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世英 宋良榮
摘要:技術創新是我國經濟發展從速度增長向質量增長轉型的重要推動力,國家財政優惠政策和企業自身融資方式作為當前企業技術研發的關鍵驅動因素對企業創新產生不同的激勵效應。基于企業創新價值鏈理論,利用2013—2017年922家上市高新技術企業的面板數據,分析財政激勵和融資激勵對企業研發創新的階段影響,結果表明:在研發創新的不同階段,財政激勵效應和融資激勵效應存在差異。其中,財政補貼激勵效應集中在研發投入階段,并隨著創新流程的推進呈現下降趨勢;稅收優惠激勵效應則隨著創新流程的推進不斷上升,并在成果轉化階段集中凸顯;股權激勵和債權激勵在研發投入階段表現出一定的抑制作用,但在研發產出和成果轉化階段激勵效應顯著,并且股權激勵效應大于債權激勵效應。同時,在企業不同的生命周期,財政激勵在各周期保持了正向激勵效應,其中財政補貼效應隨著企業生命周期變化總體呈現上升趨勢,稅收優惠對成長期和衰退期企業效果更顯著;融資激勵中債權融資和股權融資對成長期和成熟期企業的效應一致,但股權融資在企業衰退期各階段展現了創新抑制作用,并且債權融資在成熟期和衰退期的激勵作用略強于股權激勵。
關鍵詞:財政激勵;融資激勵;企業生命周期;企業研發創新
中圖分類號:F27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7-8266(2019)07-0085-10
一、引言
科技創新作為經濟發展的重要支撐,為社會經濟的發展提供持久動力,尤其是在當前中國經濟下行和轉型的關鍵時期,研發創新對于經濟效率的提升作用就更為凸顯。同時,由于研發創新活動周期較長且投入產出不確定,導致研發創新對資本體量及穩定供給的需求更高,所以科技創新實際上始于技術,而最終要成于資本。從當前我國創新環境來看,政府和市場是提供創新資本的主要來源。首先,政府通過財政工具為我國企業研發創新提供了一定的政策優惠來激勵企業創新,主要包括直接對企業研發進行財政補貼、間接針對企業研發配套稅收優惠或稅收返還政策。在2017年,中央和地方兩級政府對于科技發展投入財政支出7 266.98億元,占整個財政收入的3.6%。其次,企業自身通過金融市場進行一系列融資活動取得資本進而開展創新活動。從融資方式來看,內部融資、股權融資和債權融資是當前企業融資的主要方式,由于內部融資是通過企業內部自有資金開展研發創新活動,融資規模往往較小,所以本文主要探討后兩種金融市場下的融資行為。這兩種方式通過不同利益獲取方式吸納金融市場上的資本,其中,股權融資通過有限責任方式限定最大損失,債權融資通過債務契約鎖定最高收益,最終和企業形成共同利益決策體進而影響企業的研發創新活動。總的來說,無論是政府還是市場,對企業研發創新發展都具有重大影響,但在企業實際研發過程中它們的激勵作用到底是怎樣的,是否在研發創新的不同階段存在異質性作用,如何在企業研發中實現政府財政激勵和市場融資激勵的高效結合,都是在研發創新中必須關注的問題。本文利用2013—2017年高新科技產業922家上市公司財務指標數據,建立動態面板模型,研究財政激勵和融資激勵在企業研發創新活動以及不同階段的具體作用,明確不同來源的資本對企業研發創新過程的激勵效應,以期實現財政資源和金融市場資源的高效配置,最終達到企業研發創新的帕累托最優。
二、文獻評述
(一)財政激勵與企業研發創新
