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CGE 模型的京津冀地區差異化水價政策分析

崔 琦，賀 玲，彭 橋，陳 浩

（北京師范大學 城市綠色發展科技戰略研究北京市重點實驗室，北京 100875）

一、引言

京津冀地區既是水資源短缺區域，同時也是我國水資源環境嚴重超載地區之一。水資源浪費和水污染嚴重的問題制約了京津冀地區的經濟增長與生態文明建設。過去幾十年，京津冀地區水資源供需缺口不斷加劇，供水成本不斷升高，使得開源供水帶來的經濟增長已經無法抵消水資源低效利用和水環境污染所造成的破壞[1]。利用市場經濟杠桿調控水資源使用、減少污水排放是水資源管理的有效手段[2-3]。合理的水資源價格體系能夠形成正確的價格信號，引導經濟主體的用水行為，從而促進水資源節約與合理利用。京津冀地區作為一個完整的水生態區，當前的水資源政策缺乏統籌規劃和區域協調管理[4]，有必要從京津冀地區整體出發探究合理的水價政策。同時，解決京津冀地區水資源短缺和水污染嚴重的問題，還需要考慮產業部門關聯性和用水特征，對不同行業實施差異化的水價政策，以促使其合理利用現有的水資源[5-6]。

當前關于水價政策影響評估的研究較豐富[6-10]，所關注的問題可以歸納為以下四類：（1）水價政策對水資源使用的影響[11-19]。多數學者研究表明，提高水價將有助于地區節約水資源，緩解水資源的供需缺口。（2）水價政策對宏觀經濟系統的影響[20-21]。Aidam[21]和王韜等[22]考慮了水價上漲對物價水平、就業等經濟變量的影響，卻未系統分析水價變動對不同行業產出和水資源消耗的影響。（3）差異化水價政策的經濟和資源影響[22-25]。時間等[25]針對全國高耗水工業，分析了制定差異化水價政策對水資源利用和社會經濟的影響，為本文設定行業差異化的水價政策情景提供了有益借鑒。（4）特定區域水價政策的經濟與環境效應[26-28]。例如，鄧群等[27]基于可計算一般均衡（CGE）模型分析了北京市水價提高的環境與經濟影響。以往研究尚未從京津冀地區整體出發，分析該地區不同行業實施差異化水價政策的環境與經濟影響。

通過對現有研究的梳理，水價政策在經濟系統內的傳導、作用機制主要包括三個渠道。首先，提高某一產業部門的用水價格將增加該部門的生產成本，沿產業鏈的投入產出關系，水價升高的影響將傳導至其他產業部門，生產成本的提高將導致產業部門的產出損失，給宏觀經濟帶來負面的沖擊。其次，水資源價格和產業部門生產成本的提高將使消費者價格指數升高，導致勞動力真實工資的下降，在短期內將導致失業增長，也將給宏觀經濟帶來負面沖擊。通過以上兩個影響渠道，水資源價格的提高將造成產業部門生產成本升高、產出下降、就業減少，最終導致宏觀經濟的損失。但與此同時，水資源價格的提高將推動產業部門更加集約化地使用水資源，減少用水行業對水資源的消耗，同時減少廢水排放量，從而改善水環境。在已有研究的基礎上，本文將在分析京津冀地區差異化水價政策的經濟與環境影響時，揭示差異化水價政策在經濟系統內的傳導、作用機制。

當前文獻采用了計量經濟模型、投入產出模型、局部均衡模型以及一般均衡模型等方法研究水價政策變化的經濟與環境影響。與其他研究方法相比，CGE 模型在分析水價政策影響時具有以下優勢：（1）能夠有效測度水價政策的傳導、作用機理，即可以捕捉水價政策對產業部門、居民、政府、投資者等經濟主體的影響及反饋過程。（2）通過刻畫水資源的供需平衡，實現水價變動并作用于水資源的供給、需求部門，供需主體的相互作用最終決定水資源的消耗量。（3）能夠刻畫水價變化如何影響勞動力、資本等生產要素的價格，從而作用于生產部門和宏觀經濟。此外，CGE 模型具有更加詳細的產業部門、產品、生產要素的分類，能夠用于分析對不同行業實施差異化水價政策的影響。

