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新世紀,印度經濟的起飛促進了文化的蓬勃發展,印度新概念電影迅速崛起,涌現出一大批貼近人民生活,又具有深刻的社會意義的影片。阿努沙·里茲維的《自殺現場直播》便是其中之一,1955年的《兩畝地》同樣以失地農民為主人公,并借此反映了印度社會的獨特風貌。這兩部影片不約而同地展現了印度底層農民的失地困境與焦慮,本文將對《兩畝地》與《自殺現場直播》這兩部影片進行對比研究,結合歷史背景分析不同時期的印度電影是如何展示失地農民的困境與焦慮并對其進行解決的,探究這種差異背后所的社會文化意義。
關鍵詞:失地困境;印度新概念電影;城市化;底層敘事
1 失地困境的呈現與原因
《兩畝地》與《自殺現場直播》的主人公都是印度傳統的底層農民,兩者都面臨在城市化的巨浪中失去土地的危險。同樣的,兩部影片也都以“保住自己土地”這一最基本的欲望作為敘事的原動力來架構起整部影片。
誠然,土地對于農民的越重要,那么當它被剝奪時農民所面臨的困境與焦慮就越強烈。在《兩畝地》中,土地對于男主人公向波來說,不僅是一家老小生存的保障,也是自己一生的依靠。影片中結尾的一場戲,向波最終沒能湊夠保住土地的錢,落魄的他帶著妻兒回到家鄉,老父早已被逼地發瘋而走,無奈的向波悲涼地抓了一把地上的土,用這種手段來釋放對于土地的愛與不舍。《自殺現場直播》中,貧窮的農民兩兄弟納塔和布萊克同樣被沉重的債務逼迫地走投無路,為了保住自己賴以生存的土地,兩兄弟機緣巧合之下走上了“自殺騙取補助金”的道路。納塔在片中直言:“我們做了這么多都是為了保護祖輩留下的土地,而現在我們要失去它了。如果可以,我愿意放棄我的生命來保住它。”不僅如此,導演還別具匠心地設計了一個“挖土老人”的形象——失去土地的老人執著地挖著土,用一種近乎詩歌意象一樣的隱喻的方式來表達土地之于農民的重要性。
綜上,我們可以看到不管是《兩畝地》中最后的抒情,還是《自殺現場直播》中的直抒胸臆與象征隱喻,兩部影片都在不斷地強化土地對于農民的重要性,土地在這里已經升華成了一種農民自身的“身份認同”,進而從側面加強了農民所面臨的失地困境與焦慮。
在《兩畝地》與《自殺現場直播》中,雖然主人公們都面臨著失地困境與焦慮,但究其根本,造成這種困境的原因卻有著各自的特點,可以說,兩部影片中的失地困境在有著相同的表現形式的同時還有著自身獨特的時代特色,筆者將其歸納為“既一脈相承,又與時俱進。”
無論是1955年的《兩畝地》,還是2014年的《自殺現場直播》,在展現失地農民的困境時,無不和“城市化”、“現代化”等關鍵詞聯系在一起。在《兩畝地》中,主人公之所以陷入困境,是因為地主要在他的土地上建造工廠,向波所從事的傳統農業與現代化的工業之間產生了不可調和的利益沖突;而《自殺現場直播》里,在一次電視采訪中,當記者問道“你對政府阻止農民自殺有何建議”時,農業部長答道:“工業化。發展中國家不能僅僅依靠農業。”由此可見,兩部影片都在構建著一種傳統農業與現代工業、原生農村與新興城市之間的二元對立。因此影片中主人公所面臨的困境,實則是現代化的經濟模式與生活方式對印度傳統的一種侵蝕與沖擊。
《兩畝地》與《自殺現場直播》中展示的失地困境,除了具有一脈相承的二元對立之外,還有著各自獨特的時代特色。《兩畝地》成片于1955年,彼時印度經濟發展水平還比較落后,學習西方的范圍與程度也不及當下。西方的生活、生產模式對印度影響較小,地主階級與種姓制度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在這樣的條件下,印度城市化與現代化的主要推動力是其內部的民族資本發展。因此,當地主決心建造工廠的時候,首先就是著手侵吞底層農民向波的土地。影片反應是國內地主階級與底層農民之間的矛盾。
《自殺現場直播》完成于2014年,這時的印度在政治環境、傳媒產業、生產生活與社會文化等各個方面大幅度向美國等西方發達國家學習,西方國家的生活與生產模式成了印度現代化的主要范本。在《自殺現場直播》里,農民們聚在一起抱怨:“怎樣才能好好種地呢?美國種子,美國化肥,花大錢買了,然后祈禱下雨”,不僅如此,在影片的后半部分結尾,導演借助部長助手之口說出了:“薩利姆先生推薦了一個美國公司。叫什么來著?山孟都(Sonmanto)?政府所有的種子合同都給他們。”毫無疑問,矛頭直指美國轉基因種子巨頭——孟山都公司。聯系影片中納塔的命運,他在現代化的農業中失去了土地,在西方化的政治制度里任人擺布,在看似開放的傳媒行業里淪為噱頭與工具。可見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先進國家并沒有給印度帶來表面上的開明與繁榮,相反,它們資本的涌入與文化的壓制卻讓印度底層人民流離失所。在這里,美國不再是一個單純的國家,而是凝結成為了一個發達而又恐怖的“他者”形象。對比于1955年的兩畝地,《自殺現場直播》顯然在矛盾的構建上又上升了一個層次,擁有著更加鮮明的時代性。