從宏觀角度來看,學者們對政府財政的創新激勵效應分為兩種態度:第一種觀點認為,財政政策通過財政補貼或稅收優惠等手段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企業研發創新的資金缺口,這有利于調動企業研發創新的積極性,激勵企業進行研發創新。赫雷拉(Herrera)等[ 1 ]、切魯里(Cerulli)等[ 2 ]認為政府所采取的積極財政政策可以有效彌補企業技術研發外溢成本,從而刺激企業開展研發創新活動。李平和王春暉[ 3 ]以我國2001—2008年不同省份的科技支出數據為例研究了財政扶持與企業技術研發的關系,并認為兩者之間具有顯著正向關系。李香菊等[ 4 ]基于動態效應和外部制度視角分析財政政策與企業創新的關系,并得到了財政政策能有效激勵企業增加研發投入,但在效果上具有時滯性的結論。第二種觀點認為,政府積極的財政政策對企業創新研發產生了擠出效應,在一定程度上扭曲了市場資源的要素配置,不利于企業進一步開展研發活動。安同良等[ 5 ]、張杰等[ 6 ]基于財政政策的指向性和信息不對稱性視角分析了財政政策的激勵效應,發現我國財政政策對企業研發創新存在一定的逆向激勵效應。
從微觀視角來看,學者們也分別從財政補貼、稅收優惠對企業研發投入和產出的影響進行了對比分析。柳光強[ 7 ]闡述了財政補貼和稅收優惠對研發創新的傳導機制,并提出不同產業在財政政策影響下存在激勵差異。童錦治等[ 8 ]認為,適當的財政補貼激勵企業研發創新,但存在一定的區域異質性和門檻效應。劉放等[ 9 ]、韓仁月等[ 10 ]認為,稅收優惠提升了企業的創新績效,但激勵效果存在行業差異。崔也光等[ 11 ]從企業研發創新的投入規模和產出效率視角分析了財政扶持的正向激勵效應。同時也有部分學者如王春元[ 12 ]、趙玉林等[ 13 ]從分配機制和激勵結構偏差視角分析了財政政策對企業研發投入與產出的抑制作用。
(二)融資激勵與企業研發創新
融資難一直是企業研發創新要解決的關鍵問題,在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推動下,國家鼓勵金融資本要“脫虛向實”,并加強了對金融市場的監管,這在很大程度上改善了企業外部融資環境。從現有研究結果來看,企業融資方式對研發創新的作用主要集中表現在股權融資具有較好的激勵效應,而債權融資效果不明顯;文武等[ 14 ]、任海云等[ 15 ]認為,我國企業研發創新對外部融資依賴性較大,并且股權融資方式對企業研發投入具有較強的促進作用。段海艷等[ 16 ]、王旭等[ 17 ]分別從企業資產負債、企業價值和契約理論視角分析了債權融資對企業研發創新的作用,發現在周期不對稱和收益風險不對等的情況下,債權融資對研發創新具有抑制作用。同時,也有部分學者如鐘田麗等[ 18 ]提出兩種融資方式對企業研發創新都不具有激勵效應甚至存在負相關關系。楊風[ 19 ]認為,股權融資存在較大的代理成本,會抑制創新;唐清泉等[ 20 ]基于債務異質理論肯定了債權融資的積極作用,認為它在中國市場環境下具有較強的適用性。
綜上可知,學者們對財政政策和融資方式與企業研發創新之間的關系有較多的研究,但對財政激勵和融資激勵的研究側重于縱向對比而缺乏對兩者的橫向分析。在新常態背景下,明確同一時期內財政激勵和融資激勵兩者的作用對于完善我國金融市場和推動經濟質量轉型有著重大意義。同時,當前研究主要集中于企業研發創新投入,缺乏對企業創新研發不同階段的分析,明確財政激勵和融資激勵在研發創新不同階段的效應,對于創新整個流程的優化和創新效率的提升尤為關鍵。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利用高新技術產業922家上市公司2013—2017年數據,從橫縱兩個方向分析財政補貼、稅收優惠、股權融資、債權融資對研發創新的階段激勵效應,并進一步研究企業生命周期差異背景下財政激勵、融資激勵對研發創新的階段效應,希望找到政府和市場在企業研發創新中的精準定位,推動我國研發創新展現高效率、高價值的新面貌。
三、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財政政策對企業研發創新的激勵效應
