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著蝸牛散步

路凌霄

幾年前在網上讀到臺灣作家張文亮創作的現代詩歌——《牽一只蝸牛去散步》，當時即深刻地觸動了我的內心。即便多年之后，依然反復閱讀，令人難以忘懷。每次閱讀，還會引發我的思考。歷時雖久，自我的感慨卻并沒有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沖淡，甚至愈感彌新。我知道這是在閱讀文學作品的時候，由于相同的經歷而使讀者與作品中的人物和故事產生了心靈的共鳴，而引發的思考。隨著時光的推移，對早期自我經歷的不斷回憶與重建更加深刻地使我理解、欣賞并感嘆這首詩歌。詩歌是心與心的交流，是一個靈魂對另一個靈魂的問候，是一個靈魂引起另外一群靈魂的共鳴。

最初的時候，我們從上帝那里領受任務，牽著一只蝸牛去散步。我們雖然和蝸牛一起走在路上，但蝸牛知道自己是來散步的，我們卻僅僅知道，這是為了完成上帝交代的任務。

于是，抱著不同的初心我們和蝸牛共同上路了，這是一場不太愉快的旅程。我們試圖盡快完成任務，早早地回去向上帝交差。但蝸牛卻似乎故意和我們做對，它總是對路上的一切感到好奇，它為看到藍天白云而興奮，為感受到鳥語花香而歡呼，為感受到春的氣息而放聲歌唱。它想要停下腳步去了解、去體驗、去探尋。面對眼前的這一切，我們對蝸牛的幼稚和無聊感到可笑，進而對它不斷延緩完成任務的時間而惱怒。面對我們的惱怒，蝸牛感到恐懼、感到委屈、感到傷心，我們卻手握“真理”的權杖，開始對蝸牛進行居高臨下的批判。

蝸牛順從了我們的意志，在我們的催促聲和恐嚇聲中畏懼地、拼命地向前爬。但這依然無法令我們滿意，我們不斷地拉著它、拽著它，甚至踢打著它，逼迫著蝸牛加快速度。蝸牛因此而受傷，它流著汗，也流著淚，喘著氣，繼續向前爬……

我們責備蝸牛，然而蝸牛已經無法爬得更快；我們埋怨上帝，然而上帝保持了沉默。在對蝸牛的各種不良評判心態的裹挾下，我們終于萌生一個想法：好吧，你已經不可救藥，我決定從此不再管你。

蝸牛繼續向前爬，我們在后面生著悶氣。我們不明白為什么蝸牛無法達到自己的期望，我們更不明白為什么上帝要給自己派遣這樣的任務。

在這些無解的思索和煩悶中跟在蝸牛的身后繼續前行，忽然，某些闊別已久的東西涌上心頭，我們感受到了陽光，它是那么溫暖和煦；我們聞到了花的清香，它是那樣沁人心脾，令人心曠神怡；我們感受到了春的微風，如此溫潤輕柔，讓人沉醉。漸行漸遠，蝸牛忽而停下緩慢的腳步，抬頭仰望星空。順著它的目光遠遠望去，漫天星斗多么燦爛，浩瀚銀河多么寬廣，靜謐夜空多么安詳……曾記否，兒時的夢，乘坐流星游遍銀河，駕著白云飄向遠方，擷來春的花朵向大地灑滿芬芳……

到此時方才明白，上帝是叫一只蝸牛牽著我們去散步。上帝派遣了一個純真的靈魂喚回另一個靈魂曾經的純真，靈魂與靈魂的相遇中，生命最初的、最美好的一面再次展現在我們面前，出現在我們遙遠而模糊的記憶中。

留一線目光觀察人性的溫存，留一點兒時間傾聽俗世的回響，用一顆清凈的心體會生活的滋味?，F在，讓我們牽著蝸牛去散步吧?。ㄘ熑尉庉?徐參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