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中等收入群體消費的影響因素實證研究CHFS2015數據
——基于

何 昀 ，過天姿

(湖南師范大學 商學院，湖南 長沙 410081)

一、引言

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2000—2018年，我國最終消費支出對GDP的貢獻率均值為53.8%、波動幅度為35.4%～78.1%，資本形成總額的貢獻率均值為48.7%、波動幅度為22.4%～86.5%，投資需求波動更加劇烈，而凈出口對GDP的貢獻份額較低(如圖1)。可見，近年來消費需求已在經濟增長中占據主導地位，發揮了穩定的拉動作用。

圖1 2000—2018年消費、投資、凈出口對GDP的貢獻率 (%)資料來源：國家統計局

在新一輪的經濟結構調整中，無疑必須進一步發揮消費的基礎性作用。在眾多擴大消費的舉措中，更加充分地釋放我國日益壯大的中等收入群體的消費潛力，近年來逐漸得到了高層的重視。2002年，黨的十六大報告首次提出中等收入群體這一概念，指出要擴大中等收入者比例，刺激消費增長。2007年，黨的十七大報告提出要以擴大中等收入群體為主要手段，形成穩定的收入分配格局。2012年，黨的十八大報告再次明確“要縮小居民收入分配差距，繼續擴大中等收入群體規模，促進經濟增長”。2017年，黨的十九大報告強調了中等收入群體消費對經濟發展的重要性，并把“中等收入者比例提高”納入了“兩步走”發展戰略第一階段目標。

在此背景下，本文試圖基于CHFS2015調查數據，實證研究中等收入群體的影響因素，旨在為促進我國中等收入群體消費提供針對性建議。

二、文獻綜述

(一)中等收入群體的界定維度及劃分標準

研究中等收入群體的消費問題，首先必須厘清中等收入群體的概念。學術討論中常常出現相關的幾個概念，如中等收入者、中等收入階層、中間階層、中產階層、中產階級，等等。綜合已有的文獻可知，中等收入者與中等收入群體是元素與集合的關系，由于客觀上存在內部的收入層次問題，中等收入群體又可直觀地稱為中等收入階層，通常涵蓋中低、中中、中上收入階層。盡管也存在不以單一的收入維度劃分中等收入群體的意見，但主流的觀點還是將對于中等收入群體的考量錨定在收入之上。不同于中等收入群體，中產階層的區分維度較為復雜，在基本的收入維度之外，學者們通常還會考量職業、受教育程度、主觀認同、消費水平或生活方式、社會影響力等。在新中國成立之初，作為一種社會政治范疇的階級現象已經消亡，現實語境中中產階級概念已屬鮮見，即便被使用也是基于中產階層的內涵與外延。而新近經常被提及的中間階層概念則相對更為“中性”，它并不錨定某個或某些指標，在中等收入群體或者中產階層的討論中均可見到[1-3]。

中等收入群體是收入水平處于“中間狀態”的一個社會群體。國外也有中等收入群體的概念，稱為“middle-income-group”，與國內對中等收入群體的劃分一樣，也形成了絕對劃分標準與相對劃分標準兩類。布魯金斯學會經濟學家Kharas在2010年OECD的研究報告中確認，中等收入的絕對標準是人均日收入10～100美元(PPP)[4]。Ravallion通過調查研究認為，人均日收入2～13美元才是中等收入群體[5]。楊宜勇根據相關數據分析得出，三口之家的城鎮家庭平均稅前收入達到6萬～20萬元就能判定為中等收入者[6]。按相對標準劃分的學者們認為，中等收入的界限同貧困線一樣，會隨經濟水平的波動而發生改變。Burkhauser認為中等收入群體的收入水平應當為當期政府公布貧困線的2～5倍。Birdsall等則以當期人均年收入中位數的0.75～1.25倍作為中等收入群體的收入范圍[7]。中俄雙方的研究人員經過反復研究、測算，曾定義收入中位值的75%及以下為低收入群體，76%～200%為中等收入群體[8]。

綜合已有的討論可以發現，對于中等收入群體具體的劃分標準，國內外學者并無一致意見。但是相對而言，世界銀行提出的以“人均日收入10～100美元”作為劃分中等收入群體標準的觀點，具有較為廣泛的影響力[3]。本文后續研究中即以這一標準來衡量我國中等收入群體。

