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業小鎮魅力方程

萬智

回望悠遠歷史，直面未來挑戰，文化積累與創意勃發讓小鎮在古典與現代之間揮灑自如，文化IP視角下的小鎮尤為將文脈存續與產業發展拿捏平衡，從而在以摧枯拉朽之勢奔涌激蕩的現代文明中永葆風姿。當蘊藏深度與歷史的工業小鎮順應潮流向“智造”“綠色”轉型，那些在科研、金融、智能制造、生物醫藥、新能源、新材料、高等教育等方面有所布局發展的高端產業小鎮更成為區域經濟發展的新引擎。

文化小鎮的產業崛起

世人對于小鎮的印象，多是平和、靜謐，與熙攘、喧囂的城市形成鮮明比對，其實世界范圍內并不缺乏曾掀動歷史的著名小鎮，在文明的厚書上添上一筆濃重色彩。當年慕尼黑公爵便是在法埃辛小鎮進行了一系列大刀闊斧的變革，并輻射全歐;又比如先后培養出四位《獨立宣言》起草者、三位美國總統、多位諾貝爾獎獲得者的“美國第一鎮”威廉斯堡;擁有古羅馬人所留下的“世界文化遺產”輸水渠的西班牙小鎮塞戈維亞……并不夸張地說，小鎮無論是在數量還是歷史、文化、經濟等層面都對人類社會發展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其在人類事務中所承擔的角色要比我們想象地更加深刻。

小鎮是鄉土文化與城市文化的交匯所在，由源始的人口聚落按軍事、商貿、生產、交通等功能逐漸演變而來的各式小鎮，每一個都有著專屬的歷史印痕，隱含著獨特的文化魅力。文化是小鎮的靈魂，在傳承中探索，在創新中發展，若要開啟小鎮建設的密碼，解析其文化必不可少。

文化記憶系著歷史，小鎮文化空間的保護與文化身份的更迭牽動各方心緒，如何既保存往昔文化，又融匯現代氣息，是為一大考驗。瑞士小鎮圣加倫從以紡織和刺繡聞名的手工業鎮轉身成為世界知名大學城，精擅玩轉文化軟、硬實力讓人驚羨。19世紀時，圣加倫以一鎮之力，占據全球紡織業產量的一半份額，發達的貿易使之擁有歐洲最早的銀行業與保險業。雄厚的經濟實力化為當地情調別具的顯耀建筑，也讓其文化底蘊進一步夯實。此地的修道院圖書館收藏有為數眾多的中世紀手稿，一度是彼時的歐洲知識中心。全球化時代到來后，圣加倫的紡織業迅速轉為產業高端，當前一線奢侈品大牌的成衣多有圣加倫的產業印記，美國前第一夫人米歇爾·奧巴馬在其丈夫就職典禮上的禮服刺繡正出自這里。于此同時，圣加倫的世界學術文化中心之位也未旁落，有著悠久歷史的圣加倫大學可與美國哈佛大學媲美，讓其始終是世界知名大學城陣列里的重要一員。

產業小鎮的詩和遠方

中國企業管理研究會副理事長楊世偉認為發展特色小鎮的核心是產業運營，他建議，“培育特色小鎮可以從產業選擇、宜居環境、傳統文化、設施服務、體制機制五個方面入手。我們從其中的產業選擇這一個方面來看，產業定位應符合國家產業政策要求，要有獨特性，注重采用新技術手段，制定特色產業發展扶植政策。產業選擇既可以無中生有，也可以依托原有產業，完善產業類型充實小鎮功能，提升原有產業品質，成為支柱產業。”在住房和城鄉建設部原副部長仇保興看來，對小鎮產業進行設計并不現實，“特色小鎮的經濟組織呈現出非常復雜的結構，這種結構是主體變異性、主動適應性的相互作用，這是很難設計的，誰要是對我們的小鎮產業從頭到尾進行設計，是不可能的。”

有專家進一步指出，“以產業為核心的特色小鎮建設關鍵在于構建良好的產業生態系統。當前特色小鎮的產業生態大致經過了四個階段的路徑演變，即生產生態系統的自我完善，生產、商業、創新生態系統的交織與互動，柔性需求引致的產業交叉共生網絡，以及產業、自然、社會、政務生態系統的區域耦合。”甚至于，在專業人士眼中，目前中國的特色工業小鎮所涵蓋的工業項目都太過廣泛，“并不是說工業小鎮只能做一項工業產業，而是要將一個或者幾個工業產業做精做細。與此同時，需要相應的質量保障體系，保證產品是專業的，也保證生產過程和服務流程也具有專業性，形成良性循環才是成功之道。”

