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紅英
[摘要] 中國的改革開放能率先從農村開始并取得突破,原因就在于各方力量的積極探索:農村基層的農民和社隊干部自發探索,強烈求變;地方黨政領導干部和黨組織支持農村基層探索,并積極爭取上級黨組織和中央的支持;中央領導人和黨中央堅定支持基層探索并加以復制推廣,上下共同努力,形成了推動農村改革的合力。這一過程啟示我們,從40年前農村改革的動力中尋找歷史借鑒,用于指導今天繼續全面深化改革仍然有益。實事求是、解放思想是變革的基礎與前提,相信和依靠群眾是變革的方法與路徑,勇氣擔當是變革的發力點與關鍵,黨的領導是變革的主導與保障。
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前后,全國各地農村紛紛出現了各種形式的農業生產責任制,其中最為典型的是四川省廣漢縣金魚公社在全國率先推出的“分組作業、定產定工、超產獎勵”生產責任制和當年年底安徽省鳳陽縣小崗生產隊實行的“包干到戶”生產責任制。以農村改革為突破口,我國開始了具有深遠歷史意義的偉大轉折,走上了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偉大征程。鄧小平多次說過,中國的“改革從農村開始”。農村改革何以成為城市改革和全面改革開放的突破口,其中極為重要的原因是全國上下積極探索,農民與基層社隊干部在實際生產中沖破條條框框,地方黨政領導干部積極推動,從默認、試點到爭取中央支持,中央領導人在看到成效后表態認可,再由中央制定政策正式確認支持并加以推廣,上下共同努力,形成了推動農村改革的強大合力。
一、來自農村基層的自發探索
農業是我國國民經濟的基礎,農業、農村、農民是關系國家經濟發展、政治穩定的大問題,這是中國共產黨執政以來的長期共識。因此,改革率先在農村突破,“是由我國基本國情和當時農村經濟發展困境決定的”,是歷史的必然。
(一)農民的力量:要求解決生存難題、實現溫飽
1958年,我國農村普遍建立了人民公社制度。應該說,人民公社制度的建立在我國社會主義建設初期,有一定的合理性和歷史必然性。當時,社會主義制度剛剛建立,受國際國內環境和意識形態等因素的制約,我國現代化采取了非均衡發展的趕超戰略,即優先發展重工業,尤其是以國防重工業為重。這一戰略決定了在工業基礎薄弱、農業是國民經濟最基礎產業的中國,農村和農業不可避免地承載起國家工業化的經濟重負,人民公社制度應運而生。人民公社作為一種超穩定的、有效的資源汲取型制度,為中國工業化“提供了數千億元的原始資本積累”,加快了中國的工業化進程。但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這一制度的弊端也日益顯現,主要體現在:過分強調“一大二公”,強制實行平均主義,吃“大鍋飯”,不能有效調動農民的生產積極性和創造性,導致農業生產效率低下。與之相應的,農民生活長期處于貧困狀態,連溫飽問題都無法解決,更談不上發家致富。尤其是“文化大革命”,“使黨、國家和人民遭到建國以來最嚴重的挫折和損失”,全國人均國民收入從1966年的216元到1976年的261元,僅增加45元,增幅十分緩慢。在這種情況下,農民的第一需要是解決溫飽問題。為此,農民積極動腦筋、想辦法。與此同時,廣大農村社隊干部也在為解決農民的溫飽問題積極動腦筋、想辦法。
(二)農村社隊干部的力量:置身農民之中探索解決辦法