財政政策作為政府彌補市場經濟失靈時的關鍵工具,在引導資源配置、推動產業發展方面具有較強的效用。對于企業研發創新活動來說,政府主要通過財政補貼、稅收優惠兩種手段來扶持企業創新。財政補貼是指政府為鼓勵企業創新直接無償給予的財政性專項資金,它受政府主導,有較強的可控性,還可以根據經濟發展狀況進行適時調整,靈活性較大,并且在補貼企業的范圍、資金以及目標上具有較強的確定性。同時,財政補貼更側重于事前補貼,符合條件的企業通過提交申請,財政部門審核過后發放補貼資金,所以財政補貼具有事前激勵效應。稅收優惠是政府在現行稅制基本框架下對企業研發創新活動所產生的稅費給予一定的折扣,從而達到減負降稅保障創新活動順利開展,實現社會技術進步和增強企業競爭力的目標。所以,稅收優惠的激勵效應更側重于研發活動發生后,具有事后激勵效應,并且由于稅率具有固定性,所以企業能享受稅收優惠的力度更取決于自身的研發創新活動。同時,由于財政補貼和稅收優惠都是政府讓出一定的經濟收益給市場主體,所以,在制度環境較差或者信息不對稱的情況下可能存在激勵偏差和道德風險等問題,這也會導致財政政策的激勵效應失靈。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a:財政補貼和稅收優惠對企業研發創新具有正向激勵效應。
H1b:財政補貼和稅收優惠由于政策差異導致激勵效應存在差異。
(二)融資方式對企業研發創新的激勵效應
研發創新行為具有不確定性,調整成本較高,所以對資本的依賴性較強。股權融資和債權融資作為市場融資的兩種方式為企業創新活動提供保障,按照優序融資理論,股權融資成本較高,但由于股權融資與創新投資具有利益一致性,即均具有高風險、高收益以及長期不確定性的特征,因而股東在進行投資決策時除了會考慮企業當前的資產狀況外,還會對企業融資項目本身的前景以及未來的盈利能力做出判斷,并關注科技創新對企業未來成長性的貢獻。因此,股權投資者更愿意承擔創新風險,為企業創新提供資金。而對于債權融資來說,人們對債權融資創新效應的分析經歷了創新厭惡到厭惡與包容并存的動態演化過程。由于債權人和研發創新活動之間存在風險逆向矛盾,使得債權人會在苛刻的擔保要求下進一步加強對創新投入資金專用的約束,這就導致債權融資與企業創新之間存在消極關系。然而,債務異質理論認為商業銀行與企業之間存在多重經濟性關聯的互動性,如果把銀行作為其關系型債權人,銀行為尋求多樣化的穩健收益是可能為創新活動提供資金并進一步推動創新活動展開的。基于上述分析,提出如下假設:
H2a:在相同的市場環境下,股權融資對企業研發創新有正向激勵效應。
H2b:在相同的市場環境下,債權融資對企業研發創新有負向激勵效應。
(三)企業研發創新的階段性和激勵差異
企業研發創新整個流程是一個復雜的系統,簡化來看,它主要分為研發投入、研發產出和成果轉化三大部分[ 21 ]。在研發階段的投入產出一般是實現技術從無到有的過程,而成果轉化是技術應用給企業帶來經濟效益的過程。從財政激勵和融資激勵的根本目的來看,每個資金方都是希望研究創新的成果能實實在在轉化為社會經濟效益,但在政策利益和考核機制存在差異的情況下,它們對研發創新活動的影響也存在偏差,財政補貼、稅收優惠作為公共資源分別在事前規劃和對已開展的研發活動進行激勵,那么相對來說它對研發階段的影響就較為明顯,如果最終考核制度不合理會導致研發產出成果高數量和低質量并存的問題。從根本上來講,外部融資的投資人是希望從企業獲取穩定收益或更多收益,所以對研發創新結果要求更為嚴格,不僅要產出優質技術,更要技術轉換的生產力。無論股權融資還是債權融資,對成果轉化階段的關注度都更高,這也就意味著融資激勵效應在成果轉化階段會更顯著。綜上所述,提出如下假設:
H3a:財政激勵效應主要通過對企業研發創新活動中的研發行為展現出來。
H3b:融資激勵效應主要通過對企業研發創新活動中的成果轉換展現出來。
四、研究設計