因此，在已有研究的基礎上，本文基于ORANIG 模型構建京津冀地區CGE 模型，針對不同行業設置差異化的水價政策情景，模擬分析差異化的水價政策對京津冀地區產業部門水資源消耗、廢水排放、產出水平以及宏觀經濟的影響，探索京津冀地區可持續發展過程中水價政策的優化方式，為促進京津冀水資源節約與水污染治理提供政策建議。

二、ORANI-G 模型設定和數據來源

（一）ORANI-G 模型

基于ORANI-G 模型，本文將構建京津冀地區的單區域CGE 模型。ORANI-G 模型為澳大利亞維多利亞大學COPs 中心開發的多部門CGE 模型。與大多數CGE 模型類似，ORANI-G 模型建立在新古典經濟學理論的基礎上，屬于比較靜態分析的范疇。ORANI-G 模型包括詳細的產業部門分類、多種初始要素投入、豐富的經濟主體（生產、投資、居民、政府、國外、庫存），并且區分了本地和進口兩種不同的投入品來源。這些細節刻畫使得ORANI-G 模型的規模較大，需要較強的計算機運算量，也使得該模型能夠盡量細致地刻畫經濟現實，可被用于模擬資源環境政策變化對資源環境、產業活動和宏觀經濟的影響[29-30]。

基于經濟學理論，ORANI-G 模型對每個經濟主體都構建了行為機制方程。對于生產主體，采用多層嵌套的生產函數來刻畫生產者的成本最小化行為，決定了生產者對中間投入品、初始要素投入的選擇。對于投資主體，投資的預期回報率決定投資者對投資品的需求以及各行業投資的變動。對于居民部門，利用Klein-Rubin 效用函數刻畫居民效用最大化行為，以確定居民消費品的選擇如何隨收入、價格變化而改變。對于政府部門，通常假設政府支出與居民消費支出按照同比例變動以簡化分析。在商品的國際貿易方面，ORANI-G 模型采用了小國假設，即中國商品的進出口不會改變國際市場價格。在市場均衡中，通過產品、要素價格的調整，實現所有產品市場、初始要素市場的出清，從而達到一般均衡狀態。

ORANI-G 模型早期主要被用于構建國家多部門CGE 模型，也有部分研究基于ORANI-G 模型的理論框架，開發了單省或者單區域的多部門CGE 模型，如鄧群等[27]、Xia et al.[31]、Dixon et al.[32]。與傳統的國家CGE 模型相比，單省或單區域CGE 模型在生產、消費、投資、出口、政府、庫存、市場均衡等方面具有相同的理論機制和相近的方程形式。不同的是，單省或單區域CGE 模型的商品進口除了包含從國外進口的商品外，還包括從國內其他地區調入的商品；商品出口除了包含出口到國外的商品外，還包括調出到國內其他地區的商品。基于此，本文引入了京津冀地區與國外、國內其他地區之間的商品進口、出口，從而將ORANI-G 模型由國家CGE 模型擴展為單區域CGE 模型，并采用京津冀地區的投入產出數據構建了京津冀地區CGE 模型。由于本文主要考察水價政策的環境效應和經濟效應，二者都與產業部門的生產行為密切相關，因此，本文將主要介紹ORANI-G 模型生產者行為以及水資源消耗和水污染排放的數學表達式①。

