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注次要人物 助力小說閱讀教學

摘要：張鄉紳是《范進中舉》中一個不引人注意的次要人物，這一形象的設置，不僅揭示了范進喜瘋的真正原因，烘托了主要人物范進，推動了情節的發展，且有力地鞭撻了封建等級制度，揭露、批判了上流社會及封建科舉的罪惡。對張鄉紳的有效關注，不僅有助于學生對文本的深入理解與把握，更有助于學生養成文本細讀的良好習慣。

關鍵詞：《范進中舉》;張鄉紳;藝術功效;小說閱讀

張鄉紳是《范進中舉》中一個著墨不多的人物，他只是在范進喜瘋痊愈后才登場亮相。全文涉及張鄉紳的文字四百余，相對于范進、胡屠戶來說，張鄉紳是一個很不引人注意的次要人物。查閱人教版《教師教學用書》及其它相關資料，筆者發現有關張鄉紳形象的分析性文字少之又少，關于這一形象的作用，教學過程中教師往往是輕描淡寫或干脆忽略。而細讀文本，就會發現張鄉紳形象的設置其實頗有意味，真的不可小覷。這一形象的設置不僅巧妙地揭示了范進瘋癲的真正原因，有效地烘托了主要人物范進，推動了情節的發展，且有力地鞭撻了森嚴的封建等級制度，深化了對上流社會及封建科舉制度的揭露與批判。

教學過程中我引導學生對張鄉紳形象進行了細讀、探究，學生驚喜地發現，這一不引人注意的次要人物身上其實“別有洞天”。此舉不僅加深了學生對小說的理解、把握，且使他們明白了文本細讀及關注次要人物在小說閱讀中的價值與魅力。

一、巧妙揭示了范進瘋癲的真正原因

小說中的張鄉紳威風之大，氣勢之逼人，家中之富庶，委實令人瞠目，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其人只不過是“舉人出身，做過一任知縣”而已，并無其它顯赫之處、過人之能。張鄉紳僅做過一任知縣便有了“萬貫家私”，就可以“一年就是無事，肉也要四五千斤”，且如此威風，如此勢大。可見，封建科舉制度下，中舉與升官發財、權勢地位是緊密相連的。張鄉紳的氣勢、地位及富有是范進們的共同夢想，張鄉紳為范進們樹立了一座頗為誘人的輝煌殿堂。難怪范進屢試不第仍苦苦掙扎，直至垂老，其中的苦辣酸辛恐常人難以想象;難怪范進要冒著風險去找胡屠戶借盤纏，甚至不計后果去鄉試。明清時代，科舉考試是范進之流圓夢的必由之路，對他們來說，科舉就是“天堂”與“地獄”間的一道閘門，要么榮華富貴，要么萬劫不復。身處“地獄”底層的讀書人只有不惜一切沖破這道閘門，越過這道坎，才能改變命運。一朝中舉，便可一步登天，蔭及子孫。便可像張鄉紳那樣。范進從20歲應試以來，已經歷了30余年漫長的期待與煎熬，如今終于夢想成真，可以如張鄉紳那樣，怎不叫他歡喜至極。《儒林外史》第三回中寫道：“……自此以后，果然有了許多人來奉承他：有送田產的，有送店房的，還有那些破落戶兩口子來投身為仆人蔭蔽的。到兩三個月，范進家的奴仆、丫環都有了，錢、米是不消說了。”這就是范進成了老爺后范家的風光。由此可見，范進中舉喜瘋雖出乎意料，有作者的夸張，卻也在情理之中，這是封建科舉制度下底層讀書人的必然結局。張鄉紳形象的設置是對范進瘋狂之舉、瘋癲之因的巧妙詮釋。

