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建波
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提出,2019年要對高職院校實施擴招,規模為“100萬人”,同時中央及地方財政加強對高職院校的投入、支持。將改革完善高職院校考試招生辦法,鼓勵更多應屆高中畢業生和退役軍人、下崗職工、農民工等報考,今年大規模擴招100萬人。
時下的中國,正告別“世界工廠”走向“質量時代”,這對高技能勞動力的需求也不斷攀升。但讓人尷尬的是,從市場供需看,技能人才特別是高技能人才的供需矛盾十分突出。一些制造業企業開出近萬元的月薪,仍然解決不了“招工難”的問題。問題出在哪兒?
在教育,也在人才培養和評價機制。雖然我們經常說,這是個價值判斷日益多元的時代,上大學已不再是成才的唯一途徑,人生也并非只有高考這一條路,并且近年來,國家也一直在大力發展職業教育。但在“學歷是敲門磚”依然盛行的指揮棒下,不少人仍對職業教育充滿偏見和歧視,將上大學所代表的學歷教育視為“鯉魚跳龍門”的唯一通道。因而,讀高職、高專、技校,在當下依然被認為是“實力不濟”的無奈選擇。
同時,在現實生活中,即便有少數的優秀職業技術教育畢業生能在就業市場上獲得青睞,但其在成長空間和所享受福利等方面,卻很難達到與學歷教育畢業生一樣的待遇——大學生畢業進入企業兩三年,還不具備相應的工作能力,卻能晉級工程師;而一個初級工成長為高級技師最快卻需要12年時間。
尤其令人尷尬的是,即便是能夠在某一領域獨當一面的“技術大咖”,也很少愿意讓孩子子承父業。為什么?因為,在當前職業崗位的價值秩序中,工匠是居于金字塔較底端位置的,換句話說,工匠的價值并沒有得到社會應有的承認和重視。試想一下,如果工匠自身都沒有“獲得感”,那么,有誰還愿意讓自己孩子上職校、當工匠?
而與當下職業教育的不溫不火,甚至不受待見相比,本科高校畢業人數近年來卻屢創新高,社會上“結構性失業”的問題日益突出。據人社部2018年的數據顯示,我國技能勞動者超過1.65億人,占就業人員總量的21.3%,但其中高技能人才只有4791萬人,僅占就業人員總量的6.2%。高技能人才供給與需求的倒掛,一方面加劇了大學生的就業難,另一方面也讓企業的轉型發展受限于高技能人才的不足。
眾所周知,世界經濟的競爭,很大程度上就是科學技術和制造業的競爭,這場競爭不僅需要一流的管理人才和研究人才,更需要一流的能工巧匠。也就是說,“沒有職業教育現代化就沒有教育現代化”。中國的制造業要振興,大力發展職業教育、建設一支技藝精湛、創新能力強的高素質技能人才隊伍是當務之急。畢竟,再高端的技術轉化為生產力、轉化為產品都離不開工人那雙手。
顯然這就要求我們應該從高等教育包括職業教育發展的內在規律出發,對其進行正確的定位,注重人才培養與市場需求的接軌,注重產學研相結合、理論學習和社會實踐相結合、創新創業教育與專業教育相結合,讓學生所具有的才能和社會發展需求步調一致。
有鑒于此,2017年,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要“完善職業教育和培訓體系,深化產教融合、校企合作”。2018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中又提到“支持社會力量舉辦職業教育”。而日前,國務院印發《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實施方案》,又提出具體指標:到2022年,職業院校教學條件基本達標,一大批普通本科高等學校向應用型轉變,建設50所高水平高等職業學校和150個骨干專業(群);建成覆蓋大部分行業領域、具有國際先進水平的中國職業教育標準體系。可以說,職業教育正在昂首邁入屬于它的“黃金時代”。
當然,教育理念的改變不是朝夕之功,要真正從根本上破解“技工荒”,除了要修改“唯學歷要求”的政策,進一步加強輿論引導,改革完善高職院校考試招生辦法,鼓勵更多應屆高中畢業生和退役軍人、下崗職工、農民工等報考之外,當務之急最關鍵的還是要破除當前對職業教育及技術工人有形無形的偏見或歧視,讓“大國工匠”真正名至實歸,即政府和企業要舍得拿出“真金白銀”,大力提升技能人才政治地位、收入水平,解決住房、提供技能人才保障服務等方面待遇,徹底實現職業平等。也只有如此,社會、教育行政部門、學校、教師以及家長才能從教育改革的高度達成共識,良性互動,對學生進行合理分流,讓更多青少年走進職業院校,走上這條技能成長之路。
一句話,只有在全社會形成一個“崇尚一技之長、不唯學歷憑能力”的良好氛圍,讓一線技術工人擁有了更多社會認同感和職業榮譽感,我國才能真正實現從中國制造到中國創造的華麗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