要改變現實、解決長期不能解決的溫飽問題,唯有探索新路子、實施新辦法。農民自己在動腦筋,置身于農民群眾中的基層農村社隊干部同樣在現實的逼迫與農民的推動下開動腦筋。據蓬溪縣群利公社黨委書記鄧天元回憶:“‘包產到戶’不是一天想起的,是我們一班人在當時各種因素的催逼下,逐漸摸索實踐出來的。一是群眾生產生活的渴盼;二是生產發展的需要;三是具體生產實踐證明;四是實事求是,逐步完善。”因此,群利公社在1971年“就按各戶人頭、養豬數量和代養公豬的只數,把育種紅薯的母地和一些臺土坡地分包給老百姓……切實解決老百姓糧食短缺的問題”。鄧天元這樣的基層社隊干部不是個案。據時任四川省廣漢縣委書記的常光南回憶,1 977年秋天他下鄉去調研,即發現西高公社的少數社隊干部瞞著上級“把生產隊分成三個組,包產到組,人分了、土地分了、任務分了,其他的跟著走——什么豬呀、牛呀都跟著組走”。
除了四川省基層社隊干部和群眾一起率先探索農村改革的新路子,安徽省也是如此,著名的鳳陽縣小崗村“大包干”就是在社隊干部的主持下進行的。在此前后,全國各地農村或多或少都有相應的舉動,例如,山西省聞喜縣裴莊公社南郭大隊第三生產隊在1978年初瞞著公社領導,把103畝棉田包給社員,盡管當年遭受旱災和蟲災,但棉花畝產仍由過去的12.5公斤增加到42公斤,比歷史最高年還翻了一番。在甘肅,1978年10月,隴西縣碧巖公社紅崖灣生產隊把土地劃分到戶,偷偷搞起包產到戶。在廣東,1977年冬種開始,海康縣北和公社葛譚大隊在南五生產隊讓社員誰種誰收。1978年進行包產到戶試點。1978年,廣州市郊區楊箕村搞起包產到戶。在江蘇,1978年底,泗洪縣上塘鎮墊湖村五組30多戶農民私下將集體260多畝土地包產到戶。
從上述事例中可以看到,基層社隊干部絕大多數生于農村、長于農村,他們自己也是農民的一份子,農民面臨的生活困頓,他們同樣要面臨;農民期盼的溫飽,他們同樣期盼。他們有可能不具備很高的理論水平,但面對生存難題,處于社隊“管理者”及“帶頭人”位置,他們中間很多人明白自己有責任去解決這一難題,而要解決這一難題,唯有調動社員的積極性、多收糧食。因此,他們和社員群眾一起,瞞著“上級”(地方黨政領導干部),承受著巨大的精神壓力,冒著斷送政治生命的危險,選擇延續生理生命的前景,進行改革。可以說,農民群眾以及農民群眾的代表——社隊干部,他們要求變革的力量成為改革從農村開始、在農村率先取得突破的最為重要的力量。
一、來自地方黨政干部的支持
任何事物的變化都不是單向的,如同矛盾的兩方面都必須運動,起到應有的作用。農村改革的力量同樣也不只有農村基層的農民和隊社干部,還必須有中高級黨政干部的力量與之互動,在得到后者的支持后,變革才能最終實現并取得成效。
(一)地方黨政領導干部和黨組織:連接基層與中央高層,支持農村基層探索并努力尋求中央支持
人民公社體制經過近20年的實踐,已證明確實不能解決農民的溫飽問題。因此,不僅來自農民和隊社干部的力量強烈要求變革,基層黨政干部同樣在思考怎么辦。前述時任廣漢縣委書記的常光南就在反省:“我在基層搞了幾十年,工作沒有搞好,群眾還貧困,不富裕,特別是還有一部分很困難……不富裕是我們的工作問題。農民群眾也在想改變貧窮面貌,天天盼望富裕起來。我也天天在想,咋個能把這個工作搞好。”為此,他進行調研,查看了全縣十幾個公社,思考“河邊、路邊、溝邊,還有自留地的莊稼長得都相當好。為什么這些地里的莊稼能長得好,生產隊的卻長得不那么好”,找到的答案就是用群眾自己創造的“包”的辦法就能搞好。
常光南這樣的干部,屬于農村基層與中央之間的地方黨政領導干部,能很快掌握農村動態,知曉農民以及社隊干部創造的新方法、好經驗。面對既要貫徹執行上級黨組織乃至中央的意圖、同時也要解決農村基層實際問題的現實,他們的最佳選擇是采用務實的、實事求是的態度:支持農民群眾的探索,向上級反映農民群眾的訴求和農民自發探索的巨大成效,尋求上級的支持。
