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提要:推進產業鏈現代化是破解我國產業基礎能力不足和部分領域“卡脖子”瓶頸制約、提升產業鏈水平的必由之路。要在借鑒部分發達國家經驗的基礎上,深化對產業鏈現代化規律的認識,準確把握產業基礎高級化和產業鏈現代化、安全和效率、政府引導和市場機制、獨立自主和開放合作、超大規模市場和產業發展等之間的關系,采取有力舉措加快推進產業鏈現代化。具體而言,應加快實施產業基礎再造工程,夯實產業基礎能力;加大產業鏈核心環節扶持,穩固完整產業鏈優勢;加快培育產業生態主導企業,提升產業鏈控制力和主導能力;鼓勵企業專業化發展,培育具有“殺手锏”的零部件供應企業;加大行業協會和中間組織建設,促進產業鏈聯動發展;繼續深化拓展國際合作,提升全球資源配置能力。
關鍵詞:產業鏈;產業基礎高級化;產業鏈現代化;產業鏈控制力
中圖分類號:F203?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003-7543(2019)10-0045-12
2019年8月召開的中央財經委員會第五次會議指出,要充分發揮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制度優勢和超大規模的市場優勢,以夯實產業基礎能力為根本,打好產業基礎高級化、產業鏈現代化的攻堅戰。這是我國首次提出“產業鏈現代化”概念,是從長遠戰略角度對我國產業發展作出的重大謀劃和部署,具有十分重要而又深遠的戰略意義。應該看到,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充分發揮比較優勢切入全球產業鏈,經濟活力充分釋放,快速從一個農業國躍升為全球制造業第一大國,建立了門類齊全、體系完整、規模龐大和具有較高技術水平的產業體系,產業基礎能力和產業鏈水平實現了大幅提升,但關鍵核心技術缺失、產品附加值較低、產業結構不優、資源環境承載壓力大等問題突出,總體處于中低端水平,與高質量發展和建設現代化產業鏈的要求相比還有一定差距。特別是產業鏈控制力不強,關鍵技術領域“卡脖子”瓶頸凸顯,由此導致我國產業附加值偏低,在全球價值鏈上的增值能力較弱,產業發展受制于人。這些問題值得引起高度關注。
一、產業鏈現代化的內涵界定與主要特征
中央財經委員會第五次會議提出“打好產業基礎高級化、產業鏈現代化的攻堅戰”,其中,產業基礎和產業鏈是相互關聯、相互支撐的重要概念。
產業基礎能力是指產業發展的核心和基礎的能力,涵蓋底層技術、零部件和材料、基礎設施、質量標準、政策環境、人才隊伍等多要素,是對工業基礎能力的一個拓展和補充,是產業發展的根本支撐條件和動力之源,直接決定了產業鏈水平的高低。傳統而言,工業基礎能力是指關鍵基礎材料、核心基礎零部件(元器件)、先進基礎工藝、產業技術基礎(簡稱工業“四基”),但近年來,隨著互聯網、大數據和人工智能的發展,服務業領域的基礎能力特別是生產性服務業領域的基礎軟件、良好的創新創業生態環境,大數據、物聯網、人工智能等產業發展所需的新型基礎設施等產業基礎的重要性大幅上升,集成電路設計軟件、操作系統、數據庫、人工智能算法等基礎軟件的重要性甚至超過了不少工業基礎能力。產業基礎能力的內涵和外延得到極大的拓展。
產業鏈是產業經濟學中的一個重要概念。自赫希曼在《經濟發展戰略》一書中從產業的前向聯系和后向聯系的角度論述產業鏈的概念以來,經濟學界關于產業鏈的定義主要有三種觀點:一是“過程論”,認為產業鏈是一個產業產品生產或服務提供從原材料到消費者手中的完整產業過程;二是“價值論”,認為產業鏈是產業價值轉移和創造的過程,上下游企業之間的產品交換和信息傳遞,能夠進一步開拓新用戶、生產新產品;三是“組織論”,認為產業鏈是一種基于分工經濟的產業組織形態,包括從供應商到制造商再到分銷商和零售商所有節點企業的分工合作關系[1]。
綜上,筆者認為,產業鏈是指各個產業部門之間基于一定的技術經濟聯系而客觀形成的鏈條式關聯形態,包含價值鏈、企業鏈、供需鏈和空間鏈四個維度[2],是“過程論”“價值論”“組織論”的統一,是一種介于市場與企業之間的新型產業組織結構與形態,涵蓋產品生產或服務提供全過程,包括原材料生產、技術研發、中間品制造、終端產品制造乃至流通和消費等環節,是產業組織、生產過程和價值實現的統一。
產業鏈水平是指產業鏈作為一個整體的綜合控制能力、績效優化和競爭力的水平。任何一個國家在不同的產業鏈以及在產業鏈不同環節的能力上總是有高有低,產業鏈綜合水平與產業基礎能力有直接關系,如果在部分環節的基礎能力弱,產業鏈總體水平就不高,就有可能出現受制于人的情況。產業鏈現代化的實質是產業鏈水平的現代化,包括產業基礎能力提升、運行模式優化、產業鏈控制力增強和治理能力提升等方面的內容。