1.生產者行為。在ORANI-G 模型中，生產者將使用中間投入品和初始生產要素來進行生產。在投入方面，采用多層嵌套的CES 函數刻畫生產過程。各嵌套為獨立的生產過程，這里隱含著一個假設：各嵌套中投入品的最優組合與其他嵌套的價格并不直接相關。例如，初始要素的嵌套中生產要素（勞動力、土地和資本）的價格與中間投入品嵌套的價格不直接相關。在產出方面，生產者的產出品具有本地和出口兩種不同的用途，采用常轉換彈性函數（CET）進行刻畫。

圖1 所示為ORANI-G 模型生產模塊的投入產出結構。這里將主要介紹ORANI-G 模型對中間投入品的假設。首先，企業根據Leontief 生產函數決定其每種中間投入品以及生產要素的投入總量。在下一層嵌套中，根據CES 生產函數決定勞動、資本、土地等要素的使用量，如式（1）～（2）所示。同時，對每一種中間投入品采用Armington 假設，即進口產品是對國內或本地區供給的不完全替代品[33-34]。企業選擇中間投入品時，在成本最小化約束下選擇不同來源的中間投入品組合，從而決定由本地、進口產品合成的中間投入品使用量，如式（3）所示。

式（1）～（3）中，Xij為部門j 的第i 種中間品投入量，Pi為中間品投入價格為勞動投入的工資率，為勞動投入為資本投入的租金率為資本投入，Xj為部門j 的總產出（總投入），Aj為總投入的技術效率，Aij為中間投入的技術效率，AjF為要素投入的技術效率，CES 為常數替代彈性函數為s來源（本地、進口）的中間投入品為s 來源中間投入的技術效率。在給定產出Xj的情況下，選擇要素投入Xij。

CES 生產函數約束下的成本最小化問題的線性化方程為：

式（4）中，小寫字母為對應大寫字母變量的百分比變化，如xij是部門j 的第i 種中間品投入量的百分比變化。公式（4）是ORANI-G 模型的CES 函數線性化方程。根據該公式，當投入品或生產要素價格升高時，成本最小化的生產者選擇更多使用其他投入品。

對于水的生產與供應業，同樣可以采用ORANI-G 模型中生產部門投入產出的結構進行刻畫。本文將水資源作為中間投入品納入生產過程中，即水資源是水的生產和供應業的產出品，也是所有產業部門的中間投入品[35-37]。

圖1 ORANI-G 模型生產部門投入產出關系

2.水資源消耗與水污染排放方程。為了簡化分析，本研究假設部門產出與其水資源使用、廢水排放之間是Leontief 的關系，即部門產出與水資源消耗、廢水排放保持固定比例。部門水資源消耗量QWi是部門水資源消耗強度WIi（即單位產出的用水量）與部門產出X1TOTi的乘積，同時廢水排放量QPi是廢水排放強度WPIi和部門產出X1TOTi的乘積。部門水資源消耗量和廢水排放量的方程分別為式（5）、式（6）。

（二）數據來源

ORANI-G 模型以投入產出表為數據基礎②，本文使用2012 年北京、天津、河北三個地區42 部門投入產出表，以及2012 年中國多區域投入產出表[38]構建了模型的數據庫。為了構建京津冀地區CGE 模型，首先需要構建京津冀地區投入產出表。具體來說，將北京、河北、天津三個地區投入產出表按照產業部門進行加總，得到京津冀地區42 部門投入產出表。值得注意的是，各地區的投入產出表包含與其他省份的產品調入、調出數據，可以利用2012 年全國多區域投入產出，扣除京津冀兩兩地區之間的產品調入與調出，只保留京津冀地區與其他地區的調入與調出。為了便于分析，根據產業部門的水資源消耗特征將42 個產業部門合并為19 個，包括：農業、煤炭采選業、油氣采選業、金屬礦采業、食品煙草業、紡織業、輕工業、造紙業、化工業、金屬冶煉業、其他制造業、電熱氣業、水的生產與供應業、建筑業、批發與零售業、交郵儲運業、商務服務業、金融業和公共服務業。根據北京市、天津市和河北省2013 年水資源公報和統計年鑒中各產業部門水資源使用量和產值，可以計算各產業部門的水資源消耗強度；根據三個地區2013 年環境統計年鑒中各產業部門廢水排放量和產值，可以計算各產業部門的廢水排放強度。