前述山西省聞喜縣裴莊公社南郭大隊第三生產隊把棉田包到戶后的增產效果極好,縣委并不因其“包”而否定,而是批轉了這個隊的經驗,組織大討論,并明確提出,只要堅持公有制,堅持按勞分配,什么責任制形式都可以實行;提倡聯產計酬,特別是聯產到勞,允許邊遠山區實行包產到戶。安徽省鳳陽縣小崗生產隊搞包干到戶被公社領導發現后,“勸他們再攏起來,社員不同意。不久,這件事被鳳陽縣委書記陳庭元知道了。他深知黨的規矩,更同情群眾的苦衷……當他看到這個隊莊稼長得好,社員們干活勁頭高,便對公社干部說,算了吧!就讓他們這樣干吧”。
僅有當地縣委干部對社隊的支持是遠遠不夠的,這只能是“包”的新辦法產生的一個開端或前提,要想長久存在下去并制度化,還必須尋求更高層面的黨政領導干部的支持。因此,當常光南了解到西高公社、金魚公社包產到組的好辦法后,盡管他自己和廣漢縣委的同志認為這是好辦法,縣委積極支持這一辦法,并將之稱為“分組作業、定產定工、超產獎勵”,有意避開“包”字,但僅有縣委的支持還不行。常光南后來回憶:“有的同志就說這個‘定產’跟‘包產’是一回事。我聽了心里有點虛,‘包產,這個事遭過批判,咋敢搞呢?”因此,他請縣委副書記向省里請示,他自己也通過多種方式向省委領導反映情況,請求支持。四川省委在得知廣漢的探索并取得出乎意料的成效時,對廣漢的探索給予了積極支持。1978年9月,四川省委召開市、地、州和縣委書記及省直機關負責人會議,專門介紹了廣漢縣金魚公社率先實行“定產定工”情況。隨后,省委派出工作組到金魚公社進行調研、總結,并于10月27日以省委辦公廳《工作簡報》的形式印發了金魚公社的經驗,將之在四川全省推開。12月16日,《人民日報》報道了廣漢縣金魚公社實行農業生產責任制的情況,將這一經驗推廣到全國。
和四川一樣,安徽省也是如此。安徽著名的實行大包干的鳳陽縣小崗公社屬于滁州地區,但僅有鳳陽縣委的支持還不夠,鳳陽縣委還要尋求地委的支持。滁州地委書記王郁昭在看到鳳陽縣委總結的經驗后明確表態“允許小崗先干三年”。有了地委書記的表態和支持,僅僅一個月時間,滁州地區在1979年12月“實行包產到戶、包干到戶責任制的生產隊由原來的87個很快上升到2179個”。有縣委、地委的支持還不夠,地方還需要得到省委支持。而安徽省最為著名的支持者就是省委書記萬里,“他重視農業生產,關心農民疾苦,提出農村工作以生產為中心,勇敢探索發展農業生產、改善農民生活、轉變農村面貌的新路子。他大力支持和推廣肥西縣‘包產到戶,和風陽縣小崗村‘包干到戶,的做法,推動全省農業管理體制變革”。
(二)中央領導人和黨中央:支持基層探索,總結基層經驗并加以復制推廣
盡管農民和農村隊社干部對農村改革的探索有了地方黨政領導干部的支持,但無論是包產到戶還是包干到戶,畢竟是農業合作化以來一直受到批判的所謂“資本主義”生產經營方式。1979年3月,《人民日報》在頭版位置登出了甘肅讀者張浩的來信《三級所有隊為基礎應該穩定》,矛頭直指包產到組,這對各地實施農業生產責任制產生了很大震動,“引起基層農村干部和群眾的思想波動,一些地方甚至對包產到組開始進行糾偏”。在這種情況下,農村隊社干部和地方黨政領導干部都面臨著巨大壓力。而與此相對應,黨內與社會上也一樣,對“包”也存在著不同認識。如果得不到中央認可,爭論不會停止,疑慮不會消除,“包”就沒有辦法長期實施,因此,地方黨政領導干部尋求中央的支持勢在必行。
對于安徽出現的農村包產到戶責任制,時任安徽省委書記的萬里“將這一情況和省委意見向黨中央做了報告,鄧小平同意安徽省委的意見,葉劍英也同意,并強調要從實際出發”。萬里“經常向中央領導人匯報情況,尋求上層支持。1979年6月,第五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期間,萬里向鄧小平匯報安徽農村一些地方已經搞起包產到戶但有人反對,鄧小平說:不要爭論,你就這么干下去就行了,就實事求是干下去。會議期間,萬里還就這個問題詢問陳云該怎么辦?陳云表示:‘我舉雙手贊成’”。