二、有效地烘托了主要人物范進

范進是本文的主要人物，至張鄉紳登場亮相為止作者已洋洋灑灑寫了近四千字，然而呈現在讀者面前的范進只不過是一個死讀書、迂腐無能唯唯諾諾的可笑可憐之人，讀者除了同情，便是鄙棄，這樣的范進再普通不過了，太大眾化了，這不免令人失望。然而，就在讀者失望之時，張鄉紳的出現卻讓我們看到了另一個范進，一個世故圓滑、虛偽勢利、見風使舵、阿諛逢迎、精于應酬的范進。這是封建科舉制度熏陶了幾十年的范進，是即將融入上流社會，成為封建士大夫的范進。

喜瘋愈后的范進到家剛安頓好，張鄉紳便不請自到了。張鄉紳此行顯然是為了套近乎拉關系，為了攀附，為了織“網”。范進顯然也深諳張鄉紳的來意，張鄉紳剛到門前，范進便迅速“迎了出去”，與張鄉紳“讓了進來，到堂屋內平磕了頭，分賓主坐下”，直至最后“打躬作別”，完全是一套官場禮儀。此時，那個連賣雞都不會的書呆子范進脫胎換骨般變成了一個精于應酬、老練世故的“老江湖”。在那個等級森嚴、人皆畏官懼勢的時代，對于張鄉紳的突然駕臨，范進既不像胡屠戶、眾鄰居那樣躲閃，也無明顯的怯懦惶恐之意，所表現出的是那樣的淡定從容，張鄉紳的到來似乎完全在其意料之中。張鄉紳為迅速攀上關系，直呼八竿子打不著的范進為“世先生”“世兄弟”，而范進竟也毫不遲疑地接口便是“晚生久仰老先生，只是無緣，不曾拜會”。張鄉紳拋出“貴房師高要縣湯公，就是先祖的門生，我和你是親切的世兄弟”，范進脫口便是“晚生僥幸，實是有愧。卻幸得出老先生門下，可為欣喜”。雖是八百年不連宗，世代無交往，但張、范二人的信口雌黃卻顯得那樣的自然流暢，如故友重逢般親切欣悅。面對奸猾的張鄉紳，范進應答自如，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其圓滑虛偽、阿諛逢迎、見風使舵的個性躍然紙上。

俗話說“無功不受祿”，面對萍水相逢的張鄉紳的送銀贈房，范進雖也禮節性地推讓了一番，但最終還是收下了這份厚禮，因為他知道此舉是對張鄉紳來意的最好承諾，他必須經營好與張鄉紳的關系，這是日后相互幫襯、攀附的必要。此處，范進勢利貪婪、世故老練的本性暴露無遺。讀文至此，我們發現，已不能用“一個懦弱無能的書呆子”來評價范進，他已完全蛻變成了一個赤裸裸的市儈了。

三、推動了小說情節的發展

小說對張鄉紳的著墨不多，作者對他既不像對范進那樣精雕細刻，也不像對胡屠戶那樣不吝筆墨，有關張鄉紳的正面描述也僅局限在一個自然段內，但從小說情節的發展來看，張鄉紳確實起到了不小的作用。早在張鄉紳正式登場前小說就借胡屠戶之口兩次提到了他：第一次是范進為參加鄉試去找胡屠戶借盤纏，胡屠戶斷然拒絕，且厲聲斥責：“……這些中老爺的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你不看見城里張府上那些老爺，都有萬貫家私，一個個方面大耳？”第二次是范進中舉喜瘋被胡屠戶一個嘴巴抽醒后，“我每常說，我的這個賢婿，才學又高，品貌又好，就是城里頭那張府、周府這些老爺也沒有我女婿這樣一個體面的相貌”。一向狂妄高傲的胡屠戶的連連提及，使小說懸念迭起，細心的讀者不免會納悶：這張府上的老爺究竟是何許人，張府到底有何背景，竟引得胡屠戶如此念念不忘，如此敬畏崇拜？接著，作者便順勢將張鄉紳推至讀者面前，小說對張鄉紳精妙生動的描述讓讀者心中的疑問頓釋。這一人物形象的配置，既增強了故事的豐富性、可讀性，也推動了情節的發展。正是張鄉紳的非凡氣勢、財大氣粗，才令敬畏羨慕之心倍增的胡屠戶看到了女婿的未來，也看到了自己的美好未來;也正是因為有張鄉紳的“慷慨”，才使得貪財勢利、狂妄驕橫的市儈胡屠戶最后揣著銀子“千恩萬謝，低著頭，笑瞇瞇的去了”。