在模型參數設定方面，ORANI-G 模型中Armington 替代彈性、出口轉換彈性來自于GTAP第九版數據庫[39]。依據不同的行業類型，各產業部門的Armington 替代彈性取值范圍為0.9～11.2，各產業部門的出口轉換彈性均設定為0.5。生產函數的CES 替代彈性參考趙永等[40-41]的研究結果，結合京津冀地區的實際數據而測定。模型的其他參數均采用ORANI-G 數據庫的原值，例如居民對不同商品消費的支出彈性設定為0.7～1.5。選擇與水資源相關的消費價格彈性、生產函數CES 替代彈性和Armington替代彈性進行敏感性分析，結果表明，模型中校準的關鍵參數具有較好的穩健性和可靠性。

（三）宏觀經濟閉合與求解軟件

由于水價政策實施通常被認為是一個短期的經濟過程，因此本文采用新古典經濟學理論的短期宏觀經濟閉合。假設在短期內投資無法變成新的資本，因而資本存量保持不變。短期宏觀經濟閉合通常采用工資剛性的假設，即勞動者真實工資保持不變，同時允許失業存在。由于設計方程數和數據量都很龐大，需要使用相應的模擬系統軟件方能實現計算，目前國際上求解CGE 模型的主要模擬軟件包括GAMS、GEMPACK、MATLAB、R 等。與澳大利亞學派的多數模型相同，ORANI-G 模型使用GEMAPCK軟件對線性化方程系統進行求解運算，其優點在于運算求解速度快，更加擅長處理大規模系統模型的求解運算。

（四）水價管理政策情景設置

通常認為提高水價是實現水資源保護的有效工具，已有研究大多只考察了提高水價的經濟、環境影響。但在現實中，不同行業的耗水強度、廢水排放強度存在著較大差異，高耗水行業、高水污染行業應當成為水價政策實施的焦點，著力推動這些行業的水資源保護、水污染治理具有更理想的政策效果。因此，借鑒已有研究，本文從經濟激勵政策的角度出發，對全行業、高耗水行業以及高水污染行業分別設置了差異化的水價政策，具體包括5 種差異化的水價政策情景（表1）。對每一政策情景，將分析差異化水價政策對京津冀地區宏觀經濟、部門產出、部門水資源使用和廢水排放的影響。其中，根據產業部門的水資源消耗強度，選取6 個高耗水行業，包括農業、金屬冶煉業、紡織業、化工業、電熱氣業、造紙業；根據產業部門的廢水排放強度，選取7 個高水污染行業，包括農業、造紙業、紡織業、化工業、食品煙草業、煤炭采選業、電熱氣業。

表1 水價政策情景設置

三、京津冀地區水價政策的模擬結果分析

（一）水價政策的環境效應

1.水價政策對水資源消耗的影響。提高水價能夠刺激用水部門節約水資源，降低產業部門的用水總量。表2 顯示，在全行業水價提高10%的情景下，用水總量將減少440.8 萬噸，該政策具有最明顯的節水效果；如果對高耗水行業、高水污染行業的水價提高20%，用水總量將分別下降321.7 萬噸和358.8萬噸；與僅對高耗水行業、高污染行業提高水價相比，針對高耗水行業、高水污染行業與其他行業實施差異化水價具有更好的節水效果，其用水總量將分別下降379.0 萬噸和400.4 萬噸。