中央領導人的支持是有充分理由的,即圍繞“包”字實行的農業生產責任制產生了巨大效應。1978年廣漢縣金魚公社實施分組作業,當年,糧食猛增250萬公斤,比全縣增產比例高出近一倍,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糧食年增長最多的一年。“1979年,四川省糧食產量640億斤,比歷史最高年份1978年多40億斤。1980年,貴州省98%以上的生產隊建立各種形式的生產責任制,當年糧食總產量達到129.6億多斤,成為新中國成立以來第二個高產年。”因此,1980年5月31日,鄧小平發表談話,專門肯定了“包”為特征的農業生產責任制:“農村政策放寬以后,一些適宜搞包產到戶的地方搞了包產到戶,效果很好,變化很快。安徽肥西縣絕大多數生產隊搞了包產到戶,增產幅度很大。‘鳳陽花鼓’中唱的那個鳳陽縣,絕大多數生產隊搞了大包干,也是一年翻身,改變面貌。有的同志擔心,這樣搞會不會影響集體經濟。我看這種擔心是不必要的。”
以鄧小平為主要代表的中央領導的支持最終體現在中央集體決策的政策支持上。1980年9月,中央召開了各省、自治區、直轄市黨委第一書記座談會,專門討論加強和完善農業生產責任制,并于會后下發了《關于進一步加強和完善農業生產責任制的幾個問題》的文件,指出“在生產隊領導下實行的包產到戶是依存于社會主義經濟,而不會脫離社會主義軌道的,沒有什么復辟資本主義的危險”,這就明確把“包”與“走資本主義道路”脫開鉤來。1982年元旦,中央發出一號文件,突破了傳統的“三級所有、隊為基礎”的體制框框,明確指出包產到戶、包干到戶都是社會主義生產責任制,將其定性為“不同于合作化以前的小私有的個體經濟,而是社會主義農業經濟的組成部分”。從1982年到1986年,中共中央、國務院連續五年以五個一號文件,強力肯定、推動了農村改革,把以包產到戶為主要形式的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推向全國,農村由此呈現出“農民積極性提高,農產品大幅度增加,大量農業勞動力轉到新興的城鎮和新興的中小企業”⑧的興旺景象,形成了農業持續發展、農民普遍增收、農村充滿活力的大好局面。
二、農民群眾和社隊干部、地方黨政領導干部、中央領導形成合力推動農村經濟體制改革的歷史啟示
綜上所述,農村變革得以實現,有賴于自下而上的多方力量。如果把實現農村經濟體制改革比喻成建設一座房屋,農民群眾和社隊干部的力量起的是基礎性作用,為這座房屋打下了“屋基”,沒有他們,這座房屋將是空中樓閣無從建起;地方黨政領導干部的力量居中,為這座房屋立起了“八柱”,沒有他們。這座房屋將失去支撐;黨中央居上,為這座房屋定下了“四梁”,沒有黨中央支持,房屋就不能定局定形,最終會垮塌。因此,農民群眾和社隊干部、地方黨政領導干部、中央領導集體上下形成合力推動農村經濟體制得以實現變革,由此也帶給我們深刻的歷史啟示。
(一)實事求是、解放思想是變革的基礎與前提
實事求是、解放思想是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恢復的黨的正確的思想路線,是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的精髓。農村改革之所以能率先突破,引領中國改革,其最為重要的因素就是無論哪個層面的力量都能夠實事求是,從實際出發,解放思想,打破以前的思想桎梏,從而使變革有了基礎與前提。一方面,實事求是地認識我國農村生產力發展水平,認識農業合作化以來農村生產方式對生產力的阻礙作用,認識農民生活的艱難困苦,呼應農民群眾對改變現實的強烈要求,并有針對性地、實事求是地采用適合發展農業生產力的方式去解決農民的基本生活需求;另一方面,實事求是地認識農民群體的思想認識水平。在生產力發展水平很低、農民群體溫飽尚未解決的實際情況下,要求農民群體具備共產主義階段的思想覺悟是不現實的。正如后來鄧小平分析道:“不講多勞多得,不重視物質利益,對少數先進分子可以,對廣大群眾不行,一段時間可以,長期不行……革命是在物質利益的基礎上產生的,如果只講犧牲精神,不講物質利益,那就是唯心論。”與實事求是緊密相聯的是解放思想,在實事求是的基礎上沖破條條框框的束縛,用思想的光芒引領變革之路。