一般而言,現代化的產業鏈一般具有以下特征:強大的創新能力、高端的引領能力、堅實的基礎能力、良好的協同能力、較強的全球產業鏈控制力和治理能力、較高的盈利能力、完善的要素支撐能力和可持續的綠色發展能力。從產業技術來看,產業鏈關鍵環節的核心技術能自主可控;從供應體系來看,產業供應鏈靈活高效,具有較強的韌性和抗沖擊能力;從控制力來看,本國頭部廠商具有較強垂直整合能力,能夠在全球范圍內配置資源和市場網絡;從盈利能力看,具有較強的價值創造能力,整體處于產業價值鏈的中高端;從發展的可持續性看,能夠實現資源節約集約、環境友好;從要素支撐來看,產業鏈、技術鏈、資金鏈、人才鏈深度鏈接,能夠為產業鏈現代化提供關鍵支撐[3]。
二、我國產業鏈現代化的基礎條件與現實挑戰
當前,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風起云涌,全球產業鏈加速重構。受貿易保護主義影響,現有國際分工體系面臨嚴峻挑戰。在此背景下,有必要對我國產業鏈發展水平、基礎、條件和存在的問題進行系統評估,厘清我國產業鏈現代化發展的新方位。
(一)我國產業鏈現代化的基礎條件
經過70年的努力,我國從一個“一窮二白”的農業國躍升為全球第一工業制造大國,建立了世界上最完整的工業體系,多種產品產量位居世界首位,部分領域實現重大創新突破,綠色發展方式加快形成,體制機制改革取得顯著成效,產業國際化水平大幅提升,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
1.完整的現代工業體系基本建成
新中國成立初期,我國工業基礎薄弱,工業部門殘缺不全。經過70年的建設,我國工業行業發生根本性的變化。鋼鐵、有色金屬、電力、煤炭、石油化工、機械、建材、輕紡、食品、醫藥等工業部門逐步發展壯大,一些新興的工業部門如航空航天工業、高速列車、電子信息、生物、新能源汽車、新能源、新材料等也從無到有、迅速發展,移動通信、語音識別、第三代核電“華龍一號”、掘進裝備等躋身世界前列,集成電路制造、C919大型客機、高端數控機床、大型船舶制造裝備等加快追趕國際先進水平,龍門五軸機床、8萬噸模鍛壓力機等裝備填補多項國內空白。目前,我國擁有41個大類、207個中類、666個小類工業行業生產能力,涵蓋勞動密集型、資本密集型、知識密集型、技術密集型等全部產業類型,知識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產業比重日益攀升,高技術制造業增加值占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比重達到13.9%,產業配套日益完善,成為全球唯一擁有聯合國產業分類中所列全部工業門類的國家。
2.工業規模躍居全球首位
我國工業生產能力迅猛增長,工業增加值從不足100億元增長到突破30萬億元大關。根據世界銀行數據,2010年我國制造業增加值首次超過美國,成為全球第一制造業大國,已連續9年穩居世界第一。2018年我國制造業增加值占全球比重高達28.6%。在500多種工業品種中有200多種產量位居全球第一,生產了全球超過50%的鋼鐵、水泥、電解鋁、甲醇、燒堿和平板玻璃,60%的家電,70%的化纖,85%的稀土冶煉分離產品。2018年,粗鋼、水泥、平板玻璃和化肥產量分別比1949年增長5799倍、3344倍、803倍和9040倍。食品、五金、玩具等數十種輕工產品全球市場占有率超過50%。我國成為全球第一信息通信產品生產國,手機、計算機等產品產量分別達到18億部、3.1億臺,占全球總產量比重均超過70%。工業供給能力的增長,從根本上改變了長期困擾我國經濟生活的工業品短缺局面,市場供應由蕭條、匱乏走向繁榮和充裕。
3.部分領域實現重大創新突破
我國深入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創新型國家建設成果豐碩,產業各領域各環節的技術突破進一步加快,部分領域取得重大創新成果,“兩彈一星”、雜交水稻、胰島素、青蒿素、天宮、蛟龍、天眼、悟空、墨子、大飛機等重大科技成果相繼問世,實現了產業技術水平由“跟跑”為主向跟跑、并跑、領跑“三跑”并存轉變。以我國自主研制的復興號為代表的高速動車整車性能及關鍵系統技術達到世界先進水平。5G必要性專利數量全球第一,人工智能算法不斷創新迭代,具備引領全球的堅實基礎。生物醫藥領域實現局部突破,青蒿素抗虐機理研究、抗藥成因等方面取得重要進展。量子保密通信、超級計算機、載人航天、射電望遠鏡、北斗導航、深空深海深地深藍探測等領域成果豐碩。智能制造發展成效顯著,工業互聯網邁出實質性步伐,制造業數字化網絡化水平明顯提升,網絡化協同、服務型制造、個性化定制等“互聯網+制造業”新模式不斷涌現,協同研發制造在汽車、航空、航天等高端制造領域日益興起。
4.綠色生產方式加快形成