由于各產業部門對水資源的依賴度不同，水價政策對其水資源使用量的影響存在差異，其中，農業部門的用水量降幅最大。在全行業水價提高10%的情景下，農業用水下降144.2 萬噸，為京津冀地區節水貢獻達33%。農業是京津冀地區的基礎產業，既屬于高耗水行業，也屬于高水污染行業，因而水價提高導致其生產成本增加、產出下降，進而使其用水量出現大幅下降。此外，受水價上升的影響，公共服務業、水的生產與供應業、金屬冶煉業、電熱氣業等用水需求大的行業的用水均出現大幅度下降；對于水資源依賴程度較小的行業，如金融業、批發與零售業、油氣采選業等勞動、資本、技術密集型行業，水價上升對其生產成本影響較小，導致其用水出現小幅下降。

高耗水行業對水價變動有較強的敏感性，與賈紹鳳等[42]研究結果相似。例如在情景5 中，當高水污染行業水價提高15%、其他行業水價提高5%時，高耗水行業用水量共減少246.8 萬噸，為京津冀地區全行業節水貢獻高達62%；其中，農業、金屬礦采業、電熱氣業用水量分別減少204.9 萬噸、7.1 萬噸、17.2 萬噸（表2）。

表2 水價政策對部門用水量的影響 單位：萬噸

2.水價政策對廢水排放的影響。由表3 可知，水價政策對廢水排放起到了有效的抑制作用，這往往被已有研究所忽視。如果對全行業水價提高10%，京津冀地區廢水排放總量將減少106.6 萬噸；對高耗水行業、高水污染行業水價提高20%，將使京津冀地區廢水排放總量減少71.1 萬噸和77.1 萬噸；對產業部門實施兩種差異化提高水價政策，將使京津冀地區廢水排放總量減少86.7 萬噸和93.3 萬噸。水資源價格的提高增加了產業部門的用水成本，促使產業部門更加集約化地利用水資源，在節約水資源使用的同時，減少了廢水排放量。

盡管提高水價的政策能夠減少所有產業部門的廢水排放，但其減排效果在不同產業部門之間存在顯著的差異。在5 種水價政策情景中，京津冀地區廢水排放的下降主要來自于公共服務業、農業、紡織業、電熱氣業、造紙業等高耗水、高水污染行業。如果實施差異化的水價政策（S2～S5），農業廢水排放將減少23.9 萬～37.1 萬噸，紡織業的廢水排放將減少7.3萬～10.6 萬噸，電熱氣業的廢水排放將減少5.5 萬～7.3 萬噸，造紙業廢水排放將減少5.4 萬～7.0 萬噸。盡管公共服務業不屬于高耗水或高水污染行業，但如果對其提高水價，將大幅減少該部門的廢水排放，例如當全行業水價提高10%時，公共服務業的廢水排放將下降45.8 萬噸，占全部減排量的43.0%。由于公共服務業中包括機關事業單位和餐飲住宿、洗浴、文化娛樂等其他服務行業用水以及城鎮環境用水等生態用水，京津冀地區公共服務業具有水資源使用量較大、廢水排放較多的特征，因而水價的提高有助于降低公共服務業的廢水排放量。

表3 水價政策對部門廢水排放量的影響 單位：萬噸

與差異化的水價政策相比，全行業提高水價的政策能夠有效降低京津冀地區廢水排放總量，但對高水污染行業的減排效果較弱。假如對全行業水價提高10%，高水污染行業的廢水排放將僅減少35.7萬噸，其他行業廢水排放將減少71.0 萬噸；但當采取高水污染行業與其他行業的差異化水價政策時，高水污染行業、其他行業的廢水排放將分別下降49.7 萬噸和43.7 萬噸。與前兩者相比，僅對高水污染行業水價提高的政策能更直接有效地降低該行業的廢水排放。如果對高水污染行業水價提高20%，其廢水排放將減少62.8 萬噸，其他行業廢水排放將減少14.3 萬噸。因此，當水價政策直接作用于高水污染行業時，能夠更好地抑制高水污染行業的廢水排放。