(二)中等收入群體的消費特征

消費結構升級化。不同收入水平的居民，其消費結構會有較大差異。當前，我國中等收入群體消費結構升級化特點明顯。廖九如和耿黎輝就指出，中等收入群體消費已由物質消費為主向以服務消費為主轉型，相比食品與衣著消費，該群體更注重教育文化娛樂消費和醫療保健消費[9-10]。朱迪通過對CSS2006—2015全國調查數據的分析，揭示了中等收入群體在方便、高質量的飲食消費上具有一定潛力，在高檔耐用品消費上顯示了較強的消費傾向[11]。顧紀瑞也發現，中等收入群體不僅僅在食品、耐用品消費上要求更高了，對于文化、旅游等非生存性消費品的重視程度也顯著提高[2]。Zhangyi采用CSS2013數據實證分析當代中國消費差異時發現，中等收入群體以生存為導向的MPC較低，以發展為導向的MPC較高，消費結構確已升級。

消費選擇個性化。2014年12月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我國過去模仿型、排浪式的消費特征正逐漸被當前個性化和多樣化的消費特征代替，一向關注消費品質的中等收入群體功不可沒。宋建和臧旭恒的研究顯示，中等收入群體在衣著消費上強調排他性，要求凸顯時尚性[12]。上海研究院社會調查和數據中心課題組也指出，中等收入群體消費不僅重視商品的數量和質量，更強調個性和品位，衣食住行均表現出千姿百態的個性差異，是個性化消費的主力軍[13]。張維強調，特別在高學歷、高收入、能迅速掌握消費熱點的新生中等收入群體中，這種個性消費特征明顯[14]。張林江和趙衛華認為，中等收入群體對商品和服務的要求更加個性化、品質化和精細化，這將促使我國企業加快從粗制濫造轉向精細制造，從大路貨式的工廠生產轉向個性化、人性化的商品生產[15]。

消費方式多元化。不同于其他群體，我國中等收入群體消費觀念特殊，他們不僅僅局限于傳統消費，還崇尚現代化消費。張維指出，中等收入群體有固定職業、穩定收入，面臨的流動性約束較小，且愿意借貸也敢于借貸，對信用消費的接受程度較高，因而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進行超前消費[14]。2004年浙江有關部門對該省中等收入家庭的抽樣調查也顯示，41.7%的家庭選擇銀行按揭，26.4%的家庭選擇公積金貸款的超前消費方式[16]。余文鑫研究了福建中等收入居民的消費特征，發現他們的消費方式由傳統化向現代化轉變，由單一化向多元化發展，并指出網絡消費已成為中等收入群體消費的主要途徑[17]。

(三)影響中等收入群體消費的因素

1.收入水平

收入是消費的函數，收入水平是消費者購買能力的直接體現。田青和高鐵梅在研究不同收入群體的消費敏感度差異時發現，中等收入群體當期消費不僅與當期收入相關，還與預期收入相關[18]。從收入結構來看，田豐通過研究CSS2006—2015數據得出，工資性收入在中等收入群體中比重最大，要提高其消費水平，增加勞動報酬占GDP的比重是關鍵[19]。胡霞通過構建ELES模型，研究收入結構對不同收入等級服務消費的影響時發現，工資性收入、財產凈收入對中等收入群體的服務消費影響較大，經營凈收入影響較小[20]。

2.負債水平

近年來，隨著住房按揭與汽車貸款、助學貸款等消費方式的興起，消費信貸逐漸在居民消費中流行。但是顯而易見，一方面它能平滑不同時期收入、促進當前消費，另一方面也可能導致財務壓力，使家庭減少當期消費。郭新華、楚思研究家庭債務對收入不平等與消費不平等的調節效應時發現，中等收入群體面臨著較強的流動性約束，平滑收入能力有限，債務并不能刺激當期消費[21]。而劉杰奇基于CHFS2011數據研究家庭債務總量與家庭總消費的關系時發現，中等收入群體的債務在一定程度上是能刺激消費的[22]。陳屹立通過CGSS2010數據對負債進行分類，研究發現銀行負債對中等收入群體消費有顯著正面效應，非銀行負債對中低、低收入人群消費有負面效應[23]。顧紀瑞則指出，當前房債已占據家庭總負債的絕大部分，中等收入群體會因買房的壓力抑制其他方面的消費[2]。可見，負債水平與中等收入群體的消費息息相關，具體影響卻不能一概而論。

