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錢飯

周如龍

五一前，在外地工作的大姐、二姐沒有時間回來，母親再三囑咐我，擠時間和三姐、四姐一起回老家看看。我們都明白她的心意，春末夏初之際，萬物競相生長，生機勃勃。五一前后正是采摘榆樹葉的最佳時節，母親又開始惦念她的榆錢飯了。

假期第一天，陽光明媚，惠風和暢。我和三姐、四姐說好，準備了孩子們的水果、零食、飲料等。四姐還特意買了幾斤龍蝦，讓家人們見識一下她的拿手廚藝。車程不到一小時，就看到母親等候在路口。車剛停穩，孩子們就奔上去搶著問好，母親臉上綻放著燦爛的笑容。

一進家門，母親就笑著說：“你爸一大早就去鎮上買菜了，說孩子們難得回老家，一定要多準備點好吃的。你們這次回來還有一個重要任務，知道是什么嗎？”四姐說：“不就是讓我們去摘榆樹葉嗎，誰都能猜到。你看，我在家就準備好了，今天專門穿了一身寬松的運動服。”母親指著我說：“你看，還是閨女貼心吧？不過你現在這么胖，就是想爬樹，我還不放心呢。”我們都大笑起來。

榆樹生長在老家的房子旁邊。母親驕傲地說：“六七年前我隨手栽下的一棵小樹苗，沒想到能長成這樣的大樹。前一段時間，有人特意找來要把這棵榆樹買走，修剪成風景樹，出價好幾百塊錢，我和你爸都沒同意。要是把這樹賣了，我們以后想吃榆錢飯就難了，老家附近現在只剩下我們家這棵大榆樹了。”

我抬頭望去，榆樹已經有十幾米高，枝丫縱橫密布，努力向上伸展，就像張開無數雙手臂去擁抱著藍天。枝頭上長滿了細嫩的榆樹葉，就像一把把撐開的綠色小傘為大地帶來一片片蔭涼。從遠處看，榆樹枝繁葉茂，讓人覺得獨木也成林，真是一道亮麗的風景，難怪有人想買。

來不及細細欣賞，分工就開始了：我負責扶穩梯子，四姐順著梯子爬到樹上把榆樹葉摘到竹籃里，竹籃裝滿了就用繩子系著放下來，我再把榆樹葉送到母親那里，讓她洗干凈后做榆錢飯。三姐和妻子負責洗菜炒菜，父親負責燒火，姐夫負責照看孩子們。

最辛苦的還是四姐，站在離地面十幾米高的樹上一般人早已手腳發抖了，何況還要拽住枝條，摘上面的樹葉。但是四姐身手敏捷，在樹上東拉西扯，竹筐里的葉子不斷增多。路過的鄰居們看到后，都忍不住停下腳步夸贊說：老四身手不減當年呀，你們父母真是好福氣。記得小時候，農村每家經濟都不寬裕，那時春天會有不少外地人前來收購桑樹葉。這就給了那些想買新衣服、新鞋子的女孩們提供了一條賺錢的捷徑。她們身手靈活，膽大心細，十幾米高的大桑樹連梯子都不用，一眨眼的工夫就爬上去了，幾天的收獲就能讓她們美麗的夢想變成現實。

四姐稍作休息后，開始制作她的紅燒龍蝦，孩子們聞到香味，紛紛嚷著：“我要吃那個最大的龍蝦、我要吃那個……”廚房里充滿了歡聲笑語。飯桌上彌漫著魚肉蔬菜的香味，雖然大盤紅燒龍蝦尤為顯眼，但母親的榆樹葉飯團同樣散發著陣陣清香。

當母親把榆錢飯準備好給孩子們時，他們品嘗后神情各異，尤其是小外甥撇著嘴簡直就是勉強咽了下去。任憑大人們怎么勸說，孩子們再也不愿意嘗試吃榆錢飯了。

母親嘆氣說：“我做的榆錢飯過時了，孩子們都不喜歡吃。”四姐趕緊勸說：“媽媽做的榆錢飯最正宗，是孩子們沒吃過，不習慣，我們姐弟幾個都喜歡。”母親接著說：“我和你爸這代人小時候吃不飽、穿不暖，兄弟姊妹多，經常靠吃野菜度日，榆錢飯是最香的。”

孩子們瞪著好奇的眼睛，仿佛在聽著古老的故事。我說：“時代在發展，從前那些困難的日子已經成為歷史，生活會越來越好的，你們應該高興呀。”父親說：“是啊，幸福的日子靠雙手去奮斗，吃苦耐勞的精神永遠不能丟棄，習總書記不都說‘幸福是奮斗出來的嘛。”

普通的一頓榆錢飯，使我深悟艱苦奮斗的精神需要代代傳承，親情、鄉情也需要用心呵護與珍惜。普通的一頓榆錢飯，見證著時代的發展，更是對一代人的精神洗禮，祖國的偉大變遷帶動了千家萬戶走向了小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