（二）水價政策的經濟效應

1.水價政策的宏觀經濟影響。水價的提高將對京津冀地區的宏觀經濟造成一定的負面影響。當全行業水價提高10%時，京津冀地區的經濟所受影響最大，GDP 將下降0.039%；如果對高耗水行業、高水污染行業提高水價20%，京津冀地區的經濟所受影響最小，GDP 將分別下降0.016%和0.013%；對高耗水行業、高水污染行業與其他行業實施差異化水價政策，京津冀地區的經濟受影響程度居中，GDP 將分別下降0.028%和0.027%（表4）。水價上升將增加用水行業的生產成本，在提高其產品價格的同時，降低了產業部門的生產活動，從而造成了GDP 的損失。與此同時，水價提高的政策也將造成一定的失業，使得社會總就業量下降0.014%～0.054%。用水行業生產成本的升高，提高了京津冀地區的物價水平，導致消費者價格指數（CPI）提高0.001%～0.002%。受水資源價格提高的影響，產業部門生產成本提高，導致京津冀地區商品的競爭力降低，進而使商品總進口增加、商品總出口減少。

表4 水價政策的宏觀經濟影響

水價政策在降低水資源消耗、廢水排放的同時，也需要付出相應的經濟代價，即宏觀經濟將會遭受一定的負面沖擊。假如對全行業的水價提高10%，產業部門的耗水總量和廢水排放均具有最大的降幅，但宏觀經濟遭受的負面影響也最大；對高耗水行業、高水污染行業的水價提高20%，產業部門耗水總量和廢水排放的降幅較小，對宏觀經濟的沖擊也較小；對高耗水行業、高水污染行業和其他行業實施差異化水價政策對產業部門用水總量、廢水排放和宏觀經濟的影響介于以上兩類水價政策之間。此外，與高耗水行業的水價提高20%（情景2）相比，高水污染行業水價提高20%（情景3）對產業部門用水總量、廢水排放具有更好的抑制作用，同時對宏觀經濟具有較小的負面影響。因此，水價政策的實施需要權衡經濟損失與環境效益，對高水污染行業提高水價對節約水資源、減少水污染具有更好的政策效果。

2.水價政策對產業產出的影響。如表5 所示，水價提高的政策對大多數產業部門的產出造成不同程度的負面影響。其中，水的生產與供應業的產出遭受的負面影響最大。例如，當全行業的水價提高10%時，水的生產與供應業的產出將下降0.191%。在本文的模型中，水的生產與供應業為其他產業部門生產并提供水資源。因此，當水價提高時，其他產業部門將減少水資源的使用。受此影響，水的生產與供應業的生產活動將直接遭遇損失。與此同時，其他水資源消耗較大的行業也將遭遇一定的產出損失，如農業、電熱氣業、公共服務業、紡織業、造紙業等。這是因為，水價的提高會增加大多數行業的生產成本，尤其以高耗水行業最為顯著，使得居民和產業部門對這些行業產品的需求減少，進而降低其產出水平。建筑業、輕工業、油氣采選業、金融業的產出降幅較小，因為這些行業的水資源消耗較少，水價上漲對其生產成本影響相對較小。同時，受上下游投入產出關系的影響，其他行業產出也呈現不同幅度的下降。

表5 水價政策對部門產出的影響

四、結論與討論

（一）結論

基于京津冀地區CGE 模型，本文模擬分析了京津冀地區差異化水價政策的環境效應與經濟效應。主要結論如下：

（1）提高水價在短期內對京津冀地區宏觀經濟和部門產出具有一定負面影響，但可以有效降低產業部門的水資源消耗與廢水排放。提高水價的政策將使京津冀地區產業部門的水資源消耗和廢水排放分別下降超過300 萬噸和70 萬噸，同時也將使本地區GDP、社會總就業遭受一定損失。從長期來看，水價政策有助于水資源節約與水環境保護，并降低水污染治理成本以及外區域調水成本，進而推動京津冀地區可持續發展和生態文明建設。因此，政府在推動水資源管理政策、進行水價制度改革時，需要權衡政策實施的環境效應與經濟效應，實現生態文明、產業發展、經濟增長的共贏。