(一)研究樣本與數據來源
本文依照中國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簡稱“證監會”)對上市公司的行業劃分標準,選取2013—2017年度制造業內電子、機械儀表、醫藥、信息技術等高新技術行業上市公司為樣本。為保證樣本數據的科學完整性,剔除樣本期內出現ST、PT的企業和數據缺失、數據異常的企業,最終確定922家樣本企業,共得到4 610個觀測值。其中上市公司創新研發數據及相關財務數據均來自國泰安(CS MAR)數據庫。另外,為避免極端值的影響,本文對變量進行1%分位及99%分位的縮尾處理(Win sorize)。
(二)模型設計與變量闡釋
為檢驗財政政策和融資方式對企業研發創新的激勵效果,本文參考柳光強[ 7 ]、王旭等[ 17 ]的計量方法并進行拓展,得到基于企業研發創新影響因素的計量模型:

在公式(1)中,i表示企業,t表示時間,y表示企業研發創新;本文參考李春艷等人的[ 21 ]做法,把企業研發創新流程劃分為研發投入(R&D)、研發產出(Io),成果轉化(Trans)三個階段,Fiscal表示企業財政補貼變量,Tax為稅收優惠,Stock表示股權融資,Debt表示債權融資,Control表示控制變量,αi表示企業固定效應(用來控制企業方面不隨時間變化的特征值),αt表示時間固定效應(用來控制不同企業同期內的外部環境),μ表示隨機干擾項。
具體變量含義如下:
被解釋變量:企業研發創新,依照企業研發創新的流程劃分為三個階段,研發投入階段(R&D),主要表示研發投入規模,為了規避企業規模大小帶來的差異,采用研發投入強度來表示研發投入,具體計算方法為企業研發投入總額/期末企業總資產。研發產出階段(Io),表示企業技術研發的成果,主要用技術專利數來表示,同時為避免技術專利存在質量差異,所以采用有效專利數取對數來衡量研發產出。成果轉化階段(Trans),表示企業研發的技術所能帶來的經濟收益,這也是創新轉化為生產力的最終考核階段,通過新產品銷售收入總額取對數來表示創新成果轉化變量。
解釋變量:財政激勵變量主要包括財政補貼(Fiscal)和稅收優惠(Tax)。其中財政補貼變量主要是通過企業年報政府補助相關數據收集,然后扣除稅收返還、稅收減免等稅收優惠額,把得到的結果與企業總資產相比得到財政補貼變量。對于稅收優惠變量,借鑒前人做法用企業時間稅率來計算,具體是(名義稅率-實際稅率)×總利潤/總資產,其中,實際稅率=企業所得稅/息稅前利潤。融資激勵變量主要包括股權融資(Stock)和債權融資(Debt)。股權融資表示企業通過股權方式進行融資所得到的資金用來滿足企業發展需要,采用企業年度實收資本總額來表示股權融資額;債權融資表示企業通過債權方式所獲取的融資來滿足企業發展需求,采用年度負債總額與總資產的比例即有效資產負債率來表示。
控制變量:從企業財務價值角度考慮,按照重要財務指標選取控制變量;企業規模(lnSize),表示企業大小,通過企業總資產取對數來衡量;企業風險水平(Risk),用來衡量企業風險狀況,通過綜合杠桿率來表示;資產周轉率(Asset),用營業收入/期末資產總額來表示,主要衡量企業經營能力;企業盈利水平(Roa),用總資產凈利率來表示,即凈利潤/資產總額,用來衡量企業盈利能力;企業成長性(Grow),通過總資產增長率來衡量,具體計算為(資產總計本期期末值-資產總計本期期初值)/資產總計本期期初值,用來衡量企業發展能力;企業年齡(lnAge),通過對企業年齡=統計區間年限-企業成立年度+1的結果取對數得出。托賓Q值(To binq),用企業市值/總資產計算,用來表示企業的相對價值;董事會結構(Board),通過獨立董事占比來計算,用來表示企業高層決策的科學性。
同時,以2013—2017年度922家高新技術企業的數據為樣本的變量描述性統計參見表1。
