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蘇語重疊詞初探

王蓉

【摘 要】 怒蘇語屬SOV型語言，是怒族怒蘇支系使用的一種語言，屬于漢藏語系藏緬語族彝語支，分為中部、南部、北部三個方言區(qū)。文章以怒蘇語的中部方言——匹河鄉(xiāng)老姆登村話為代表，以怒蘇語語料實例研究為主，對怒蘇語中的重疊詞進行分析。怒蘇語中存在著豐富的詞重疊用法，這種構(gòu)詞方式以形容詞、名詞、動詞等為主，其中形容詞的用法最為豐富，主要有AA、AAB、AABB、ABAC、ABCB等類型，

【關(guān)鍵詞】 怒蘇語 重疊詞

一、引言

怒族，是在怒江大峽谷中世代繁衍生息的最古老的民族，是云南特有的七個少數(shù)民族之一，也是全國人口低于10萬的人口較少的少數(shù)民族。據(jù)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統(tǒng)計，云南省共有怒族人口31823人，主要分為四個支系：怒蘇、阿龍、阿怒、若柔。除了若柔居住在瀾滄江流域外，其他的三個支系都聚居在怒江兩岸。四個支系間的語言差異很大，彼此間幾乎不能通話交流。其中怒蘇支系約有一萬人，主要分布在云南省怒江在福貢縣匹河怒族鄉(xiāng)一帶，使用怒蘇語。重疊是漢藏語系語言構(gòu)詞和構(gòu)型的重要手段，屬漢藏語系藏緬語族彝語支的怒蘇語也有較為豐富的重疊形式，其中以形容詞最為豐富。重疊詞的使用使怒蘇語詞匯的表達更具感染力，使語言表達更加精煉、生動和形象。本文主要選取匹河鄉(xiāng)老姆登話為考察對象，對怒蘇語中的重疊詞做出的有關(guān)分析如下。

二、怒蘇語的詞重疊類型

怒蘇語的重疊構(gòu)式包含了形容詞、名詞和動詞等，詞重疊的類型主要有AA、AAB、ABB、AABB、ABAC、ABCB等幾種類型。

（一）AA式主要有形容詞、動詞和名詞。

1.形容詞重疊

（1）[?????]甜的——[??????????]水果

詞源為形容詞，重疊之后詞性改變成了名詞。怒蘇人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使用的“水果”一詞除漢語借詞[suei??ɡo??]（水果）之外，還習(xí)慣用[??????????]一詞來代替，比喻一種甜甜的東西。

（2）[bɑ??]白色的 —— [bɑ??bɑ??] 白白的

（3）[k?ɑu???]黑色的 —— [k?ɑu???k?ɑu???] 黑黑的

（4）[?iu??]綠（藍）色的 —— [?iu???iu??]綠綠（藍藍）的

（5）[hi???]紅色的 —— [hi???hi???] 紅紅的

以上的[bɑ??]、[k?ɑu???]、[?iu??]、[hi???]都是形容顏色的詞，在重疊之后，所指顏色的程度加深，說話人所表達的情感也更為豐富。綠色和藍色都是[?iu???iu??]，可見怒蘇語中綠色和藍色是不分的。

（6）[biɑ???] 平的—— [biɑ???biɑ???] 平平的

（7）[?o???] 平的—— [?o????o???] 平平的

（8）[de???] 直的—— [de???de???] 直直的

（9）[ɡ????] 清的—— [ɡ????ɡ????]（水）清清的

（10）[k?ɑ??] 苦的—— [k?ɑ??k?ɑ??] 苦苦的

（11）[p????] 稀的—— [p?????p?????] 稀稀的

（12）[?i??] 稀的—— [ ?i???i??] 稀稀的

（13）[miɑ??] 尖的—— [miɑ??miɑ??] 尖尖的

（14）[lɑu??] 熱的—— [lɑu??lɑu??] 熱乎乎的

怒蘇語中有著非常豐富的形容詞重疊構(gòu)式，以上形容和描摹物體狀態(tài)、性質(zhì)的詞在重疊之后，語義上表示程度的加深，語音韻律更為和諧，能夠表達出說話人豐富、生動的情感。

2.動詞重疊

（1）[????] 追—— [????????] 追趕

（2）[vi???]撒—— [vi???vi???]撒種子

在怒蘇語中，和形容詞相比，動詞的重疊數(shù)量較少。例（2）的情況較為特殊，[vi???]既可以用做動詞“撒“，做名詞用時意思為”種子“，重疊為[vi???vi???]后意思是”撒種子“。

