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太平廣記》中的妒婦故事

摘? 要：妒婦這一類型的故事在中國文學史上源遠流長。《太平廣記》這部大書中即專門設有此一類，此中的妒婦有著敏感猜忌、變態扭曲的內在心理以及兇悍跋扈、狠毒殘酷的外在行為。由于這些妒婦故事的特殊性以及《太平廣記》的廣泛影響力，它們對后世文學創作具有很大的借鑒意義，尤其對明清時期的“療妒”類小說。妒婦在封建社會大量出現的文化制度方面的原因不容忽視，從中也可以窺探到古人的妒婦觀。

關鍵詞：《太平廣記》;妒婦;影響;文化

作者簡介：滿建利（1994-），女，漢族，山東棗莊人，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30-0-01

“妒婦”一般指好妒忌的女子，尤指不能容忍與他人分享丈夫的女子。妒婦這一類型的故事源遠流長，鄭袖、呂后的故事早已家喻戶曉。《妒婦記》、《續妒記》、《補妒記》之類的作品屢見不鮮。到了明末清初，妒風盛行，妒婦常被呼作“河東獅”、“胭脂虎”。在宣揚夫為婦綱、三從四德的封建社會，妒婦的大膽行徑和背后原因引人注目。

《太平廣記》中的妒婦故事主要集中于卷第272中，共計12條，13則故事[1]。另外，卷第129《范略婢》、卷第248《任瑰》、卷第249《裴談》、卷第252《王鐸》、卷第275《李福女奴》、卷319《桓道愍》、卷第352《李云》諸條也都關涉妒婦，只是由于編纂分類時的側重不同而被劃歸別類。

一、《太平廣記》中的妒婦形象

“悍妒”常聯系在一起形容女性，“悍”側重于行為動作的表現，“妒”則側重于心理狀態的披露。

（一）敏感猜忌、變態扭曲的心理

妒婦對丈夫的占有欲非常強烈，她們不允許丈夫有其他的女人，而這恰恰是封建社會中男性的“特權”。若是女子結婚多年未有子嗣則更加劇了這一沖突，女子終日處于這樣一種惶恐不安之中，心理便容易變得敏感猜忌甚至變態扭曲。

《車武子妻》中的妻子就是這樣一位草木皆兵的婦人。她看到丈夫房里的屏風上掛著一件紅色裙衣，不加思索便“拔刀徑上床”。著名的“妒婦津”的典故即出自《段氏》一篇，段氏因為丈夫劉伯玉在自己面前吟誦《洛神賦》，并戲言“取婦得如此，吾無憾焉。”便以為丈夫輕視自己，一氣之下沉水自盡。“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的女神誰人不愛呢？段氏竟吃起莫須有的醋來。

（二）兇悍跋扈、狠毒殘酷的行為

兇悍跋扈是妒婦對待丈夫的主要行為準則。她們嚴格限制丈夫納妾，想盡一切辦法阻撓丈夫與其他女子接近。《王導妻》中曹氏得知丈夫在外另有家室后，“乃將黃門及婢二十人，人持食刀，欲出討尋”。《李延璧妻》中的妻子因為丈夫宴飲三日未歸，就派人通知丈夫“來必刃之”，四個字就嚇得丈夫不敢回家。《楊弘武妻》楊弘武任用官職要全然按照妻子的意愿，絲毫不敢考慮其人是否具備相應的才能。《任瑰妻》中任瑰妻與房玄齡妻，寧可飲毒酒也不愿丈夫接受統治者賞賜的美人。對待丈夫的婢妾，妒婦們更是“狠毒殘酷”。她們把自己在婚姻生活中的挫敗、不安和丈夫的移情別戀完全歸罪于婢妾，而對其進行摧殘折磨。《任瑰妻》將兩位婢妾的秀發弄禿。《范略婢》中任氏把被丈夫寵幸的婢女的鼻子、耳朵割了下來。《房孺復妻》中崔氏不允許婢女梳妝打扮自己，更是輕易毀壞了花季女子的容貌。

正是由于妒婦異于常人的心理和行徑，其丈夫們往往只能走上懼內的道路。明清時期的小說戲曲中怕老婆的男子俯拾皆是。

二、《太平廣記》中妒婦故事對明清小說的影響

明嘉靖末年談愷重刻《太平廣記》，滿足了明后期以來俗文學發展的要求，成為了明清文人的案頭之書。明清兩代禮教的枷鎖加重，卻也正是“妒風”盛行的時代。《太平廣記》中的妒婦故事對明清“療妒”類小說勢必有著大的影響。

明清“療妒”類小說可以從《太平廣記》中借鑒素材。如《豆棚閑話·介之推火封妒婦》，在正文之前先敷衍了山東“妒婦津”一事。《段氏》一文原不過二百余字，在《豆棚閑話》中則洋洋灑灑起來，內容變得更為合情合理，人物變得更加飽滿。在《介之推》中，劉伯玉是借酒吟賦，失口才說出讓妻子憤怒的話，妻子投河后劉伯玉非常心慌急急喚人打撈。對于劉伯玉終生不肯渡河的原因也做出交代。

《太平廣記》中有大量妻迫害妾的情節，明清“療妒”類小說延續了這一情節傳統，迫害對象不再局限于婢妾，迫害手段亦多而殘酷。《西湖二集》中的李鳳娘摧殘婢妾時割手、割舌、割乳、挖眼，對老皇帝隨意指責謾罵。《聊齋志異·馬介甫》楊萬石的妻子把公爹視為奴仆，對丈夫任意鞭打，對懷孕的妾更是痛下殺手。《聊齋志異·閻王》中李久常的嫂子、《連城璧》中淳于氏、《閱微草堂筆記·李太學妻》中李太學妻也都隨意侵害婢妾。

明清時的妒婦故事相較于《太平廣記》既有繼承又有發展。明清文人多以“療妒”為己任，妒婦如若“療妒”成功，就會痛改前非，如《聊齋志異·閻王》等;如若“療妒”失敗則多有著報應式結局，如李鳳娘等。而《太平廣記》中只是簡單記述具體妒行。無論是《太平廣記》中的記載，還是明清時期的妒婦故事，其創作宗旨是不變的，即要求女性堅守婦德。

在不合理的封建婚姻制度之下，妒婦勇于向“婦者服也”的畸形道德發起反抗的精神引人注目。她們看重自己的婚姻及夫妻間的情誼，然而通過兇悍跋扈、狠毒殘酷的行為所收獲的成果卻甚微，還成為了男性口中的“惡婦”。她們是封建社會的受害者同時也是侵害者，可憐亦可悲的。

注釋：

[1]《任瑰妻》一條分“任瑰妻”與“房玄齡妻”兩則故事。

參考文獻：

[1][宋]李昉等編.太平廣記[M].北京：中華書局，2017.

[2][明]周清源.西湖二集[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7.

[3][清]艾衲居士.豆棚閑話[M].北京：中華書局，2002.

[4][清]蒲松齡.聊齋志異[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7.

[5][清]李漁.連城璧[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

[6]陳東原.中國婦女生活史[M].上海：上海書店，19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