五、實證結果與分析
(一)財政政策與融資方式對企業研發創新的激勵效應分析
首先,豪斯曼(husman)檢驗結果(Prob>chi2= 0.000 0)拒絕原假設,所以本文采用固定效應模型。具體回歸結果見表2。
從表2可以看出,企業在研發創新活動中,財政激勵和融資激勵的效果都是較為顯著的。其中,從研發創新活動的激勵因素分析可以看出,財政補貼對于創新研發有較強的正向激勵作用,在研發投入階段,財政補貼無論在統計顯著性還是參數估計影響上都有較好的效果,這說明在企業研發創新前期,財政補貼對于推動高新技術企業的創新效率提升具有最積極的作用;稅收優惠在研發投入階段雖然對比財政補貼效果不是很明顯,但也有積極作用。反觀,融資兩種方式的積極效果在投入階段不明顯,都呈負相關,說明融資激勵在研發投入階段存在抑制作用。


如表3所示,在創新產出階段,財政補貼也體現了顯著的正向激勵效果,但系數有所下降,稅收優惠在這個階段激勵效果仍舊不太顯著,這主要是由于政府扶持創新的目的和稅收政策導向性影響的結果,在投入階段企業享受了稅收優惠,但在有效專利產出階段如果企業不能進一步把專利轉化為生產力或者繼續開展研發活動,那么稅收優惠在這一階段會出現斷檔空窗期現象。同時,股權融資和債權融資在創新產出階段呈顯著的正向激勵,其中股權融資統計顯著性最強并且影響力也較大,這表明創新產出階段外部融資的積極性得到了充分的調動,投資方更希望企業獲取有效專利技術給他們帶來更高的收益,債權人看到企業技術的進步也會適當提高對企業的風險容忍度借錢給企業,在資本逐利的動機下融資契約更容易達成,企業可以更好地進行下一步研發創新活動。


從表4可知,在成果轉化階段,稅收優惠和股權融資的激勵效應得到了充分展現,正向激勵效應大幅度躍升;財政補貼的激勵效果對比之前階段繼續下降,債權融資仍具有一定的正向激勵效果但上升幅度不大,這表明在成果產出階段政府扶持創新的目的和企業發展目標以及投資人、債權人期望得以實現,每一方都享受到了研發創新的紅利,也表明企業研發創新項目的成功。
所以,從激勵效應視角出發,財政政策整體對于企業研發創新具有正向激勵效應,假設H1a成立。同時,由于財政補貼的激勵效應隨著創新程度加深效果不斷下降,稅收優惠在研發階段效果不明顯、在成果轉換階段效果顯著,這也說明兩種財政激勵效應是存在時間差異的,假設H1b成立。融資激勵在股權和債權的作用下并沒有完全的正向或負向激勵作用,兩者在研發投入階段具有抑制作用,但隨著創新流程的深化融資激勵的正向效果不斷上升,其中股權融資的激勵效應明顯大于債權融資,所以雖然假設H2a和H2b沒有完全得到證實,但為假設H3b提供了更充分的證據。
從財政激勵和融資激勵的整體效果以及高新技術企業研發創新的階段性來看,財政激勵效果在研發投入和產出階段整體具有正向激勵效果,融資激勵的作用主要集中在技術產出和成果轉換階段,假設H3a和H3b得到證實。這說明當前我國高新技術企業研發活動中政府的引導作用是很關鍵的,在人口資源和改革開放政策紅利的影響下企業經歷了近40年“中國制造”的快速發展期,面對經濟轉型“中國創造”的前中期仍需要強化政府引導作用,推動創新發展,增強經濟增長驅動力,但要注意的是,稅收優惠的作用在成果轉換階段也較為顯著。同時,兩者的創新階段激勵差異也說明我國市場化程度仍舊較低的特性,外部融資方對于企業不夠信任,只有在成果出現的階段才敢進行規模投資,這會導致企業在研發階段出現融資難的問題從而制約企業研發創新,但一旦獲取市場融資,其在研發創新中后階段的效用也是十分顯著的。所以,降低外部融資門檻對企業創新發展尤為關鍵。
同時,從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看,企業規模、風險水平、經營能力、成長性等變量都在不同階段對企業研發創新有著不同的作用,其中企業規模的影響集中在創新產出和成果轉化階段,這說明規模效應在研發創新中后期較為顯著;資產周轉率對研發投入階段和研發產出階段的影響較為顯著,說明在研發創新階段前中期企業經營能力對創新效率的影響尤為關鍵;企業盈利指標在研發投入階段和最終產出階段影響顯著,說明企業的盈利增長與研發創新活動之間存在循環式推動的效果。