3.文化資本

法國著名社會學家Bourdieu認為，文化資本分層導致了消費分層，對消費能產生顯著性影響，中等收入群體不僅擁有較高的經濟資本，而且具備了良好的文化資本。肖日葵和仇立平基于2008年上海社會結構調查數據實證分析文化資本與階層認同的關系時發現，文化資本存量的積累與質量的提高，有助于中等收入群體形成較高階層認同，產生高雅且穩定的消費[24]。朱迪的研究也表明，教育作為最重要的文化資本積累活動，對中等收入群體的消費產生了較顯著的影響，受教育程度較高的中等收入者在食品、耐用品的挑選上更注重品質與服務，在教育培訓、休閑娛樂消費方面更注重精神上的滿足感[11]。

4.行業性質

經驗告訴我們，不同行業的消費者對消費市場的貢獻程度呈現差異。Chen和Qin基于logistic模型實證研究發現，金融、教育、娛樂服務行業的中等收入者消費力更強[25]。何曉媛和許麗娜研究浙江省中等收入群體消費水平與消費結構時發現，高質量服務行業、教育行業、金融保險行業往往聚集了更多的中等收入者，他們的消費需求推動了新興產業的發展[16]。上海研究院社會調查和數據中心課題組也表示，相比第一產業和第二產業，第三產業往往聚集了更多中等收入群體，課題組還特別選取了文化創意行業、金融行業、信息行業三個自主創新型行業來分析，發現這些行業的快速發展推動了中等收入群體的消費升級[13]。

5.社會保障

社會保障作為消費者預防性儲蓄的一種，會影響居民的消費水平。經濟與政策研究中心(CEPR)的一項分析發現，政府如果實施削減社會保障支出措施，中等、中低收入群體的消費將最先受到影響[26]。易行健和黃遠基于CFPS2014的數據實證研究了養老保險對不同收入組城鎮居民消費的影響，發現參與養老保險使中等收入家庭消費同上期相比增加了9.2%，效果顯著[27]。鄒紅等認為社會保險的覆蓋對任何收入群體的消費都有促進作用，但社保繳費率提高會對中等、高收入群體消費產生抑制作用[28]。

此外，年齡結構[3,29]、性別結構[30]、地區因素[31]、消費習慣[32]、消費環境與消費政策[33]等也是影響中等收入群體消費的主要因素，樊綱與王小魯甚至將收入之外的影響因素統稱為“消費條件”。

(四)提升中等收入群體消費的措施

學者們認為：政府應當理順收入分配秩序，提高收入分配滿意度，中等收入群體的可支配收入增加了，才會有根本動力進行消費，從而促進整個經濟社會的消費升級[3,8]；要優化產業結構，促進產業升級與產品創新，對高新技術行業的發展加大財政支持，完善都市現代服務業體系，為中等收入群體提供更多高薪工作崗位[13,16,34]；要繼續推動戶籍制度改革，加速社會流動與城鎮化進程，從而培育出更多中等收入者，為提高居民消費水平持續發力[25,35]；要加快養老、醫療等社會保險的擴面速度，完善住房、教育等基本民生保障體系建設[13,30]。當然，中等收入群體也應當加強對教育的重視力度，強化對自身文化資本的積累，積極消費、理性消費[24]。

綜上可見，近年來我國中等收入群體消費問題已經得到學者們的關注，他們在中等收入群體的界定、中等收入群體的消費特征、影響中等收入群體消費的主要因素、提升中等收入群體消費的措施等方面，初步積累了一些研究成果，為后續探索打下了基礎。但是毋庸置疑，這些探索整體上呈現出規范分析多實證性分析少、地區性研究多全國性研究少以及對于較為新穎、全面、權威數據的運用不夠等特點，可能影響到相關結論的可信度和政策建議的針對性。鑒于此，本文嘗試使用中國家庭金融調查數據(CHFS2015)，通過建立OSL計量經濟模型，實證分析我國中等收入群體消費的主要影響因素，并基于研究結論探討擴大中等收入群體消費的精準政策。

三、數據的來源與基本描述

(一)數據來源

本文數據來源于在學界具有廣泛影響力的中國家庭金融調查(CHFS)數據庫，數據的分類以及指標的解釋以《中國城市住戶調查手冊》為依據。2015年的調查樣本分布在全國29個省(市、區)、363個縣、1439個村(居)委會，有效樣本共40000戶，具有較強的代表性。

(二)變量的選取

1.被解釋變量的選取

本文的被解釋變量為中等收入群體的消費支出水平，其中總體消費支出為“All”，食品消費支出為“Food”，衣著消費支出為“Cloth”，交通通信消費支出為“Traffic”，居住消費支出為“House”，生活用品及服務消費支出為“Life”，醫療保健消費支出為“Health”，教育文化娛樂消費支出為“Entra”，其他用品及服務消費支出用“Other”表示，變量數據根據CHFS2015問卷中消費性支出部分的問項計算得到。