誠然，小鎮的魅力從不止于天賦美麗，自然稟賦和歷史文脈使小鎮有了氣質與顏值，產業和經濟亦同樣雕琢著小鎮的肌理，使之更具活力與韌勁。

阿爾卑斯山麓之上的法國小鎮依云全心書寫與水的故事。依云鎮70%的財政收入與依云礦泉水相關，不足萬人的小鎮里有近三分之一的居民與依云水有直接關系。依云水日夜滋養著小鎮，依云溫泉亦是法國人引以為豪的醫療溫泉，最終，依云鎮以水為主題和旅游文化品牌，構建起一個世界知名的綜合型養生度假勝地。

將文化資源轉化為產業優勢是小鎮發展的要義所在，傳統產業型特色小鎮與工藝傳承、產業積累、生態人文環境資源等因素關系密切，是天時、地利和人和的結果。可以說，小鎮的特色多是根據自身條件、市場選擇渾然天成，法國香水產業小鎮格拉斯和美國巧克力產業小鎮好時鎮均是如此，前者的香水制造業已繁盛數百年，每年為當地創造超過6億歐元的財富，被譽為世界香水之都;后者擁有3家現代化的巧克力工廠，是世界上最大的巧克力產地，鎮上處處充滿巧克力元素，每年都吸引大批游人慕名前來體驗巧克力童話世界的甜蜜與美好。另一個典型案例是荷蘭的庫肯霍夫小鎮，其因擁有世界上最大的郁金香園，由高度現代化的農業、園藝業起始，延展至生物防控技術、電子信息技術等方面均有不俗表現，還一舉成為世界最大的體驗式鮮花購物中心。

可見，小鎮的行進之路并非一成不變，而是順勢而為。立足在地風貌，探究歷史脈絡，有了文化底蘊的“詩意”支撐，前瞻性的小鎮定位、良好的產業生態和綿延不斷的人才梯隊構成可跨越時空的小鎮發展新模式，“百花齊放”之姿隱現，“遠方”可期。

工業小鎮的綠色拐點

一般而言，世人慣以將具有產業特色，并以在地優勢為根底側重發展不同層級的重工業、輕工業及傳統手工業等工業形式的小鎮稱之為工業小鎮。很多人認為，存留至今的工業小鎮如若完成升級改進，往往可在繼續發揮產業集聚優勢效應的同時，依托原有的工業遺存和后續發展起來的配套服務拓展工業旅游。

無論以何種產業為特色實現發展，小鎮都需根據自身的稟賦條件合理施為，充足的人力資源、成熟的基礎建設、完備的交通系統等都是其中要素，而非盲目跟風迎合熱度產業。并且，生態保護與產業發展不可分割，在生態資源保障的前提下發展特色產業，方可真正促進小鎮的發展。綠色生態的保護并不意味著不能同時進行產業的升級建設，生態現狀決定著地域產業的發展，同時產業升級也同時影響著生態資源的建設。宜居小鎮以擁有綠色DNA為榮，產業小鎮同樣在生態層面有所作為，比如，從產業規劃上即可構建綠色化的決策機制，將低污染、低能耗、低投入、環境友好作為產業選擇的底線，將新工業、新技術、高產出作為產業發展的方向，在此過程中，還可推行傳統優勢項目的綠色化，即通過融入現代工業技術，提升農產品、地方特色產品、手工業技術等歷史經典產業的產品質量及產量，進而保障其產業活力。

當數字化、電子化、智能化帶來的產業變革讓傳統工業產業亟待擺脫過往模式，突圍探索新路徑，傳統工業小鎮順勢發展工業旅游便成其中之一，特色小鎮建設興盛的浙江有相當數量的小鎮以當地工業為主題進行申報立項，圍繞工業主題，借工業打造小鎮特色，推行工業旅游，諸多小鎮被列為國家級工業旅游示范點。

將廢舊工廠改造為藝術博物館或可讓借力文旅發展的東風讓曾經衰敗的工業小鎮再現亮彩，但產業才是小鎮真正重啟輝煌時刻的關鍵因素。

傳統企業可以靠打磨產品質量與進行技術創新實現轉型升級，聚攏產業發展要素的小鎮同樣可行。法國內陸小鎮維特雷即是其中范例。該鎮歷史悠久，于歐洲工業革命時期便以逐步發展起勢，鞋業、紡織業等均是其優勢所在，積淀深厚，并憑此在產業蕭條時期堅挺度過，盡管付出了就業機會大幅消減、支柱產業遭受重創的代價。為此當地迅速調整發展方略，以所擁有的優美景致與相當數量的中世紀古堡為亮點，轉型旅游產業發展，并順勢在打造自然風光與人文景象交融的同時完成基礎建設的升級。緩過勁來的維特雷并不滿足于只作為旅游小鎮的存在，因擁有距離巴黎及雷恩較近的區位優勢，以良好的生活環境與較低的土地成本，該鎮開始承接來自巴黎及雷恩的產業溢出，逐步形成了由機械、分包加工、芯片、印刷在內的現代產業體系，重現昔日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