3.名詞重疊

（1）[n???n???]乳房

（2）[iɑ??iɑ??]外婆，奶奶

例（1）和例（2）中的[n???n???]和[iɑ??iɑ??]都是雙音節(jié)單純詞，拆分后不具有意義。

（3）[m?i??]火——[m?i??m?i??]土

（4）[v????]花——[v????v????]年輕的

（5）[v?ɑ??]山坡——[v?ɑ??v?ɑ??]山坡（陡）

例（3）中的詞在重疊之后詞性不變，詞義卻發(fā)生了變化;例（4）中的詞在重疊后不僅詞性由名詞變?yōu)樾稳菰~，詞義上也發(fā)生了改變。由于怒蘇人在意識習(xí)慣上喜歡將“花“比作”年輕貌美的少女“，所以[v????]在重疊為[v????v???]之后，詞義由”花“變?yōu)椤蹦贻p的“;例（5）中[v?ɑ??]和重疊后的[v?ɑ??v?ɑ??]均有”山坡“的含義，但是重疊后詞義程度加深，更強調(diào)”山坡“的”陡“。

（二）AAB式

在這類詞中，詞根通常是一個形容詞，加上一個詞綴[mu??]，表示事物的一種狀態(tài)，”……的“或是”……地“。

（1）[t????t????mu??]好好地

[ɡe??ɡe??mu??]好好地

[?o???o??mu??]好好地

此處所舉的三個例子都有“好好地”的意思，但在日常生活中，[ɡe??ɡe??mu??]和[t????t???mu??]多為晚輩對長輩或敬重的人所使用，[?o???o??mu??]則通常出現(xiàn)在長輩對晚輩、父母對孩子進行的教育性談話中，例如：

?o?? t???? t???? mu?? ???? da??.? 你好好地在著。

你? ?好? 好? 的? （坐） 著

?o?? ?o?? ?o?? mu?? ???? da??.? 你好好地在著。

你? ?好? 好? 的? （坐） 著

這兩句話直譯成漢語意思是一樣的，都有讓對方“好好地”意思，但是在語義上略有不同。[t????t????mu??]指的是希望對方身體好，萬事順利，帶有祝福的意愿;[?o???o??mu??]的意思是希望對方安分守己，不要調(diào)皮和淘氣，具有說教的意味。

（2）[fo???fo???mu??]呼呼地

根據(jù)事物發(fā)生的聲音，直接模擬聲音進行構(gòu)詞在怒蘇語中也是豐富詞匯的一種方式。[fo???fo???]的發(fā)音好比風(fēng)“呼呼”的聲音。例如：

m????i?? fo??? fo??? mu?? ????. 風(fēng)呼呼地吹。

風(fēng)? ? 呼? ?呼? 地? ?來

（3）e??? e??? mu?? 胖胖的

胖? ?胖? 的

??u????u?? mu?? 胖胖的

胖? 胖? ?的

[e???e???mu??]和[??u????u??mu??]除了在形容“胖”的程度上不同，[??u??]比[e???]更“胖“一些、更接近”肥“之外，兩者所形容對象及其生命度也不相同。[e???]只可用于形容人的身材樣貌，[??u??]除了可用于描述人的體格之外，還常用于形容動物以及各類無生命度的肉類是否”肥美“。

