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漫游

劉俏含

《一句頂一萬句》是劉震云的成熟之作，他用特有的劉氏幽默中將人性描繪得淋漓盡致，書中的人物就如同身邊的你我他，平凡而真實。李書磊評價道：“震云無疑是一個得道者，他看社會一下子骨頭里如庖丁解牛，他對人自身深刻的蔑視表達出來卻是那樣地輕松而從容。”

書分為上下兩個部分：《出延津記》與《回延津記》，分別是兩代人的故事，上部是吳摩西在尋找與人私奔的妻子時，與自己“說得著”的養女被人拐走，為找她出走延津。而在下部中，吳摩西養女的兒子牛建國同樣為尋與人私奔的妻子，回到延津，最終知曉了當年的故事，解開心結，去北京追回與自己真正“說得著”的愛人。

兩位主角吳摩西和牛愛國，都是普通不過的俗人。吳摩西生性怯弱膽小，不擅與人交談，和父親又已經決裂，他本一無所有，沒想到竟能通過舞社火被縣長發掘，舞“閻羅”舞進了縣政府，一步登天。吳摩西也感慨道“過去我以為幫我的會是人，或是主，誰知是個社火。”正因進入了縣政府，他入贅到妻子家，但與妻子“說不著”，婚姻并不幸福。

在妻子與別人跑后，吳摩西本與她沒什么感情，也不準備真的去找，出去追回妻子只是為給女方家中一個交代，但未曾想到在假裝尋妻的路上，妻子與前夫的女兒巧玲丟失，吳摩西因此也失去了回家的資本。他只得上鄭州去找巧玲，卻沒想到遇上了妻子和她的情人，這本來是假找，沒想到卻真的碰上了，本不欲再見到的人相見，真正想找的人卻已不知所蹤，命運熱衷于開各種各樣的玩笑。

而這些在下輩中都得到了延續，吳摩西的繼女巧玲本欲出走卻最終未能逃離，感慨道：“過去能跑的時候沒跑，現在不能跑的時候跑了，要說可憐，也就這點可憐。”并非人愿，而命運弄人。牛愛國在母親過世后，才真正開始理解她，本是去尋老婆最終卻回到了延津。書中太多的陰差陽錯組合在一起，那樣殘酷，卻又那樣真實。

世間多無奈事，全書讀來有一種濃重的宿命感，隨著書中時間線的延展，感受更深，如同《百年孤獨》中的布恩迪亞家族被詛咒的一代代，似乎冥冥之中有一條線牽著，命運何其相似，幾代交疊，但書中的人物雖被命運影響，他們卻都有著自己的找尋與抗爭。

《一句頂一萬句》中屢次提到“日子是過從前，不是過以后。”人們都在努力地找尋那個“說得著”的人。男主人公吳摩西去延津尋找與自己“說得著”的女兒，對路中詢問自己的中年男子感慨道：“你就叫我羅長禮吧。”他的一生似乎都被一只無形的手推著，被迫往前走，而這一聲似乎是最后的一聲吶喊，在經歷過數次改名后，終于為自己選擇了名字。羅長禮，這個能氣派地喊喪的人，是吳摩西一生所向往，當他漂泊異鄉后，最終選擇以“羅長禮”的名字，去抗爭著生活下去。牛愛國原不敢帶著真愛章楚紅離開，最后在了解祖輩的故事后，終于有所領悟，尊崇內心，下定決心去找她。

書中的傳教士老詹，可謂得道之人，也是全書的一個精神象征。他愿放棄優渥的生活，忍受饑餓，貧窮與孤獨，在延津這個貧瘠落后的縣城，找人搭話發展信徒，深夜在破落的地方亢奮講經，最終卻只是發展了八個信徒，且不一定全信教。老詹一生在破廟中落寞收尾，延津也無人能理解這個意大利人。老詹和延津這座城的人都“說不著”，可他卻和主“說得著”，在別人看來近乎愚蠢的舉動，卻是他內心孤獨的宣泄口，是他的堅守，他一直在不斷地找尋與抗爭。他的信仰支撐著他一路前行，絕不輕言放棄，這是可敬的。他給吳摩西取的名字“摩西”想必也是一種美好的希冀，摩西受上帝之命，率領被奴役的希伯來人逃離古埃及，前往一塊富饒之地，這是老詹想賦予吳摩西的使命，是老詹一生所求。

也許人生有諸多限制，宿命難違，也要去努力抗爭，擺脫魔咒的方法，永遠不是坐以待斃，而是破其而出，去努力追尋。正如書名《一句頂一萬句》，若“說得著”，一句話比一萬句都管用，人的一生有時就為了那“說得著”，不斷苦苦追尋，在孤寂中漂泊，去尋求精神深層的滿足。

附：《一句頂一萬句》及作者劉震云等相關信息。

書名：《一句頂一萬句》

作者：劉震云

出版社：長江文藝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6-08-01

頁數：362

ISBN：9787535486752

劉震云，1958年5月生于河南新鄉延津縣，著名作家、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教授。1978年至1982年就讀于北京大學中文系。1982年畢業到《農民日報》工作。1988年至1991年在北京師范大學、魯迅文學院讀研究生。現為中國作家協會全國委員會委員、北京市青聯委員、一級作家。2011年8月20日，作品《一句頂一萬句》獲第八屆茅盾文學獎。2016年1月29日，劉震云獲埃及文化榮譽獎。2017年4月4日，劉震云受聘成北京圖博會首位閱讀推廣形象大使。代表作有《一地雞毛》《我叫劉躍進》《一句頂一萬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