(二)基于企業生命周期差異的進一步討論
依照企業生命周期理論,可以把企業劃分為成長期、成熟期、衰退期三個階段。同時,單純依靠企業年齡和規模去劃分企業生命周期缺乏科學性,所以本文參考童錦治等[ 8 ]的做法采用現金流模式法使用經營、投資、籌資三類現金流凈額的正負組合來劃分922家高新技術企業的生命周期階段,并進行回歸分析,結果參見表5。
從表5來看,財政激勵和融資激勵在企業不同生命周期內對研發創新確實存在異質性作用。首先,財政補貼在企業生命周期內都體現了較為顯著的正向激勵作用,并保持了創新階段的一致性,但隨著企業生命周期的演進,企業創新對財政補貼的依賴性越來越強。其次,稅收優惠也在各個時期體現了正向激勵作用,顯著性較強的集中在成果轉化階段,但要注意的是,隨著企業從成長期到衰退期的演化,稅收優惠的效果也越來越明顯,對衰退期的企業創新影響是最大的。再次,股權融資和債權融資在分周期內呈現出較高的顯著性。其中,股權融資在成長期和成熟期的中后研發階段體現了較為顯著的正向激勵作用,并且影響力在成熟期的成果轉化階段最大,而在研發投入階段都呈負向激勵,同時,股權融資在衰退期企業的創新三階段都呈現出顯著的負向激勵,這說明衰退期采取股權融資的方式去開展研發創新活動對創新效率具有抑制作用,這跟投資方追求最大效益的現實狀況相符。債權融資在企業生命周期內的作用保持了一致性,都在研發投入階段具有顯著的負效應,在研發產出和成果轉化階段具有正向激勵效用。需要注意的是,在分周期的背景下,債權融資的激勵效果略強于股權融資的激勵效果。本文認為,在限定企業生命周期時,降低了債權融資期限不匹配性和不確定性,債權人的信息不對稱提高其對研發創新的包容性,這與債務異質理論的思想具有共通性。
總體來說,在限制企業生命周期的條件下,財政激勵和融資激勵都表現出了一定的差異:一是財政補貼的作用更集中在各周期研發投入階段,其中隨著企業的成熟和衰退,對財政補貼的依賴性越來越強;二是稅收優惠整體作用無變化,但影響力在不同周期內存在較大波動;三是股權融資的正向激勵效果集中在成長期和成熟期的企業,對衰退期的企業具有負向激勵效果;四是債權融資在分周期內呈較強的顯著性,并在成熟期和衰退期內的影響力略強于股權融資。
(三)穩健性檢驗
對上述結果進行穩健性檢驗:一是考慮到估計結果可能受到內生性問題的影響,采用系統GMM模型引入解釋變量的滯后一期項作為工具變量對方程進行估計,雖然顯著性存在一定的差異,但估計結果與本文主要結論一致;二是考慮到變量測度指標選擇對估計結果的潛在影響,本文借鑒郭玥[ 22 ]的做法,用研發支出/企業收入來代替企業研發投入強度指標,用專利授權數代替研發產出指標,用新產品銷售凈利潤代替成果轉化指標,重新進行回歸,結果與本文結論整體一致。

六、結論與政策建議
(一)結論
本文基于2013—2017年922家高新技術企業面板數據,研究了財政政策和融資方式對高新技術企業研發創新的激勵效應,明確在研發創新不同階段財政補貼、稅收優惠、股權融資、債權融資的具體作用,以及這種激勵效應在企業不同生命周期內的差異,最終得到以下結論:
第一,財政政策對于我國創新發展具有正向激勵作用。其中,財政補貼的激勵效果主要集中在企業創新研發活動前中期,在后期呈現下降趨勢;稅收優惠的激勵效果集中在研發創新活動頻繁期即投入階段和成果轉化階段,并且在成果轉化階段的激勵效果最為顯著。
第二,融資方式在企業研發創新活動中后期展現了顯著的正向激勵作用,在研發前期具有一定的抑制作用,其中股權融資激勵作用略大于債權融資作用。