（4）[ɡ???? ]瘦的—[ɡ????ɡ????]瘦瘦的— [ɡ????ɡ???mu??]瘦瘦的

（5）[p??? ]濕的—[p??? p??? ]濕濕的—[p???p???mu??]濕漉漉的

（6）[ɡu???]彎的—[ɡu???ɡu???]彎彎的—[ɡu???ɡu???mu??]彎彎的

（7）[ɡe????]硬的—[ɡe????ɡe???]硬硬的—[ɡe????ɡe???mu??]硬邦邦的

由以上例子可知，在怒蘇語中，形容詞重疊后加上[mu??]，詞性不變，詞義在程度上略有加深，音節(jié)之間的韻律搭配更為和諧，說起來更為朗朗上口。

（三）ABB式

在ABB式中，重疊詞多由詞根AB+詞綴B組成，用于陳述句中時多表示形容的程度，詞根通常是形容詞。

（1）[lɑ???iɑ??] 手冷 — [lɑ????iɑ????iɑ??] 手冷冷的

（2）[?i??s???] 張嘴笑 — [?i??s???s???] 笑嘻嘻的

（3）[ɡɑ????i??] 舊衣服 — [ɡɑ????i????i??] 衣服舊舊的

（4）[ɡɑ???ue??] 爛衣服 — [ɡɑ???ue???ue??] 衣服爛爛的

（四）AABB式

怒蘇語中四音格詞非常豐富，這類詞為怒蘇語詞匯的表達功能增添了感染力。在AABB式中，詞根通常為AB，音節(jié)重疊后擴展為AABB式，舉例如下：

（1）[miɑ?? ?u??] 多少— [miɑ??miɑ???u???u??] 多多少少

（2）[p??o??? ?ɑ???] 浪費—[p??o???p??o????ɑ????ɑ???] 鋪張浪費

（3）[t?e??b?ɑ??] 機靈—[t?e??t?e??b?ɑ??b?ɑ??] 聰明伶俐

（4）[t?o???t?ɑ???] 拖沓—[t?o???t?o???t?ɑ???t?ɑ???] 拖拖沓沓

（5）[?i?? lu????] 生死—[?i???i??lu????lu????] 生生死死

（6）[dɑ??? bi???] 筆直—[dɑ???dɑ???bi???bi???] 筆直筆直

（7）[d??? ?ɑ??] 勤勞—[d???d????ɑ???ɑ??] 勤勤懇懇

（8）[ɡ??? xo??] 和睦—[ɡ???ɡ???xo??xo??] 和和睦睦

（9）[?hi???xiu??] 高興—[?hi???hi???xiu???xiu??] 高高興興

（10）[dɑu?? k?u??] 來回—[dɑu??dɑu??k?u??k?u??] 來來回回

（五）ABAC式

在ABAC式中有“k?ɑ??…k?ɑ??…“的結(jié)構(gòu)，[k?ɑ??]的意思是”任何的、所有的“，例如：

（1）[k?ɑ?? hu??? k?ɑ?? ?????] 說啥聽啥

任何? 聽 任何? 說

（2）[k?ɑ?? n??? k?ɑ?? sɑ??] 自由自在

任何 想要 任何 得到

（3）[k?ɑ?? zui?? k?ɑ?? t?ɑ??] 心想事成

任何 渴望 任何 得到

（4）[k?ɑ??k?yi??k?ɑ????o???]所有的東西

任何? 有? 任何 拿

除特殊固定形式外，怒蘇語中ABAC的四音格詞還有很多。

（5）[biɑ?? ??i?? biɑ?? p?ɑ??] 所有的飛禽

飛? 動物 飛? 類

（6）[m???ɡ????m????uɑ??] 雷雨交加

天? 閃電 天? 雨

（7）[l???? ??i?? l???? p?ɑ??] 農(nóng)活

勞動 動物 勞動 類

（8）[m?ɑ?? ?i?? m?ɑ?? lɑ??] 草本植物

植物? 小 植物 大

（9）[?ɑ?? k?ɑ??? ?ɑ???o???] 狩獵?

肉? ?打? 肉? 追

（10）[mɑ???ɑ??mɑ???iu??]不吃不喝

不? 吃? 不? 喝

（六）ABCB式

（1）[lu?? ?i?? mɑ???i??]半死不活

要 死? 不? 死

（2）[t?????i?? ɡɑ?? ?i??]翩翩起舞

舞? 跳 跺腳 跳

（3）[k?ɑ??? ku?? mɑ??? ku??]各式各樣

這個 東西 那個 東西

（4）[t?????yi?? mɑ???yi??] 馬馬虎虎

不好? ? ? 好

（5）[t????ɡ?ɑ?? mɑ??ɡ?ɑ?? ]隱隱約約

聽 到? ? 聽不到

“k?ɑ??…mɑ??…”代表“每一…“、”任一…“的意思，例如：

（6）[k?ɑ??? b???? mɑ?? b????]每塊山坡

這個 山坡 那個 山坡

（7）[k?ɑ??lo???mɑ?? lo???]每座山

這個 山? 那個 山

（8）[k?ɑ?? ?u??? mɑ?? ?u??]每座雪山

這個 雪山 那個 雪山

（9）[k?ɑ?? zu?? mɑ?? zu??]村村寨寨

這個 村子 那個 村子

三、結(jié)語

怒蘇語中的重疊詞種類繁多、形式多樣，它不僅使語義更為完整、精確，還使其表達得更加生動和形象。這不僅反映了一個民族所使用的語言的規(guī)律和特點，還反映了一個民族獨特的思維方式和獨具特色的民族文化精神，需要我們不斷去訊問、去探索。

【參考文獻】

[1] 孫宏開，劉璐.怒族語言簡志（怒蘇語）[M].北京：民族出版社.1986

[2] 陳海宏.文化接觸對怒蘇語的影響[D].云南：云南大學(xué)，2012.

[3] 戴慶廈，黃布凡，等.藏緬語十五種[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