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特征 新任務 開放之門越開越大

摘要：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的開放出現了五個新特征。一是由過去以引進外資為主，轉變為引進外資和“走出去”雙軌并重。二是由過去出口導向為主的貿易模式，轉化為鼓勵出口和努力進口并重。三是進入沿海開放和東西南北中內陸各個地方同步開放的階段。四是已經從過去的貨物貿易為主，到現在貨物貿易和服務貿易同步開放。五是從過去以適應和融入世界貿易規則體系為主，轉化為既適應融入世界貿易體系，同時也參與和引導甚至有些方面是主導國際貿易體系游戲規則的制定。新時代開放的任務主要有三項。一要激發進口的潛力。二要進一步擴大外資投資的開放領域。三要建設新的內陸開放高地。

關鍵詞：新時代開放 自貿區 保稅區 內陸開放高地

作者簡介：黃奇帆，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副理事長、第十二屆全國人大財經委員會副主任委員、重慶市政府原市長。

2018年11月5日，首屆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在上海隆重開幕，成為我國主動向世界開放市場的又一重大舉措。未來，隨著關稅進一步降低、教育醫療領域外資股比限制放寬等措施的實施，我國開放的大門還會越開越大，成為全球最重要的跨國投資目的地。

一、新時代開放的新特征

40年前我國開始了波瀾壯闊的改革開放。紀念改革開放最好的行動，就是進一步推動改革開放，用開放推動發展，用開放倒逼改革。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的開放出現了五個新特征。

一是由過去以引進外資為主，轉變為引進外資和“走出去”雙軌并重。在2013年到2017年的5年里，中國引進外資6000多億美元，而各類企業（包括民營、國有）的海外投資是7800多億美元，對外投資比當年的引進外資多了近1800億美元，比1980—2012年33年的海外投資總額5000多億美元多了2800億美元。說明我國的開放在投資領域出現了一個新的格局，是引進來和走出去投資雙向并舉的格局。

二是由過去出口導向為主的貿易模式，轉化為鼓勵出口和努力進口并重。世界出口大國不一定是經濟強國，可能出口的主要是農副產品、初級加工產品，也可能是來料加工、勞動密集型產品;而進口大國一定是經濟強國。首先，如果進口量在世界排在前三位，意味著這個國家的消費需求很大，進口的容量很大。我國現在每年進口2萬億美元，今后15年即使沒有任何增長，15年乘以2萬億就是30萬億美元。可以預計，今后15年我們國家至少會進口30萬億美元，這是一個很大的量。其次，進口需要用美元，進口大國一定是國家外匯比較充足的大國，當然也是資金強國。我們國家現在有3萬億美元的儲備，是世界外匯儲備最多的國家。再次，進口大國也不僅僅是因為有外匯、有美元，進口多往往意味著這個國家的本幣將逐步會成為國際貿易的硬通貨。比如人民幣，盡管目前還沒有做到在國際上資本項下自由兌換的程度，但人民幣貿易項下自由兌換已經成為國際貿易中的一種清算貨幣、結算貨幣。跨境人民幣結算的市場這些年來越做越大，越來越受歡迎。我們可以在許多國家購買商品直接付人民幣，當這個國家因出售了商品而回收了人民幣以后，在買我們國家商品時，同樣也用人民幣結算，不需要再用美元結算。所以進口大國與經濟強國與貨幣有關、與外匯儲備有關、與國內需求有關。更重要的是，進口大國還會將大量的國際現代商品惠及于本國老百姓，使本國老百姓的生活需求多樣化得到充分的滿足。在這個意義上，我國增加進口是一個很長遠的戰略性措施。

三是中國的開放已進入沿海開放和東西南北中內陸各個地方同步開放的階段。過去40年改革開放的順序是：先在東南沿海搞特區，再逐漸延伸到整個沿海的14個城市，再擴張到沿海的27個經濟技術開發區，再進一步擴展到中部、西部，是逐步從沿海到內地波浪式延伸擴展的過程。這在最初開放的時候，謹慎一些，讓沿海先開放是對的。但目前中國的開放已經進入到一個全方位開放的格局。開放是一種體制、一種制度、一種觀念，與地域無關。所以，不管是內陸，還是沿海，都可以同樣的開放。