第三,在企業不同的生命周期內,財政激勵和融資激勵的效果存在一定差異性,其中整個周期內財政補貼對研發投入階段作用顯著并呈現上升趨勢,稅收優惠在衰退期內的成果轉換階段效果最為明顯。股權融資在整個周期內對研發投入起抑制作用,在成長期和成熟期內對研發產出和成果轉化有促進作用,在衰退期內對任何研發創新階段都起抑制作用;債權融資在全周期內對研發投入產生負效應,而對研發產出和成果轉化產生正效應,并在成熟期和衰退期內略大于股權融資的作用。
(二)政策建議
基于以上結論,為更好地發揮財政政策和融資方式對企業研發創新的激勵作用,推動經濟高質量轉型發展,提出以下建議:
1.建立差異化的流程式財政激勵機制
財稅政策作為政府宏觀調控的主要工具,對于我國經濟高質量轉型發展尤為關鍵,所以要堅持從全局出發,明確企業創新活動的階段差異和企業個體差異,理順企業研發創新流程的關鍵環節,加大對技術質量和實際應用價值的關注度,這有助于明確財政補貼和稅收優惠的傳導路徑,提高創新扶持精度。首先,依照創新的階段特征和企業生命周期特征,把財政補貼主要集中在創新研發投入上,稅收優惠集中在成果轉化階段,堅決反對“一刀切”和“大水漫灌”式的補貼優惠方式。其次,進一步完善財政激勵方式,促進財政補貼和稅收優惠形式的多樣化,改變事前補貼和事后激勵的單一方法,構建事前、事中、事后多階段的全流程激勵機制;再次,構建全面的財政激勵績效評估機制,加強對財政資金流向和創新成果產出效率的監督管理,獎優懲劣,防范投機行為和道德風險。
2.完善市場機制,降低融資門檻,強化金融手段激勵作用
企業研發創新過程是一個復雜的系統,在周期長、成功率低、信息不對稱的制約下,市場資本對技術研發始終持保守態度,但企業研發創新作為一種市場性的活動,單純依靠政府激勵是不夠的,市場資源無論在規模和效率上都比政府資本更具有優勢,所以建立健全市場資本的進入和退出機制,解決信息獲取環節造成的信息不對稱問題,加強企業研發與金融市場的融合,降低市場資本進入門檻,營造良好的金融生態環境,提高金融市場資本對技術創新的積極性,利用金融手段和工具去激勵企業創新發展。同時,根據企業發展差異性,鼓勵企業采取多元化融資方式,處于成長期和成熟期的企業在研發產出和成果轉化階段多采用股權融資方式來獲取經濟資源,而處于衰退期的企業則采用債權融資方式來推動創新發展。同時,還要加強對企業行為的監督和約束,保障投資方和債權方的合法權益,協調各方利益實現企業研發創新的高效循環。
參考文獻:
[1]HERRERA L,BRAVO IBARRA E R.Distribution and ef fect of R&D subsidies:A COmparative analysis according to firm size[J].Intangible capital,2010,6(2):272-299.
[2]CERULLI G B,POTI. Evaluating the robustness of the ef fect of public subsidies on firms’ R&D:an application to Ita ly[J].Journal of applied economics,2012,15(2):287-320.
[3]李平,王春暉.政府科技資助對企業技術創新的非線性研究——基于中國2001—2008年省級面板數據的門檻回歸分析[J].中國軟科學,2010(8):138-147.
[4]李香菊,楊歡.財稅激勵政策、外部環境與企業研發投入——基于中國戰略性新興產業A股上市公司的實證研究[J].當代財經,2019(3):25-36.
[5]安同良,周紹東,皮建才.R&D補貼對中國企業自主創新的激勵效應[J].經濟研究,2009(10):87-98,120.
[6]張杰,陳志遠,楊連星,新夫.中國創新補貼政策的績效評估:理論與證據[J].經濟研究,2015(10):4-17,33.
