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從我爺爺那一代向上追溯,多少代都是以船為家,常年漂泊在江河湖海上。于是,祖祖輩輩便留下了許多關于船、船上的人以及江河湖海等方面的傳說。這些傳說,可謂豐富多彩。
在我的家鄉大潮河一帶,船上的人,平時說話做事是講忌諱的。例如吃魚的時候,“把魚翻過來”,不能這么直接地說,而是要說成“把魚調一檣”。為什么叫“調一檣”呢?和文友探討后,我們取得了共識:認為過去的帆船都是有檣桅的,根據風向由它們調整帆船的風向,以便帆船更好地承受風力,借得東風萬里行;為了避諱“翻過來”,便用“調一檣”這一日常用語來替代。這有如江湖黑話,只有道上的人才懂得。再如“筷子”,也不能這么直呼,而是要稱作“篙子”。為什么要把“筷子”稱為“篙子”呢?我對此也做過一番揣摩,認為“篙子”是船上的日常熟語,讓人聽了覺得順耳、平常,沒有什么逆耳、唐突的感覺。而“筷子”則不同,讓人一聽到,就會把它和準備吃什么東西聯系在一起。愛聯想的船上人忌憚海洋生物會聽到、聽懂,認為他們是在吃什么好吃的東西,它們也想分享一點,從而引出不必要的麻煩與危險來。不如把平時船上的日常熟語“篙子”用來代替“筷子”,喊起來心里更為安然、踏實。
船上的人,對日常用語為什么如此忌諱?那是因為忌憚,由敬畏而生的忌憚。
我記得我的母親,曾對我講過一個小故事,非常殘酷、非常令人不忍耳聞的一個小故事。講的是在一條出海捕撈的小漁船上,有一對小夫妻,他們有一個兩三歲的小男孩。這一天抱在懷里的小男孩較往日尤為哭鬧。年輕的媽媽被小男孩哭鬧得煩了,便嚇唬小男孩說,再哭鬧,要把你扔到海里去喂大魚。話音剛落,夫妻倆的小漁船邊就聚集了好多大魚,搖頭擺尾,條條張著血盆大口,并且拱得夫妻倆的小漁船東倒西歪。夫妻倆嚇壞了,可又舍不得把小孩扔到海里去。就這樣,他們和這些大魚對峙了兩三個小時,大魚始終沒有退卻的意思,沒辦法,夫妻倆只好忍痛含悲地把小男孩扔到海里喂了魚。
神秘的江河湖海,對于人類,有時候像怪獸一樣,露出猙獰的面目來,令船上的人猝不及防。據說,有的時候因地震,平緩的海水一下子就能冒出十幾米高,威力強悍,往往會造成生命危害與財產的損失。
上述這些故事可以看出船上的人面對神秘的海洋為什么膽怯,處處變得謹小慎微的原因。因認識不透徹,更因為自身的弱小,無以和滄海橫流相抗衡所致。
有時船上的人,對海洋及其生物的敬畏有點不近情理,鉆牛角尖。有一個笑話,講的是一位出海的漁船老大招聘船員,有一姓史的健壯小伙子去應聘,結果沒應聘上。小伙子不解地問船老大,什么原因啊?船老大說,天天見面必喊你小史(死),不好!不能怪我不用你,是你的姓不好。聽得姓史的小伙子哭笑不得,大呼這是哪門子哲學?荒唐!
神秘的江河湖海,還流傳著令人目迷神往的故事。據說在海洋深處,金銀財寶有船上的篙子那么深厚。有時地震,海水傾斜,海底外露,就能看得真切。正是這些夢幻般的傳說,支撐起船上人理想的家園,才使他們勇敢地去面對一切的未知與神秘,乃至兇險。也正是這些古老的傳說,使您若不慎犯了他們的禁忌,而被攆下了船,也會懷著一份寬容的心去原諒他們的!
作者簡介:劉喜權,江蘇省灌南縣人,系連云港市作協會員。
(責任編輯 王瑞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