四是中國的開放已經從過去的貨物貿易為主，到現在貨物貿易和服務貿易同步開放。我國在服務貿易領域一般雙邊的或者地區區域的貿易協定，在全世界已經簽了30多個，這個方面發展得比較快。我國現在也是服務貿易和貨物貿易開放雙管齊下、世界貿易組織（WTO）的協議合作和自由貿易區（FTA）的協議合作同步推進。“一帶一路”中的很多貿易協定，就是屬于“一帶一路”上的FTA協定。

五是從過去以適應和融入世界貿易規則體系為主，轉化為既適應融入世界貿易體系，同時也參與和引導甚至有些方面是主導國際貿易體系游戲規則的制定。最近10年，世界貿易的新變化是數字貿易的興起并迅速發展。中國的數字貿易規模之大，正引領著世界數字貿易發展的勢頭。在數字貿易協定談判中，我們就不是簡單的按照別人制定了的規則去參與去適應，我們有了制定數字貿易國際規則、負面清單的話語權，我們可以平等地參與在其中，發揮在這方面領先的優勢。

以上談的是新時代開放的五個特征，下面談談關于國家舉辦進博會是否意味著由以前的外貿出口型轉變為進口消費型？對我們的經濟生活有什么影響的問題？我們舉辦進博會不等于今后從外貿出口型轉變為進口消費型，是要轉變為既鼓勵出口也鼓勵重視進口雙向并舉。要以追求進出口平衡為目標，穩定貨幣、穩定進出口貿易，要給各個國家帶來中國大市場的分享。舉辦進博會至少從三個角度改變了中國在世界上的形象。第一，進博會讓世界深入了解了中國市場容量有多大。現在國際上都知道，中國每年進口2萬億美元，15年進口了30萬億美元。所以全世界各個國家為了打開自己國家產品的市場，都熱衷于參加中國的進博會。第二，進博會標志著中國要進一步降低關稅，讓老百姓多樣化的生活從國內就能夠獲得更多的國際商品，不用靠出國旅游背貨回來。第三，進博會大大提升了中國在國際貿易中的話語權、定價權，最終反映了中國是對世界負責任的大國。我們不是簡單地利用廉價勞動力去占領世界的市場，而是與各國互利互惠、互利共贏。從這個角度講，進博會的歷史意義是非常重大的。

二、新時代開放的任務重點

一是要激發進口的潛力。增加進口不是權宜之計，而是長遠的戰略目標。進出口不是以追求順差為目標，而是以追求貿易平衡為目標。比如我們出口2萬億美元，進口差不多也應2萬億美元，進出口平衡;而不再是出口2.4萬億美元，進口1.8萬億美元，每年順差0.6萬億美元。順差多了會加劇國際貿易摩擦，而且長期順差也會造成國家的本幣升值。因此，進出口貿易的平衡帶來的另一個好處是人民幣不會過分地升值。我們是以追求貨幣的穩定為目標，一個貨幣長期穩定的國家、一個國家擁有長期穩定的貨幣都是一種良好的信用，有助于人民幣國際化，讓人民幣成為國際上的硬通貨。

激發進口的潛力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要讓老百姓更多地在國內買進口貨，不必再到歐洲、美國、日本、韓國等去買很多商品背貨回來。據測算，每年中國老百姓出國旅游買商品總的價值量超過1500億美元，幾乎是1萬億人民幣。如果將這1500億美元的產品通過貿易進口投放在中國市場上，在國際貿易中我們就有了1500億美元的進口。如果我們順差是4000億美元，因為多了這1500億美元的進口，就只有2500億美元的順差了，國際貿易摩擦也會減少。所以，我們要把關稅降下來，讓老百姓不必利用出國旅游背東西回來，而是在國內就能買各種奢侈品了。減稅對國民經濟發展是一舉多得的好事，實際上從2017年到2018年各種商品的關稅已經下降了許多。目前，就幾千種商品的平均關稅而言是7.5%，已經比2000年剛加入WTO時的15%左右降低了50%。今后幾年還會逐步下降，這個降稅的過程也是激發進口潛力的過程。

二是要進一步擴大外資投資的開放領域。在2018年的博鰲論壇上，習近平主席明確宣布，下一步要盡快放寬外資股比限制特別是汽車行業外資限制。中國的汽車企業過去外資占股不允許超過50%，現在可以超過51%以上，控股60%、70%都可以。最近寶馬車企宣布，它在上海的合資企業已經控制了70%的股權，做了大股東。

