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生活的永恒追尋

《曹德萬出門去找愛情》是著名作家裘山山的新作。作品延續了她一貫平淡、質樸、溫情的風格，讀來讓人笑中含淚、感觸頗深。

這部作品直擊當下熱點話題，即空巢老人的感情生活。主人公曹德萬是一個八十四歲高齡的喪偶老人，對生活仍抱有巨大的熱情。五年前，他為了重新找個伴兒搬到養老院生活，從此開始了一段讓人啼笑皆非的尋找幸福的旅程。

作者通過報社記者魏昊宇去養老院采訪這條線索將整個故事串聯起來。開頭設置懸念，讀者對于曹德萬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曹德萬的最初形象是通過“群口相聲”來呈現的。

在保安“迷彩服”眼里，曹德萬“兇得很”，是“吹牛大王”“神經病”，其實根本原因是曹德萬天不亮就要出門“找愛情”，讓他沒法好好休息。

養老院的其他老人表面上說曹德萬一把年紀了還“想入非非的，不切實際”，其實內心對他可能要結第三次婚是羨慕嫉妒恨。趙院長深知“江湖險惡”，為了避免擔責，同意曹德萬戀愛但不同意他結婚，甚至從中阻撓。在眾說紛紜中，令讀者對主人公產生了強烈的好奇：曹德萬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見義勇為的事情究竟是真實的還是他本人杜撰的？帶著這樣的疑問，讀者產生了進一步閱讀的興趣。這種欲揚先抑的寫作手法讓文章的可讀性大大增強。

小說的另一大亮點就是強烈的對比。例如死氣沉沉的養老院和精力充沛的曹德萬之間的對比；精明世故的趙院長與真誠純粹的曹德萬之間的對比；只會冷嘲熱諷的養老院老人與不斷追求幸福的曹德萬之間的對比。通過這樣的對比，曹德萬的形象頓時躍然紙上，人物的剪影迅速地被勾勒出來，讀者的內心也隨之受到強烈的沖擊。小說的語言風格則偏向口語化，淺顯易懂、輕松詼諧，與曹德萬純真質樸的情感交相輝映，讓人笑中帶淚。

我認為這部小說的最大意義就在于聚焦社會熱點問題，即獨居老人的感情生活。當今社會，不少老人在伴侶去世后不得不面對獨自生活的問題。他們的子女，或分開居住，或身在外地，或無力贍養。獨居老人的生活狀況也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

傳統觀念認為，只要老人的基本生活得到滿足即可，而忽略了他們的情感需求。小說中的養老院即是如此，只負責老人們的吃喝拉撒，漠視甚至故意回避老人們正常的情感訴求，導致了養老院一派死氣沉沉的氛圍。獨居老人自身往往也畏懼流言，得過且過，失去了追求幸福的勇氣。而很多子女出于自身利益考慮，非但不支持長輩再婚，還從中阻撓破壞。種種原因，都造成了獨居老人的情感困境。

我相信裘山山也是有感于此而創作了這部短篇小說。作者除了希望社會給予獨居老人更多的寬容之外，更重要的是想轉變老人自身的觀念，喚起他們的生活信念。對于文中多處出現的“佛系”一詞，作者無疑是持反對態度的?！胺鹣怠本褪请S緣、順其自然、不爭不搶，換句話說，就是不去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不為人生目標全力以赴。習總書記說：“幸福都是奮斗出來的。”年輕人不該在最需要奮斗的年齡選擇安逸。同樣，老年人也不必“服老”，而要努力追求心中所想，只要這個想法是正當的、合理的，就應該得到支持。作者主張人不論多大年紀，只要活著就要勇于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不給自己留下遺憾；批判養老院的其他老人混吃等死，自己不想或不敢去改變生活，還對勇敢追求生活的人指指點點、嗤之以鼻。

魯迅在他的雜文《戰士和蒼蠅》中說道：“有缺點的戰士終究是戰士，完美的蒼蠅也終究不過是蒼蠅?！辈艿氯f就是在生活中浴血奮戰的戰士，屢敗屢戰，愈挫愈勇。養老院的其他老人就是抓著別人缺點和創傷不放的蒼蠅，哼哼唧唧，招人厭煩。作者還批判了曹德萬子女和趙院長只顧自身的利益，不關心長輩的情感需求，甚至從中阻撓的丑惡嘴臉，希望社會能正視獨居老人的情感需求，給他們創造一個幸福、祥和的晚年生活。

縱觀全篇，這部小說也有其不足之處。由于全文采用第三人稱的敘述方式，難以對獨居老人的心理展開細致描寫，作者只能設置記者去養老院采訪的情節，通過訪談的方式將各色人物的內心世界呈現在讀者面前。但這種敘事方式過于依賴語言、動作來描繪人物性格，較難體現人物內心世界豐富的層次感，對揭示主題也有一定的影響。

例如按照老人院其他老人的說法，曹德萬原先是個老實巴交的人，結過兩次婚，一次是奉父母之命，一次是奉領導之命，在老婆面前大氣兒都不敢出?？稍诶习閮喝ナ?、去兒女家小住之后，曹德萬的性格立馬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成了一個頗有主見、勇敢追愛的老頭兒，堅持“我的人生我做主”。俗話說“江山易改，稟性難移”，這種性格的突然轉變難免讓人覺得較為突兀，與現實生活有所偏離。我認為，作者可以對曹德萬性格轉變之際的心理活動多著筆墨，將喪偶老人內心矛盾掙扎的一面呈現出來，這樣會更具說服力。

相比于寫作技巧，這篇小說的突出之處更在于它的現實意義。作者立場明確、愛憎分明，贊頌了曹德萬“出門找愛情”的勇氣和毅力，抨擊了養老院其他老人的麻木和無聊，批判了趙院長和曹德萬子女的自私自利，表達了人類對幸福生活的永恒追尋。正如曹德萬在文中重復多次的話：“你想要過上幸福生活，你就得不停地找找找找找找找找找找找下去。”

作者簡介：林靜遠，女，福建師范大學文學院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

（責任編輯 高升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