加快建立綠色生產和消費的法律制度和政策導向,構建市場導向的綠色技術創新體系,大力發展節能環保、清潔生產、清潔能源等綠色產業,綠色生產方式加快形成。節能產業、資源循環利用產業和環保裝備產業快速發展,企業創新能力大幅增強,工藝和技術裝備水平穩步提升,新業態、新模式不斷涌現,產值規模達到6.8萬億元。堅持綠色發展理念,使綠色發展融入產業轉型升級全過程,促進工業由高消耗、高污染、高排放向綠色、低碳、循環方向發展,單位工業增加值能耗下降明顯。2018年六大高耗能產業主營業務收入比2012年下降2.05萬億元,降幅達15.5%,占全部工業比重從14.2%下降至10.9%。推進能源生產和消費革命,構建清潔低碳、安全高效的能源體系。清潔能源生產比重從2012年的15.3%上升為2018年的23.5%,我國成為全球非化石能源的積極引領者。全國首批實施《環境空氣質量標準》的74個城市PM2.5平均濃度比2013年下降42%,二氧化硫平均濃度下降68%。經過多年的發展,全國上下貫徹綠色發展理念的自覺性和主動性顯著增強,“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深入人心,生態優先、綠色發展已成為全社會共同的價值追求。
5.體制機制改革取得顯著成效
我國不斷深化體制機制改革,堅決破除各方面體制機制弊端。改革全面發力、多點突破、縱深推進,重要領域和關鍵環節改革取得突破性進展,主要領域改革主體框架基本確立。近年來,國資國企改革步伐加快,支持民營企業發展的制度環境持續優化,金融和財稅體制改革向縱深推進,營商環境全球排名從第78位提升至第46位。通過充分發揮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優勢,我國在釋放市場活力的同時,更好發揮政府作用,推動部分產業實現了較快發展。例如,在新型顯示領域,經過政府合理規劃引導和產學研協力推進,利用短短幾年時間,我國發展成為全球最大的新型顯示面板生產基地,在該領域具備了較強的話語權。隨著“放管服”改革的不斷深入,各類市場主體對經濟體制改革的方向已經形成穩定的預期,全社會創造力和發展活力不斷釋放。
6.產業國際化水平大幅提升
產業開放領域不斷拓展,吸引外資大幅增加,實現了由局部開放到全方位、多層次開放的轉變。1979~2018年累計吸引非金融類外商直接投資超過2萬億美元,成為吸引全球投資的熱土。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加快推進高水平對外開放,全面落實準入前國民待遇加負面清單管理制度,吸引外商直接投資領域不斷拓展、質量穩步提高。對外投資層次和水平不斷提升,參與國際分工能力明顯增強,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投資、貿易和產業合作水平穩步提升。通過積極參與全球價值鏈分工,深度融入經濟全球化,我國工業體系的開放性和全球產業鏈的關聯不斷增強,我國工業正在進入全面開放、全面融入全球經濟體系的新時期,既快速推進了自身的經濟增長和工業化進程,又對全球產業鏈的構建作出了巨大貢獻。我國貿易大國地位日益鞏固,貨物貿易進出口總額從1950年的11.3億美元快速增長到2018年的4.6萬億美元。
(二)我國產業鏈現代化面臨的現實挑戰
我國產業發展雖取得巨大的成就,但就產業基礎能力、關鍵環節控制能力、產業鏈現代化等方面而言,我國產業發展水平較美國和歐洲還有一定差距。
1.核心部件材料和技術存在短板
根據工業和信息化部對全國30多家大型企業130多種關鍵基礎材料的調研,我國32%的關鍵材料仍為空白,52%依賴進口。根據《科技日報》梳理的35項“卡脖子”技術清單,“卡脖子”技術主要集中在基礎零部件、關鍵材料、先進工藝、產業技術等基礎領域[4]。高端射頻器件、高端電容電阻、大型工程機械高端液壓件等基礎零部件以及高純度光刻膠、高純度濺射靶材、壓電陶瓷和晶體、納米材料等關鍵材料主要依賴進口。高端芯片制造工藝落后國際先進水平2代以上,95%的高端專用芯片、70%以上智能終端處理器以及絕大多數存儲芯片依賴進口。
2.底層工業數據、裝備和研發測試工具缺乏
長期以來,我國忽視工業互聯網和工業軟件建設,由此導致工業軟件、設計軟件等被國外廠商壟斷,工業軟件特別是本土電子設計自動化(EDA)企業和國外EDA三大巨頭之間的技術差距較大,80%的規劃軟件、50%的制作軟件被外企占據,我國企業獲取工業生產數據的能力相對較弱。研發投入“重硬輕軟”矛盾突出,工業軟件研發投入不足。近年來,國家大力推動創新驅動發展,很多地方加大研發投入,建設了各種研發中心、工程實驗室、制造業創新中心等創新平臺,但是研發設備、測試儀器、高端科學實驗儀器等多需要進口。在裝備制造領域,高檔數控機床、高檔裝備儀器、運載火箭、大飛機、航空發動機、汽車等關鍵件精加工生產線上逾95%制造及檢測設備依賴進口。質量標準和檢驗檢測體系不健全,標準修訂不及時,配套協調性較差,部分產品質量的可靠性和一致性差、試驗驗證能力弱,應用市場環境、產業基礎發展滯后,在國際標準制定方面的話語權不足。
3.新型基礎設施服務水平比較落后
一方面,物聯網推動萬物互聯,全球范圍的網絡連接終端數量大幅增加,數字技術與網絡技術相融合,生成的數據呈現指數型增長,云計算、大數據、人工智能、物聯網、區塊鏈等新一代信息技術發展對新型基礎設施的建設提出新的更高的要求。另一方面,在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背景下,我國傳統產業轉型升級將以數字化為核心的新型基礎設施建設為依托。例如,傳統制造業的數字化轉型和智能制造的發展需要工業互聯網的支撐;新能源汽車和智能網聯汽車的發展需要能源互聯網、車聯網和智能化交通基礎設施的支撐;水、電、氣等城市公共基礎設施的數字化和智能化轉型需要城市物聯網的支撐;智慧農業的建設需要農業物聯網的支撐;等等[5]。但目前我國未來寬帶網絡、工業互聯網、數據庫、新興產業發展試驗場所等建設不足,制造業關鍵工序數字化率偏低,人工智能、物聯網等新型基礎設施與產業發展融合程度還不深,急需加快提升。