我們還將在金融領域進一步開放，總結起來是四個方面：第一，放寬銀行、證券、保險行業外資股比限制。過去只允許外資在境內參股銀行、保險和證券不能超過25%，現在可以到50%，若經過三年的過渡期，可以逐漸占到70%至80%。第二，擴大外資金融機構在華業務范圍，拓寬中外金融市場合作領域。同樣的一個合資銀行與保險公司，原來在工商登記注冊中的業務范圍可能是30項，現在可以擴大到50項。第三，放寬外資金融機構設立限制。合資的銀行、證券、企業可以根據自己的需要在各地開子公司、分公司。因為一個銀行如果只有一個總行在北京，而在其他省市沒有分行，那它就沒有手腳，也無法吸收存款、放貸款。第四，加大開放力度，加快保險行業開放進程。

三是要建設新的開放高地。新的開放高地的重點是內陸開放，比如中部、西部的開放。過去40年主要是在沿海開放，深圳是中國的開放高地，上海是中國的開放旗幟，沿海已經樹起了一面面中國開放高地的旗幟，現在需要在內陸地區建設新的開放高地。

三、內陸地區打造開放新高地

中西部怎樣才能具有“沿海優勢”？要成為開放高地必須具備哪些條件？筆者認為，一個地方如果是開放高地需要具備五個要件。也即內陸開放高地一定要做好五件事。這五件事做好了開放高地就有了基礎，這五件事做不好開放高地就是空話。

第一，開放高地一般是與大城市相關的。比如，上海、北京、深圳、廣州以及杭州都是大城市。內陸的開放高地一定是跟內陸的省會城市有關。如果一個省的省會城市不能成為開放高地，那它下面的某個地市州或縣是這個省的開放高地就不太可能了。所以首先是齊心協力把省會城市、內陸的大城市發展成為開放高地，然后再輻射延伸到省下面的地市州縣。

第二，開放高地一定是四通八達的交通樞紐，其鐵路、港口、航空、高速公路也許是區域的樞紐，也許是國內的樞紐，甚至直通世界的樞紐。如果一個機場有100條國際航線，它一定是國際間的航空樞紐。如果這個省會城市的機場能夠有50條、60條、70條國際航線，再過個5～10年就有可能發展為100條的國際航線，也就成為國際航線樞紐了。如果一個內陸的省無法跟國際直接連通，但它能同國內其他大城市（比如北京、上海等）的國際樞紐有非常便捷的通道，它也能成為開放的高地

第三，開放高地應該是個一類口岸。一類口岸就是海關在這里設關檢，進口貨物在這里經關檢就放行，出口貨物經關檢后交了稅就出境了。過去一直認為關檢一定是在沿海沿邊沿疆，10～20年前，內陸所有的海關基本不搞關檢，屬于二類三類口岸，一類口岸都在沿海。最近5年，中國內陸的一類口岸增加了十幾個。一旦確定某地屬一類口岸，這個地方的海關人員便會大量增加。每1億美元貨品就需要有一個關員，如果這個地方有1000億美元的貨物進出口，則至少需要1000個海關工作人員。天下海關是一家，內地海關與邊關之間是關檢互認、執法互助、信息共享，只要是內陸地區的一類口岸關檢了，上海、深圳不再重復關檢，只是核一下而已。而且內陸地區某地如果有500億美元進出口，并經過自己的一類海關關檢了，再到上海或深圳轉口出去，這個進出口量就統計歸屬內陸某地，不歸屬沿海城市了。

第四，內陸開放高地要有大平臺，就是保稅區或者新區這些國家特別開放的區域。保稅區屬于境之內、關之外，相當于一個沒有關稅的地區。2008年以前，中國內陸沒有保稅區，自從西部大開發以后，中西部的重慶和鄭州開始有了保稅區。如果沒有保稅區，大量的產品進進出出都要經海關關檢，還涉及加稅、退稅等程序，無謂地增加了勞動力、時間和成本。所以一般來說，開放高地要有保稅區大平臺。

第五，開放高地要有與國際市場密切相關的大產業，方能讓其所生產的產品在國際上大進大出。

從大概念上說，如果哪個內陸省份具備了這五個要件，那么假以時日它就有可能成為內陸地區的開放高地。從現實角度講，中國必須進一步對外開放，只有擴大、深化對外開放，我們經濟結構調整中出現的各種困難與問題才會逐步迎刃而解。

責任編輯：谷 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