事實證明,實事求是、解放思想的結果,不僅解決了推動農業生產發展、實現農民溫飽等問題,還解決了正確認識“什么是社會主義、怎樣建設社會主義”的問題。這就是后來鄧小平所指出的:“社會主義時期的主要任務是發展生產力,使社會物質財富不斷增長,人民生活一天天好起來,為進入共產主義創造物質條件。不能有窮的共產主義,同樣也不能有窮的社會主義。致富不是罪過。”由此把農村改革引向更深入、更寬廣的領域,把改革重點轉向城市,在全國范圍內形成全方位、多領域的改革開放局面,最終開辟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農村變革的突破啟示我們,必須汲取過去的經驗,以實事求是、解放思想為繼續深化改革開辟道路。
(二)相信和依靠群眾是變革的方法與路徑
在推動社會歷史發展過程中,人的因素永遠是第一位的,其中,人民群眾是歷史的主體和創造者,這不僅是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表達,更是歷史實踐反復證明的真理。在農村改革問題上,同樣也得到證實。鄧小平曾多次談到農村改革與群眾創造之間的關系。特別是針對農村生產責任制的實行、鄉鎮企業的異軍突起,他說:“農村搞家庭聯產承包,這個發明權是農民的。農村改革中的好多東西,都是基層創造出來,我們把它拿來加工提高作為全國的指導。”正是有了群眾的創造,才為農村改革不斷注入了新鮮活力,找到了方法與路徑,找到了改革的源泉。從家庭聯產承包制的實行開始,人民群眾在農村改革中充分展示了創新、創造才能。20世紀80年代,農業多種經營、鄉鎮企業興起,90年代完善統分結合、雙層經營,實施農工商一體化、農業產業化,21世紀進行城鄉統籌、改革集體產權制度,新時代建設美麗鄉村、實施鄉村振興等,整個歷史過程中,無處不體現著包括廣大基層干部在內的人民群眾的智慧。這一階段和過去的歷史一樣,仍然啟示著我們:要相信群眾、尊重群眾、依靠群眾、為了群眾,永遠牢記人民群眾的主體地位,以人民為中心,堅持人民當家作主,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
(三)勇氣擔當是變革的發力點與關鍵
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造者,但從人民群眾中脫穎而出的杰出人物在歷史進程中也起著十分重要的作用。這其中,既包括前述的農村社隊干部、地方各級黨政領導干部,也包括黨的領袖,他們的勇氣擔當使變革成為現實。
首先是探路的勇氣。自人民公社體制建立后,“包”長期被當作資本主義“尾巴”,不斷被“割”、被批判。從中央到地方,主張“包”的干部群眾受到各種各樣不公正的待遇和迫害,各地出現的一些典型事例在提醒后來者,探路務必謹慎。
其次是試錯的勇氣。試驗是黨在長期革命、建設、改革中采取的非常有效的工作方法。但試驗存在風險,既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失敗。特別是在爭論不止、黨內意見不一致的情況下,試驗者面臨的壓力更大,甚至最終還有可能得不到上級支持,被上級認定為“錯”。
再次是支持的勇氣。有了過去因支持“包”而受到處分的黨政干部的前車之鑒,要支持農村群眾和隊社干部的探索,同樣需要勇氣,不僅地方黨政干部如此,即使是中央領導人同樣如此。比如鄧小平在1980年5月31日明確表態支持包產到戶之前,“他在非正式場合或者由他主導的談話場合,談及包產到戶似乎都比較直率,明確表示支持;但在比較正式的高層會議場合,似乎比較含蓄,很少直抒己見。這或許是一種委婉的回避爭論的態度,當然也不排除他對這個問題其實也還在思考之中。”