4.產業控制力和全球話語權相對較弱
受原始創新能力、關鍵核心技術、品牌、全球營銷網絡、產業標準制定等方面的影響,我國部分產業和領域存在核心技術缺失、產業轉移導致產業鏈空心化的風險增大、產業鏈不健全及產業鏈掌控能力不強等問題。很多產業處在價值鏈中低端,高端產業低端化現象明顯,多數制造企業在國際產業鏈分工中仍處于“制造-加工-組裝”低技術含量和低附加值環節,創新體系技術創新能力與發達國家相比依然存在較大差距,部分關鍵核心技術及裝備主要依賴進口,導致我國產業發展在全球產業體系中的話語權相對較弱,國際競爭力亟待提升[6]。從產業鏈條的角度看,當前困擾我國產業發展的最大障礙就是制造業產業鏈沒有形成一條完整、循環、互動的產業鏈,制造業產業鏈上游或下游環節被外資控制,在面對內外部風險和挑戰時,產業鏈各環節所表現出的維持自身系統穩定、防止斷裂和缺失的能力有待提升[7]。
三、推進產業鏈現代化的國際經驗借鑒
發達國家和地區較早認識到產業鏈的重要作用,將產業鏈水平提升上升為國家戰略和全球治理的宏觀層面,產業鏈政策被視作提升產業競爭力和經濟實力的重要手段、推進多邊合作的戰略工具,其主要做法和經驗值得我國參考借鑒。
1.美國:產業鏈現代化先行者,高度重視產業鏈安全和控制力提升
美國是最先提出并系統實施供應鏈國家戰略的國家。美國極為關注國防安全、民生安全、國際貿易等重要領域關鍵產品和物料的供應。為防止產品或服務供應鏈被侵入,美國國防部建立了十分嚴格和詳細的軍事物資和服務供應鏈手冊,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制定了《藥品供應鏈安全法》,美國交通部、能源部、商務部、農業部等推行了大量關于供應鏈的戰略和政策。2012年,美國制定了《全球供應鏈安全國家戰略》。2017年美國總統簽署了《評估和強化制造與國防工業基礎及供應鏈彈性》的報告,在飛機、造船、太空等9個國防領域和制造業網絡安全、電子、機床等7個先進制造業領域提出加強供應鏈彈性的計劃。
歸納而言,美國供應鏈戰略的核心有兩點:一是安全,二是效率,其所要建立的全球供應鏈系統是穩定、安全、高效、有彈性的,與之相伴而來的是囯際經濟的治理權和話語權。為實現全球供應鏈安全國家戰略要求,美國不斷強化全球供應鏈系統風險識別與評估,加強運輸基礎設施建設與運輸透明化技術研究,推進信息共享與智慧供應鏈發展,強化囯內標準與法律規范,推進全球供應鏈治理結構改造,特別是貿易便利化與區域經濟合作,加強全球資源整合[8]。
2.日本:牢牢占據產業鏈上游環節,重視工業基礎能力提升
受豐田公司JIT(Just in time,及時生產)制度影響,日本早期供應鏈戰略偏重于“效率”,即通過加快流動速度、縮短生產和交貨周期、降低庫存,最終實現“零庫存”來提高產業鏈效率,提升產業鏈競爭力。2011年日本大地震導致電子信息、汽車零部件等供應鏈斷裂,下游生產企業大規模減產或停滯,日本開始反思這一模式的缺陷并積極改進。
日本產業鏈的另一個特點是強調長期合作伙伴關系,供應鏈合作關系相對穩定,供應商數量較少,追求最小化的庫存成本。日本供應鏈體系完整、合作緊密,即使是對外轉移加工制造環節,與之配套的供應商也大部分都是日資企業,從而形成日本制造的整體優勢。這種產業鏈關系雖然能夠極大程度地提升供應鏈運行效率、降低成本,但也直接導致了供應鏈彈性不足,靈活性有待增強,在全球供應鏈調整中的應變能力不足。
近年來,日本產業鏈的一個重要趨勢是逐步退出利潤微薄的終端消費品生產制造環節和總集成加工組裝環節,向關鍵中間產品、核心零部件和材料等產業鏈上游延伸,如半導體硅片、液晶顯示器、光刻膠、光學組件等。事實上,就半導體產業而言,越是產業鏈上游環節,核心技術越密集,也越高端。日本的優勢主要集中在上游的材料和設備上。日本企業在硅晶圓、模壓樹脂、鍵合引線、光刻膠等全球半導體重要原材料市場上占據了52%的全球市場份額,在芯片制造的15類關鍵設備中平均占據40%的全球市場份額,最高的達到98%,涌現信越、日立化學、住友電木等一批領軍企業。
3.德國和英國:構建綠色可持續和柔性智能的制造業供應鏈,促進產業鏈競爭力提升
德國高度重視經濟可持續發展,其產業鏈優化政策的重點是構建以環境保護和資源節約為導向的綠色供應鏈。1994年,德國制定了《循環經濟和廢棄物管理法》,明確了生產者對產品生產、消費、回收直至最終無害化處理的全生命周期管理責任。在《德國采購法》《電子電氣設備法》等法律法規中,德國通過環境標志認證、信息公開制度等推進本國供應鏈綠色化。2016年德國出臺了《德國可持續發展戰略》,推動設立可持續發展專項基金,構建綠色可持續的供應鏈。此外,隨著人工智能、大數據、云計算等現代信息技術的廣泛應用,德國積極推動工業供應鏈的智能化和信息化。比如,德國工業4.0戰略提出在制造業中實施物聯網和服務,通過構造橫向集成、垂直集成和數字化集成的系統創新體系,滿足用戶的個性化需求,提升工作流程的靈活性,促進決策優化并創造新的價值,提升產業鏈的柔性化、智能化、網絡化水平。