四、有力地鞭撻了森嚴的封建等級制度

范進的瘋病被治愈是喜事一件，胡屠戶及眾鄉鄰本想著討杯喜酒，巴結巴結，不想半路上殺出了張鄉紳。張鄉紳的不期而至，令眾人聞之色變，落荒躲散。不說正得意的范母、范妻早不見了人影，就連那一向在鄉鄰們面前目空一切、狂傲不羈的胡屠戶也“忙躲進女兒房里”，直到張鄉紳“上了轎，才敢走出堂屋來”，至于眾鄰居則早就各自散了。眾人的落荒躲散，顯然是長期以來森嚴的封建等級制度及等級觀念給百姓造成的畏官懼官的心理所致，因為張鄉紳是舉人出身，做過知縣，是上流社會的老爺。范進雖也已貴為舉人老爺，但長期以來郁積在心頭的畏官心理的陰影難以一時消除，故而，他對張鄉紳也是恭敬有加。張鄉紳形象的成功塑造，大大增強了小說對封建等級制度、等級觀念的鞭撻，同時也含蓄地表達了作者對人們“不幸”卻又“不爭”的不滿與無奈。

五、深化了對上流社會及科舉制度的批判

張鄉紳雖只做過一任知縣，但其不僅擁有“萬貫家私”，且是一個地位、名聲、勢力顯赫的人物，雖同為讀書人，但其與范進素無半點瓜葛，無絲毫牽連。范進中舉的消息剛一傳出，這位被胡屠戶尊為下凡的星宿的張老爺便立即不辭勞苦地從城里趕來拜賀。張鄉紳的屈尊枉顧，顯然是為了先行一步，織好“網”。為了織好這張“網”，將新進的范老爺緊緊攥在手里，張鄉紳可謂費盡心機，招招厲害。首先，先聲奪人氣勢盛。你看，又是體面管家的飛報，又是“大紅全帖”，轎至門口，又是官樣的裝束，恭敬鄭重之中不乏威嚴與逼人之勢。如此氣勢之下眾人果作鳥獸散，新人范進如何能招架？其次，強套近乎拉關系。雖是世代無交往，八竿子打不著，但張鄉紳硬是生拉硬拽地拉近了與范進的關系，且“世先生”“世弟兄”地叫得那樣親切自然。再次，贈銀贈房固感情。奸猾的張鄉紳見火候已到，便適時地向這位“至親骨肉”贈送銀、房，其理由之充分，情感之真摯，態度之誠懇讓人無法拒絕，也不忍拒絕。三招之下，新老爺范進果然沒了抵抗力，成了張鄉紳的“俘虜”。范進能如此，那么，之前或之后的那些王老爺、李老爺們呢？他們又何嘗不會成為“俘虜”呢？今天的范進何嘗不會成為明天的張鄉紳呢？封建科舉制度造就了無數個范進、張鄉紳，由張鄉紳、范進之流所組成的上流社會，實際上是一個盤根錯節、狼狽為奸、貪贓枉法、魚肉百姓的黑暗社會，在張鄉紳們織就的這張厚密的大“網”之下哪有平民百姓的活路？

文本細讀是提高小說閱讀教學效率的有效手段，只有真正關注次要人物，悉心探究其藝術功效，才能發現那被忽略的人物密碼，領略那些潛藏于文本背后的豐富“礦藏”。筆者通過引導學生對張鄉紳形象的有效探析，不僅讓學生意外地發掘到了諸多的“新奇”，加深了對作品的理解、把握，更讓他們嘗到了文本細讀的甜頭，明白了關注“點滴”，關注次要人物，對理解作品，把握文本的重要性、有效性。

作者簡介：湯本生（1968—），男，安徽省當涂縣護河中學高級教師，主研方向為高效語文課堂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