正是有了一批置身于人民群眾、得到人民群眾擁護的勇敢者,有了不懼坐牢殺頭的探路者,有了不懼撤職處分的試驗者,有了不顧自身名利與勇擔歷史重擔的支持者,農村改革才能率先突破。這些勇敢者,無疑都是歷史的英雄。這也昭示后人,社會的進步需要社會變革推動,而任何變革都會面臨風險,需要改革者拿出非凡勇氣。如果缺乏勇氣,變革就如同“最后一公里”難以打通,因此,勇氣擔當成為了變革的發力點與關鍵。
(四)黨的領導是變革的主導與保障
農村能否變革?變革朝著哪個方向進行?實施變革的辦法是對是錯……這一系列問題都需要得到最終的答案與定論。發端于農村基層的變革最終通過地方黨政領導干部與中央的互動,得到中央的認可與推進,得以在全國范圍內推廣普及實施。群眾自發探索,干部支持群眾的探索,將自發探索變為自覺探索,上級支持下級的探索,這是改革初期非常重要的經驗。四川省蓬溪縣、廣漢縣的探索,離不開縣委、省委的支持;安徽肥西縣、鳳陽縣的探索,同樣離不開縣委、省委的支持;四川、安徽兩省的探索,也都離不開中央的支持;全國各地的探索都離不開各級黨組織和中央的支持。因此,鄧小平后來在回顧這段歷史時才會談道:“農村改革見效非常快,這是我們原來沒有預想到的。當然,開始的時候,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贊成改革。有兩個省帶頭,一個是四川省,那是我的家鄉;一個是安徽省,那時候是萬里同志主持。我們就是根據這兩個省積累的經驗,制定了關于改革的方針政策。還有一些省猶疑徘徊,有的觀望了一年才跟上,有的觀望了兩年才跟上。中央的方針是等待他們,讓事實教育他們。”觀望、等待、教育,最終的目的是沿著中央確定的方向前進,最終也是在中央的主導下改革得以全面鋪開。
從地方到中央,正是各級黨組織對基層群眾的智慧進行分析、提煉、總結,才能形成正確的經驗,黨中央也才能在此基礎上制定出正確的政策、措施,黨也才能在實踐中不斷推進理論創新,形成正確的理論,用于進一步引領和指導農村改革,引領和指導中國改革開放的偉大實踐。這個過程本身就說明,黨的領導是農村變革的主導與保障。這個過程也啟示我們:黨的領導不僅是過去包括農村變革在內的改革的主導與保障,也必然是、必須是現在和將來改革全過程中的主導與保障。
綜上所述,從20世紀70年代末的農村變革到今天,中國的改革開放已走過40年的風雨歷程。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改革開放只有進行時沒有完成時。”在全面深化改革的今天,回顧農村變革的歷史,分析其率先突破的力量,有著重要的現實價值。盡管改革開放40年取得了世人矚目的偉大成就,但是新的歷史條件必然產生新的現實問題,重大挑戰、重大風險、重大阻力、重大矛盾依然存在。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我們必須清醒看到,如期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既具有充分條件,也面臨艱巨任務,前進道路并不平坦,諸多矛盾疊加、風險隱患增多的挑戰依然嚴峻復雜。如果應對不好,或者發生系統性風險、犯顛覆性錯誤,就會延誤甚至中斷全面建成小康社會進程。”要迎接挑戰、化解風險、克服阻力、解決矛盾,我們仍然可以從40年前農村變革率先突破的動力中尋找歷史借鑒:實事求是、解放思想,相信群眾、依靠群眾、為了群眾,勇于探索、敢于擔當,加強領導、統籌保障,這是改革之源,是改革基因,是改革動力,需要今天繼續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