英國將供應鏈競爭力視為本國制造業發展不可缺少的關鍵要素。在英國實施的《英國先進制造業戰略》《英國工業2050》等國家戰略中,供應鏈都是其中的重要內容。2015年,英國發布《加強英國制造業供應鏈政府和產業行動計劃》,將提升制造業供應鏈的競爭力上升為國家戰略,在供應鏈協作、創新、融資、彈性安全等方面均形成了有針對性的政策措施。比如,在流程創新方面,幫助制造業研發并應用新的供應鏈生產線,推進供應鏈上下游企業協同研發,支持制造咨詢服務企業和制造企業密切合作;在技術創新方面,持續推進數字化、智能化技術在供應鏈不同環節的應用,通過物聯網、互聯網等現代信息技術實現上下游企業的信息共享[9]。
四、推進我國產業鏈現代化的總體思路與重點任務
推進產業鏈現代化是一項任務艱巨的系統工程,要深刻認識加快產業基礎能力提升、促進產業鏈升級、提高全球產業分工地位的緊迫性,深化對產業鏈現代化規律的認識,厘清思路,夯實產業基礎能力,加快培育產業生態主導企業和具有“殺手锏”的零部件供應企業,提升產業鏈控制力和主導能力,促進產業鏈聯動發展,打好產業基礎高級化、產業鏈現代化攻堅戰。
(一)我國產業鏈現代化的總體思路和基本認識
關于產業鏈現代化的總體思路,中央財經委員會第五次會議已經明確,即:要充分發揮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制度優勢和超大規模的市場優勢,以夯實產業基礎能力為根本,以自主可控、安全高效為目標,以企業和企業家為主體,以政策協同為保障,堅持應用牽引、問題導向,堅持政府引導和市場機制相結合,堅持獨立自主和開放合作相促進,打好產業基礎高級化、產業鏈現代化的攻堅戰[10]。對此,我們理解如下:
一是準確把握產業基礎高級化和產業鏈現代化的關系,充分認識產業基礎高級化的重要性。應該看到,產業基礎和產業鏈是相互關聯、相互支撐的重要概念。產業鏈現代化為產業基礎能力提升提供豐富的應用需求,產業基礎高級化則為產業鏈現代化提供必要的技術保障。產業基礎高級化是點的突破,產業鏈現代化則是面的提升,兩者相輔相成,共同構成我國產業升級發展的重要基石。但是,也要看到,產業基礎能力是產業發展的根本支撐條件和動力之源,是實現產業鏈現代化過程中最為基礎性和更具決定性作用的因素,直接決定了產業鏈水平的高低。如果沒有產業基礎的高級化,產業鏈現代化就無從談起,因此,打好產業鏈現代化攻堅戰必須以夯實產業基礎能力為根本。
二是在產業鏈安全和效率兩個目標中,現階段供應鏈穩定、安全比效率更重要。在市場競爭、全球化分工的背景下,產業鏈戰略目標更多追求效率提升以及最大程度促進專業化分工,反之,在貿易戰紛爭、競爭大于合作,甚至一方不惜采取手段制裁別國時,確保供應鏈安全則上升為首要目標。在當前的經濟發展階段,我國面臨著綜合成本上升、比較優勢變化導致的漸進產業轉移和貿易摩擦沖擊下產能被動外遷的雙重疊加效應,穩定產業鏈,提高產業鏈韌性和抗風險能力,在低端轉出去的同時實現向產業鏈高端躍升顯得尤為重要[11]。與此同時,從長期來看,推進產業鏈現代化是構筑新的比較優勢和競爭優勢、提升產業可持續發展能力和國際競爭力的戰略選擇。因此,我國產業鏈現代化以自主可控、安全高效為目標,這既是在當前國際經濟背景下應對中美貿易摩擦追求供應鏈穩定、安全、有彈性的精準定位,又是促進我國產業鏈長期效率提升的必然舉措。
三是在政府和市場關系上要明確堅持以企業和企業家為主體,促進政府引導和市場機制相結合。處理好政府和市場的關系,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和更好發揮政府作用,是新時代推進產業鏈現代化建設必須遵循的重要原則。必須堅持以企業和企業家為主體,讓市場發揮決定性作用。但是在“市場失靈”和面臨發達國家掣肘的“卡脖子”領域,僅僅依靠市場創新和固有的資源稟賦,企業自主創新很難取得成功,政府必須予以支持,發揮新形勢下集中力量辦大事的舉國體制的制度優勢,集中力量予以攻克。政府要聚焦有限領域、有限目標,防止把“卡脖子”領域任意擴大、泛化的傾向,在實現既定目標后,政府要適時退出。同時,改進對企業的支持方式,改革科研項目扶持方式,調整以往傾斜性選擇性的支持方式,改為更加普惠性功能性的支持方式,對大中小企業、國有民營外資企業一視同仁[12]。加大新興產業發展基礎設施建設以及面向中小企業的普惠性創新平臺、政府數據資源開放、標準制定、教育和人才培養、國際合作等方面的投資力度,通過完善基礎環境,強化平臺保障,提升產業發展能力。探索“揭榜掛帥”等項目組織新模式,更多采取后補助或獎補等方式發放,促進產業政策從“選馬”向“賽馬”轉變。
