻兒的凡夫俗子。《香蜜》后期被部分觀眾撕的最慘的男二潤玉加戲和女二鎏英的支線愛情，恰恰是對男女主愛情歷經劫難飽受風霜的托襯及男主黑化的導火索和輔助線。至真至善、至仁至義的男女主角固然是作品的標桿，受眾心中的道德準繩不容踐踏。但劇中的各路神仙、所有配角的“生、老、病、死、怨憎恨、愛別離、求不得”才共同構建起了主角生存的仙俠世界的合理性與人性的橋接點，所謂“越虐越好看”，“越苦越真實”。主角們雖自帶萬年壽，卻也同凡人一樣需嘗遍人間疾苦。沒有完美的劇集，欣賞人物角色的成長才是觀劇的正確打開方式。最終，男女主角的美好結局依然是在平凡的人間實現，《香蜜》傳遞的現實價值觀也得以顯現。

三、玄幻劇中的流行文化與《香蜜》的啟示

當下，以《香蜜》為代表的玄幻劇能夠與歷史劇、現實劇形成三足鼎立，掀起跨年齡段觀眾的觀劇熱潮，除了網絡文學IP+網絡游戲的粉絲經濟助力，與武俠、科幻、魔幻等從東方到西方的當代世界流行文化興盛不無關系。

玄幻劇的受眾心理根基是對天人合一、萬物有靈之境的追求。人們對于未知世界和不可控之物的恐懼催生魔力、宗教和科學。而人類對魔幻世界超自然外力的向往，貫穿著整個文明的歷史進程。從小說、動漫、游戲到影視的各個領域，科學（宇宙爆炸、時空重疊、人類危機）、宗教（此生修真以求來世得到成佛）的外衣裹挾魔力，已經成為文藝創作新的“現實主義”。世俗生活的重負，外部世界的糾葛，讓蕓蕓眾生在玄幻的世界里找到一片凈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玄幻劇中主角們的虛擬開掛人生恰恰是現實中觀眾們的真實痛點。明知劇中人物不是真實人設，卻甘愿沉浸于天馬行空的劇中世界。如《香蜜》塑造的六界，主、配角們雖經歷三世滄桑、生死輪回，但最終都幡然醒悟，在香蜜宇宙中獲得了自由、忘我、超自然的慰藉。誠然，以現實主義為大旗的主流文化也許還無法接受玄幻劇的流行，但有理由相信，《香蜜》帶來的熱議現象會讓更多的觀眾理性地看待玄幻劇背后的社會心理訴求，《香蜜》所開創的人設和宇宙觀也為中國傳統文化鳴鑼開道走向世界，弘揚文化自信提供了嶄新的路徑。

作者簡介：李姝，女（1984.4- ），漢族，籍貫：四川成都，碩士，副教授，研究方向：廣播電視文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