（2）差異化的水價政策可以有效地促使高耗水行業、高水污染行業節約水資源使用、控制廢水排放。受水價政策的影響，農業、金屬礦采業、化工業、紡織業、造紙業等高耗水行業的水資源消耗與廢水排放量都出現較大下降。與全行業水價的提高相比，差異化的水價政策直接作用于高耗水、高水污染行業，能夠更好地實現環境效應與經濟效應的平衡。因而有效的水價定價方式應當充分考慮不同行業的用水特征，針對不同行業設定適當的價格水平，從而保證水價政策的有效實施。

（3）由于行業對水資源的依賴性不同，水價變動對其影響存在差異，高耗水行業產出變動最大。農業、電熱氣業、公共服務業、紡織業、造紙業等高耗水行業的產出水平對水價的變動更加敏感，提高水價將使這些行業遭受較大的損失。在適度提高水價時，應當結合京津冀地區產業的差異性和重要性，對某些重點產業給予適當的補貼，以此減輕水價政策的負面影響。

（4）靈活的水資源定價方式有助于推動京津冀地區水資源節約與水污染治理。如果水資源價格的設定方式能夠充分反映水資源的供需關系，并且具有充分的靈活性，即水價能夠隨水資源消耗、水污染排放的變化而快速、靈活地調整，將更有助于促進水資源節約與水環境保護。因此，水價政策的制定與實施應當充分考慮不同產業的現狀、特征，采用階梯水價、兩部制水價等方式，提高水資源定價的針對性與靈活性。

（二）討論

水資源利用與水環境保護是京津冀地區可持續發展的重要問題，科學合理的水價政策有助于節約水資源、降低廢水排放。鄧群等[27]、侯漢坡等[28]、秦長海等[43]對北京市提高水價的環境經濟影響進行了模擬分析，發現提高水價有助于降低水資源消耗量，但同時對宏觀經濟具有負面影響。這與本文的研究結論一致，但這些研究均未考慮提高水價對產業部門廢水排放的影響。此外，作為一個完整的水生態區，水資源的短缺與污染問題嚴重制約了京津冀地區的經濟增長與生態文明建設。因而，從區域整體出發，實證研究并比較分析水價政策的經濟影響與環境影響，有助于推動京津冀地區水價政策改革，促進水資源節約與水環境保護。

本文主要關注了對不同行業提高水價的經濟與環境效應，但現實中水價存在復雜、靈活的定價方式，包括階梯水價、兩部制水價等。由于CGE 模型在刻畫具體的定價方式上具有較高的技術難度，當前基于CGE 模型的研究大多僅關注水價提高的影響。本文對不同用水特征的行業設定差異化的水價政策，反映了更加靈活的水價設定方式能夠更好實現環境效應與經濟效應的平衡。相比對全行業提高水價的政策，對高耗水行業、高水污染行業實施差異化水價的政策在有效減少水資源消耗和廢水排放的同時，還可以減輕對宏觀經濟的負面影響。如果水資源價格的設定方式能夠充分反映水資源的供需關系，并能夠隨水資源消耗、水污染排放的變化而快速、靈活地調整，將更有助于促進水資源節約與水環境保護。未來的研究應當進一步考慮水資源價格的不同定價方式在CGE 模型中的模擬方式與政策效應。

注釋：

①由于篇幅限制，本文未詳細介紹ORANI-G 模型的投資、居民、政府、貿易等部分的數學表達式，感興趣的讀者請參考Horridge[44]和Mai[45]。

②由于難以獲取2015 年北京市、河北省和天津市的投入產出表延長表，本研究采用2012 年北京、天津、河北投入產出表，以及2012 年全國多區域投入產出表作為數據基礎，這也是目前能夠獲得的最新投入產出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