四是堅持獨立自主和開放合作相促進,深度參與全球科技經濟分工。必須承認和牢記,真正的關鍵核心技術是要不來、買不來、討不來的。只有把關鍵核心技術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從根本上保障國家經濟安全、國防安全和其他安全。要增強“四個自信”,以關鍵共性技術、前沿引領技術、現代工程技術、顛覆性技術創新為突破口,努力實現關鍵核心技術自主可控[13]。與此同時,也要看到,美國、德國、日本、法國、韓國、以色列等當今世界科技創新強國仍然是我國學習和合作的對象,美國單方面挑起的貿易和科技爭端不會打亂我國科技、創新和產業領域開放合作的進程。越是在部分先發優勢國家和地區鼓吹逆全球化浪潮、大行霸權主義、貿易保護主義的當下,我國越是要以開放的胸襟、虛心包容的態度積極拓展深化與美國產業界、科學界以及歐盟、日韓等全世界一切科技創新強國的產業和技術合作交流。
五是牢牢把握中國超大規模市場優勢,力爭掌握在全球產業鏈競爭中的主動權。超大規模市場優勢,指的是在國土遼闊、人口眾多的基礎上,通過不斷推進國內市場容量、規模和結構的成長,來實現某些重要的國家戰略目標的有利條件。當前,規模龐大、體系完整且日益升級的中國市場讓很多跨國企業在考慮供應鏈重構時更加謹慎。這是因為,“替代中國”的成本之高和放棄中國市場損失之大,讓很多有遠見的外資企業看好中國市場機遇,繼續加大在華投資。未來,我國可以繼續發揮超大規模市場在拉動現代經濟增長、促進專業化分工、虹吸生產要素和資源等方面的功能和作用,以我為主構建全球化產業鏈分工格局,增強產業鏈的粘性和韌性。
(二)我國產業鏈現代化的重點任務
推進我國產業鏈現代化,應抓好四方面的重點任務,具體如下:
第一,夯實產業基礎能力,補齊產業鏈的短板環節。當前,我國產業鏈水平和歐美國家的差距主要集中在產業基礎能力方面,具體包括底層工業數據和設計軟件、研發設備、測試儀器、關鍵零部件和材料等。為此,應重點加大對基礎零部件、關鍵材料、工業軟件、檢驗檢測平臺和新型基礎設施等領域的投入力度,積極探索新型舉國體制,進一步調動國內產業力量,強化協同,組織實施產業基礎能力攻關工程,推動重大示范工程實施,加快補齊產業基礎短板。適應5G、人工智能、智能網聯汽車、量子通信、數字經濟、基因檢測、電子商務、在線醫療、遠程教育等產業發展需求,加快建設信息網絡基礎設施、智能應用場景、工業互聯網平臺、大數據中心、新能源汽車充電樁、智慧化交通基礎設施、生物種植資源庫等基礎設施,加快構建以新一代信息技術和以數字化為核心的新型基礎設施,支撐制造業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綠色化發展。
第二,提升產業鏈控制力和主導能力。產業鏈控制的基本形態有三種:全產業鏈控制、關鍵環節控制、標準和核心技術控制。全產業鏈控制的企業一般為產業鏈主導企業,主要通過契約方式組建產業鏈合作聯盟,通過優化聯盟內協作機制提升產業鏈績效,或者通過核心能力培育,增強對產業鏈上下游其他產業的影響力,構建動態的產業鏈合作關系。關鍵環節控制更多地植根于自身核心能力的培育,利用自身更好的成本控制能力和競爭優勢掌握話語權。標準和核心技術控制則通過技術創新和產業發展之間的“互補互促效應”,在提升產業發展層次過程中進行市場控制和利潤獲取。由此可見,產業生態主導企業和具有“殺手锏”的零部件供應企業是決定產業鏈控制能力的關鍵。
提升產業鏈控制力的核心是以企業和企業家為主體,培育產業生態主導企業和核心零部件企業,增強全產業鏈、關鍵環節、標準和核心技術的控制力,實現自主可控、安全高效的目標。要著力弘揚敢于進取、創新創業的企業家精神,積極營造有利于企業家創新創業的良好環境,調動企業家干事創業的積極性,增強企業家投身實體經濟的信心,支持實體經濟企業做大做強。要激發國有企業、現代科研院所和新型研發機構創新活力,建立適應重大技術攻關和產業鏈主導企業培育的考核評價體系,加快提升核心競爭力。同時,加大對“專精特新”中小企業的支持力度,鼓勵中小企業參與產業關鍵共性技術研究開發,持續提升企業創新能力,加快培育若干“單項冠軍”企業。強化創新企業培育,把發展培育壯大創新型企業放在更加突出的位置,打造數量多、質量優、潛力大、成長快的創新型企業集群[14]。
第三,促進產業鏈聯動發展。一是促進產業鏈上下游聯動發展,支持上下游企業加強產業協同和技術合作攻關,促進服務業和制造業深度融合發展,增強產業鏈韌性,提升產業鏈水平。二是促進供需聯動發展,圍繞“鞏固、增強、提升、暢通”八字方針,提高供給質量和效率,打造具有戰略性和全局性的產業鏈,注重發揮人口和超大規模市場規模優勢,以龐大的國內需求倒逼產業轉型升級。三是促進內外聯動發展,堅持獨立自主和開放合作相促進,促進國內標準和國際標準銜接,推動全球創新成果在我國孵化轉化和應用,在開放合作中形成更強創新力、更高附加值的產業鏈。四是促進產業鏈、價值鏈、創新鏈聯動發展,加強產業化、市場化的聯動,建立共性技術平臺,促進成果轉化應用,打造“政產學研資”緊密合作的創新生態,解決跨行業、跨領域的關鍵共性技術問題。五是促進要素協同聯動發展,堅持政府引導和市場機制相結合,強化實體經濟發展導向,以產業政策、財政政策、金融政策、人才政策、貿易政策等協同為保障,促進科技創新、現代金融、人力資源等要素資源順暢流動,加快構建以信息、技術、知識、人才等新要素為支撐的新優勢。六是促進中央與地方的聯動,充分調動地方積極性,聚焦5G、人工智能、高端裝備、汽車、家電、紡織服裝等重點領域,建設一批有影響力的世界級產業集群,將產業鏈現代化攻堅戰的決策部署落到實處[15]。