2 失地困境的解決
《自殺現場直播》與《兩畝地》均屬于現實題材的故事片,它們在展現印度底層農民失地困境與焦慮的同時,也在各自的故事架構內對所展現出的失地困境進行著解決。筆者認為,兩部影片在失地困境的解決上,既有共性,也有差異。共性在于兩部影片均采用了一種現實主義的解決手法,即“不解決的解決”;而差異在于《自殺現場直播》較之《兩畝地》,又多了在想象與隱喻層面的解決。
在《兩畝地》與《自殺現場直播》的結尾,片中的主人公雖然歷經劫難,卻始終未能保住自己的土地,向波帶著妻兒遠走他鄉,納塔則在一個不知名的工地上成為了千萬農民工中的一員。對比兩部影片,筆者發現它們在對底層農民的失地困境進行展示與描繪之后,并沒有嘗試用一種戲劇化的方式來消解這種矛盾與沖突。相反,兩部影片不約而同地讓主人公在最終走向失敗。筆者認為,這種對于失地困境的解決方式,實際上是一種“不解決的解決”,即現實主義的解決。這樣的設計,讓兩部影片以一種悲涼的情調展現出對于現實的無奈,映射著整個印度民族在面對現代化、工業化等對于傳統生產模式、生活方式的大肆侵蝕時內心的恐懼與無所適從。可以說,這種焦慮從《兩畝地》一直延續到了《自殺現場直播》,并且通過現實主義的結局獲得了強有力的放大表達。
不同于《兩畝地》,《自殺現成直播》的結局在隱喻與象征的層面為觀眾提供了更多解讀的可能。眾所周知,印度是一個有著深厚的宗教底蘊的國家,伊斯蘭教、佛教和印度教對印度人民的生活和心理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在《自殺現場直播》的結尾,主人公納塔在經歷爆炸之后,所有的人都以為他已經死了,但是他最后卻重新出現在了一個建筑工地,沒有人認識他,納塔以農民工的身份開始了一種新的生活。這樣的設計,與宗教中的“轉世、涅槃、輪回”等概念不謀而合。納塔農民身份的轉變,實際上成為了他的一次“轉世”,也是千千萬萬印度底層農民的“轉世”。
除此之外,《自殺現場直播》的結尾并非單純地涉及了宗教概念,當我們將電影文本與印度歷史相結合時,便可以發現導演在這里的匠心獨運與良苦用心。影片末尾,伴隨著納塔在灰塵中奮力地工作,響起了悲涼的歌聲,歌中唱到:“誰知道我們去向何方,車輪還在滾滾向前。沒有食物,沒有水,找個借口活下去。疲憊的雙眼,模糊的夢想。眼淚中也有鹽,我的朋友,如果它落下,請淺嘗。”我們知道,印度的民族英雄——圣雄甘地,正是從帶領印度人民打破殖民者的食鹽壟斷來開始爭取民族獨立的。那么聯系上文中的論述,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發達國家在《自殺現場直播》中已經凝結為了一個恐怖而又強大的“他者”形象。這個“他者”在給印度帶來所謂“先進文化”、“先進制度”的同時,也在伙同印度國內的統治階級去壓迫、去榨取那些底層勞苦大眾,并且不斷侵蝕著印度的傳統與文化。在這樣的情況下,這部《自殺現場直播》作為印度新概念電影之一,結尾利用“鹽”的意象,可以說是在以隱喻的方式對印度人民所發出的號召,是一種對印度長久以來盲目全面學習西方的模式進行的有力控訴,是對實現印度自身民族獨立與文化獨立所發出的無聲吶喊。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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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姓名:王亨淵(1993-),性別:男,民族漢族:籍貫:甘肅天水市甘谷縣,學歷:碩士,就讀于中國傳媒大學;現有職稱:碩士;研究方向:電影創作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