[7]柳光強.稅收優惠、財政補貼政策的激勵效應分析——基于信息不對稱理論視角的實證研究[J].管理世界,2016(10):62-71.
[8]童錦治,劉詩源.財政補貼、生命周期和企業研發創新[J].財政研究,2018(4):33-47.
[9]劉放,楊箏,楊曦.制度環境、稅收激勵與企業創新投入[J].管理評論,2016(2):61-73.
[10]韓仁月,馬海濤.稅收優惠方式與企業研發投入——基于雙重差分模型的實證檢驗[J].中央財經大學學報,2019(3):3-10.
[11]崔也光,姜曉文,王守盛.財稅政策對企業自主創新的支持效應研究——基于經濟區域的視角[J].經濟與管理研究,2017(10):104-113.
[12]王春元.稅收優惠刺激了企業R&D投資嗎 [J].科學學研究,2017(2):255-263.
[13]趙玉林,谷軍健.政府補貼分配傾向與創新激勵的結構性偏差——基于中國制造業上市公司匹配樣本分析[J].財政研究,2018(4):61-74.
[14]文武,張宓之,湯臨佳.金融發展對研發投入強度的階段性非對稱影響[J].科學學研究,2018(12):2 179-2 190.
[15]任海云,聶景春.企業異質性、政府補助與R&D投資[J].科研管理,2018(6):37-47.
[16]段海艷.不同來源金融資本對企業研發投入的影響研究——以中小板上市公司為例[J].科技進步與對策,2016(14):88-92.
[17]王旭,褚旭.中國制造業綠色技術創新與融資契約選擇[J].科學學研究,2019(2):351-361
[18]鐘田麗,馬娜,胡彥斌.企業創新投入要素與融資結構選擇——基于創業板上市公司的實證檢驗[J].會計研究,2014(4):66-73.
[19]楊風.市場環境與研發投資——基于創業板上市公司的經驗證據[J].科學學研究,2016(6):896-905.
[20]唐清泉,巫岑.銀行業結構與企業創新活動的融資約束[J].金融研究,2015(7):116-134.
[21]李春艷,徐喆,劉曉靜.東北地區大中型企業創新能力及其影響因素分析[J].經濟管理,2014(9):36-45.
[22]郭玥.政府創新補助的信號傳遞機制與企業創新[J].中國工業經濟,2018(9):98-116.
Public Finance Incentive,Financing Incentive,and Enterprise R&D Innovation
HOU Shi-ying and SONG Liang-rong
(University of Shanghai for Science and Technology,Shanghai200093,China)
Abstract:Enterprise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is an important driving force for China’s economic development to realize the transformation from speed-oriented growth to quality-oriented growth. As the key driving factors of current enterprise technology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national financial preferential policies and enterprises’ own financing mode have different incentive effects on enterprise innovation. Based on the theory of enterprise innovation value chain,the panel data of 922 high-tech enterprises from 2013 to 2017 is used to analyze the influence of financial incentives and financing incentives on the stage of enterprise R&D innovation. The empirical results show that there are differences in financial incentives and financing incentives in different stages of R&D innovation. Among them,financial subsidy incentives are concentrated in the R&D investment stage and show a downward trend as the innovation process deepens. Tax incentive effects keep rising as the innovation process deepens and become concentrated in the achievement transformation stage. Equity incentive and creditor’s right incentive have certain inhibitory effects in the stage of R&D input,but the incentive effect is significant in the stage of R&D output and achievement transformation,and the equity incentive effect is greater than the creditor’s right incentive effect .At the same time,under the background of different life cycles of enterprises,financial incentives maintain positive incentive effect in each cycle,among which the effect of financial subsidies generally presents an upward trend along with the change of enterprise life cycle,and tax incentives have more significant effects on enterprises in the growth and decline periods. In financing incentives,the effects of debt financing and equity financing on enterprises in the growth and maturity stages maintain the consistency of the whole sample,but equity financing shows the innovation inhibiting effect in each stage of enterprise decline period,and the incentive effect of debt financing in the mature and decline period is slightly stronger than that of equity incentive.
Key words:public finance incentive;financing incentives;enterprise life cycle;enterprise R&D innov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