第四,提升產業鏈整體效率。當前,我國產業特別是制造業體量規模已經全球領先,下一步產業發展的重點是提升質量和效率。進一步完善產業鏈生態體系,重點是促進產業鏈上下游和基礎材料、核心零部件、關鍵設備、研發設計、生產制造和市場應用的協同。積極利用信息技術改造傳統產業,推廣應用智慧供應鏈管理和工業互聯網平臺,推動工業全產業鏈、全價值鏈的信息交叉和智能協作,促進上下游供應鏈靈活高效配置和低成本的資源協同。鼓勵企業應用大數據技術提升研發制造、供應鏈管理、營銷服務等環節的智能決策水平和經營效率,實現產業轉型升級,促進形成具有更高生產率的現代產業體系[16]。
五、推動我國產業鏈現代化的具體措施與政策建議
針對“十四五”及未來一個時期我國促進產業鏈現代化面臨的薄弱環節、難點痛點和瓶頸制約,應該加快實施產業基礎再造工程、加大產業鏈核心環節扶持、加快培育產業生態主導企業、鼓勵企業專業化發展、加大行業協會中間組織和機構建設、繼續深化拓展國際合作,努力保障我國產業鏈安全、提升產業鏈水平、促進產業鏈現代化,提升參與全球產業分工的地位。
(一)實施產業基礎再造工程
實施產業基礎再造工程的主要目的是加快補齊產業基礎短板。因此,有必要聚焦我國受制于人的集成電路、元器件、生物醫藥、工業軟件、重大裝備等領域,統籌利用中央和地方資金,引導社會資本加大對基礎領域的投入力度,加快補齊制造業產業鏈條上的基礎零部件、關鍵材料、先進工藝和產業技術等短板。如加快發展藥物新產品、生物菌種、提高醫療器械的創新能力和產業化水平,突破關系國家信息與網絡安全及電子整機產業發展的核心通用芯片,提升國產芯片和操作系統應用適配能力等。在重視傳統工業基礎能力提升的基礎上,更加重視基礎軟件等生產性服務業領域基礎能力的提升,加大扶持工業云服務平臺建設和大數據示范應用,鼓勵發展基于互聯網的眾包設計、柔性制造、個性化定制、智慧物流等新型制造模式。
要積極探索新型舉國體制,持續加大創新研發投入,依托企業建設國家技術創新中心,開展關鍵核心技術、前沿引領技術、現代工程技術和顛覆性技術創新。在云計算、大數據、儲能技術、新能源汽車、信息安全、生物育種等領域,以新體制和新模式組建一批國家級創新中心,集中一批多領域、跨學科的科學家和技術專家,形成高度集成、協同創新的研究團隊,努力取得一批原創性的科研成果。
同時,要為基礎材料、基礎零部件、基礎軟件的成長提供應用機會,推動應用自主創新產品。一些新材料、新產品、零部件在推向市場之初難以獲得證明自己的機會,而機會越少,就越難以通過試錯完善、提升高端產品。為此,要引導和支持大型下游企業,通過分散采購的方式為新產品提供一定的發展空間。面向黨政和金融、能源、通信等重要領域,推動核心芯片、基礎軟件等自主產品加速應用成熟,在更多領域和更大范圍形成完整的自主產業生態。
(二)保持鞏固完整產業鏈
完整的產業鏈優勢、高素質的勞動力資源、配套齊全的產業基礎優勢、便捷高效的基礎設施網絡、較好的營商環境和服務效率是我國制造業產業鏈比較優勢的重要源泉。但近年來,受成本上升、資源環境約束加大等因素疊加影響,我國制造業出現加速外遷現象,部分行業甚至發生供應鏈集群式外遷,因此,保持鞏固完整產業鏈勢在必行。首先,落實好減稅降費各項政策,切實減輕企業負擔。靈活運用各種政策,減少減緩加征關稅對企業生產經營的影響,必要時對關鍵行業基礎領域的中小企業予以救助。其次,鼓勵產業向中西部地區轉移,實施國家“新工業基地建設”行動計劃,選擇發展基礎較好、交通條件便利、環境承載力較高的中等城市積極打造一批先進制造業基地,并在資金、技術、土地供應、稅收等方面加大支持力度,形成要素成本相對低廉的洼地,積極承接國內外產業轉移,著力推動以創新驅動、智慧高效、綠色低碳為主題的新型工業化,逐步形成一批新的制造業集聚中心。最后,強化產業鏈核心環節管控。建立完善國家技術安全管理清單制度,健全外資并購審查機制,進一步明確外資安全審查的范圍領域,避免外商惡意并購或者試圖控制我國產業鏈核心環節,給我國產業鏈安全造成一定的損害或者帶來風險。構建國家產業鏈安全防控體系,加強核心環節、敏感技術和高端裝備“走出去”的管理和控制[17]。強化對技術密集型和勞動密集型企業“走出去”的引導,在積極拓展“一帶一路”合作空間的同時,適度維持國內產業發展規模和速度,防止國內產業“空心化”風險。
(三)加快培育壯大產業生態主導企業
領軍企業是一個行業中勞動生產率、經濟總量、技術水平、發展態勢、社會影響力等方面均具有領先地位的企業,是一個行業發展的標桿。在全球產業一體化發展的大潮下,領軍企業更體現出特殊的戰略意義。大量事實表明,世界上一些重要產業都是由少數跨國公司或寡頭壟斷企業所把控。這些企業掌握著重要產品的核心生產技術,決定著行業的技術規則,控制著行業的定價權,引領著行業的未來發展方向。如微軟、谷歌、蘋果等都十分注重技術研發與產業創新,聚集了一大批來自全球的各類創新人才,將大量創新資源持續投入企業的創新活動,產生了一批又一批影響世界和改變人們生活方式的科技創新產品,塑造著產業競爭優勢。現代產業發展的事實深刻表明,沒有在全球同業中具有重要影響的企業,就不可能有行業發展的領先地位。為此,要突出弘揚企業家精神、發揮企業家作用兩個關鍵,引導企業家預期,激發企業家活力,保護企業家財富,促進企業家健康成長,更好發揮企業家作用,切實鼓勵企業家通過建立新企業、創造新模式、運用新技術、制造新產品、開拓新市場,培育壯大一批產業生態中具有重要影響力和主導作用的領軍企業。同時,借助全球產業體系重構契機,推動企業在研發設計、技術創新、生產管理、品牌建設等方面取得突破,加快提升本土企業競爭力,培育以我國企業為主導的國家價值鏈,并促進優勢企業利用創新、標準、專利等優勢開展對外直接投資和海外并購,有效整合全球資源,形成全球生產網絡的治理能力,加快向具有國際競爭力的跨國公司轉變[18]。
(四)鼓勵企業專業化發展
長期以來,我國產業發展形成低水平惡性競爭的一個重要原因在于缺乏扎根于一個領域的專業精神,“不專、不精、不細”,不少企業發展到一定階段以后就會向多元化方向發展,有的立足本產業鏈縱向延伸,向上游研發環節、零部件供應或者下游終端產品生產、銷售等環節延伸,拓展設計、研發、品牌等價值鏈高端環節,有的開展跨界經營,進入新領域,投資房地產、酒店、商貿、農業等與主業無關的行業。這固然有利于實現企業規模化發展、增強企業多元化競爭能力、降低單一領域市場風險,但也導致產業發展主業不聚焦、注意力不集中,產業發展滿足于“低水平重復、簡單數量擴張、鋪攤子”,質量水平上不去,難以形成“百年老店”,在產品精密性、穩定性、耐用性等方面與國際領先企業差距較大。為此,應樹立支持企業專業化發展的價值導向,加快培育一大批主營業務突出、競爭力強的“專精特新”中小微企業,打造一批專注于細分市場、技術或服務出色、市場占有率高的“單項冠軍”。集中力量表彰一批堅守本領域、長期開展技術攻關和產業發展的“單項冠軍”“隱形冠軍”或“獨角獸”企業,形成鼓勵企業專業化發展的良好風尚。約束國有企業行為,使其盡快退出競爭性領域,并通過市場采購方式給予堅守制造業的專業化企業持續穩定的訂單支持。鼓勵中小微企業以專業化分工、服務外包、訂單生產等方式與大企業、龍頭骨干企業建立穩定的合作關系。
(五)加大行業協會、中間組織和機構建設
從國際經驗來看,在產業鏈的協調和穩健產業體系構建的過程中,行業協會、產業聯盟、中間組織和機構的作用非常明顯。它們熟悉產業鏈中每家企業的優勢和劣勢,能夠積極幫助對接企業成長所需要的各種資源,引導企業、高校、科研院所等產學研主體通過建立資源共享交流平臺,開展共性技術和關鍵技術研發,推動科技成果轉移轉化,組織制定各類標準,開展人才引進和培養,提供市場拓展和信息咨詢,積極對接各項政策資源等,為產業鏈的穩固和提升發揮重要作用。而目前我國各種層面的行業協會、產業聯盟和各類中間組織作用發揮還不夠,一方面在溝通企業與政府、企業與公眾、企業與企業之間的平臺作用不足,難以對企業行為有較強的約束力;另一方面,也難以給予企業實際的幫助,提升產業基礎能力和產業鏈水平的能力有限[19]。為此,應加強國家層面的組織引導,賦予相關機構一定職能,支持從宏觀層面統籌協調和整合資源,提供更好的信息交流平臺,促進企業和科研院所之間加強合作、溝通信息,充分利用這些新技術實現基礎能力的突破;建立共性技術平臺,引導產業鏈上下游之間、產學研用之間形成聯動,共同開展技術攻關,集中力量突破一批關鍵瓶頸[20];形成標準制定和行業秩序規范平臺,密切產業鏈上下游關系,形成支撐產業鏈現代化發展的協調平臺。
(六)繼續深化拓展國際合作
面對國際產業競爭格局的戰略性調整,應把握經濟全球化新趨勢新特點,對標國際先進規則,積極探索國際合作新模式,通過全球資源利用、業務流程再造、產業鏈整合等方式,不斷提升我國產業發展全球位勢和分工地位,以高水平開放推動產業鏈現代化發展[21]。要繼續大力推動我國企業、機構、高校與美國、歐盟、日本、韓國等在科技、金融、人才等領域的合作,穩住在華外資企業,促進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格局。以“一帶一路”建設為契機,秉持共商共建共享理念,全方位深化與創新大國和世界各國的合作,構建堅實穩固、內外循環的供應鏈體系。深化現代服務業對外開放,在金融、醫療、健康、電信等重點領域加大開放力度,取消制造業重點領域外資準入限制。充分利用巨大的國內市場優勢,積極引進新一代信息技術、生物、節能環保等領域企業,促進形成新一輪跨國公司和科技型企業對華投資熱潮[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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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羅重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