2.解釋變量的選取

通過查閱、研究大量文獻，并基于數據可得性考慮，本文梳理出問卷中下列因素作為影響中等收入群體消費的主要因素，即解釋變量：

(1)性別。用Gen表示，數據來源于問卷中訪問員的記錄，探討男性與女性中等收入者的消費差異。

(2)年齡。用Age表示，數據根據問項“你的出生年是？”計算而得。年齡不同可能帶來消費支出方面的差異。

(3)受教育程度。用Edu表示，數據來源于問項“你目前的最高教育程度是？”用于探討不同受教育程度的中等收入者消費差異。

(4)行業性質。用Ind表示，數據來源于問項“你是屬于什么行業？”探討不同行業的中等收入者的消費差異。

(5)社會保障。用Saf表示，數據來源于問卷的社會保障部分，將社會養老保險賬戶余額、社會醫療保險賬戶余額、住房公積金賬戶余額相加得到，探究社會保障收入對中等收入群體消費的影響。

(6)收入。用Inc表示，數據來源于數據庫中直接統計的個人年均總收入，分析收入水平對中等收入群體消費的影響。

(7)負債。用Deb表示，數據來源于問卷中的社會負債部分，將住房負債、汽車負債、商業負債、教育負債、信用卡負債和其他負債相加得到，分析負債對中等收入群體消費的影響。

(8)婚姻。用Mar表示，數據來源于問項“你目前的婚姻狀況是？”檢驗已婚中等收入群體與未婚中等收入群體的消費差異。

(9)政治面貌。用Pol表示，政治面貌不同的人可能在消費觀念上有所差異，因此可能會對消費產生影響。

(10)地區。用Are表示，數據來源于數據庫中直接統計的區域分類(Region)，分析東、中、西三大區域中等收入群體的消費差異。

(三)描述性統計

如前所述，本文選擇世界銀行“人均日收入10～100美元”標準作為我國中等收入群體的劃分依據。由于一段時間以來，人民幣呈現貶值趨勢，人民幣兌美元的匯率曾逼近7∶1，因此本文簡單地按照這一兌換匯率折算出人均年收入達到25550～255500元即為中等收入群體。從數據庫中篩選出年收入25550～255500元者作為樣本數據，之后對其進行描述性統計(如表1)。可以發現：在受訪中等收入群體中，年齡最低的21歲、最高的86歲，平均年齡在41歲左右；平均受教育程度介于中專(或職高)和大專(或高職)，其中最高學歷為博士研究生；男女比例相對均衡；從地區的均值來看，中等收入人群分布在東、中部地區的較多。整體上，調查數據覆蓋樣本較為全面，分布較為合理，具有代表性。

從收入水平看：在中等收入群體中，年收入最小值為26150元，最高值為254800元，平均年收入100665元，這體現了中等收入群體在即期擁有一定消費實力；平均社會保障賬戶額為23252元，表示中等收入群體在未來擁有一定消費保障。從消費水平看，總體消費支出年平均值為84505元，遠超過年均收入的一半，表明中等收入群體有充足的消費動力。從分項支出的數據看，食品、教育文化娛樂和醫療保健消費支出在中等收入群體各項消費中位列前三：一方面，食品消費支出雖仍居第一，但保持了持續下降的趨勢；另一方面教育文化娛樂、醫療保健以及居住、交通通信消費支出相對較多，足以說明發展型、享受型消費越來越受到中等收入群體的歡迎。根據表1相關數據，我們計算出中等收入群體的恩格爾系數為27.3%，按照聯合國的標準，恩格爾系數在60%以上為絕對貧困型、50%～60%為溫飽型、40%～50%為小康型、30%～40%為富裕型、30%以下為極富型，故僅以恩格爾系數論，我國中等收入群體已成為極富型生活群體，擁有足夠的消費能力。觀察其他數據還能發現，中等收入群體大多就職于金融業或房地產業，這些行業的工作崗位往往薪資較高、福利待遇較好，能夠形成穩定的財富積累。

表1 變量描述統計

續表

變量觀測值均值標準差最小值最大值Inc4921006655614826150254800Saf49223252355151517270299Deb492290996750937700000Gen4920.5670.49601Age49241.0310.012186Edu4925.3031.69719Ind49210.036.203122Are4921.7020.82313Pol4920.2910.45501Mar4920.9530.21101

注：(1)受限于變量的選取及數據的可得性，來源于CHFS2015可供本文使用的樣本數僅492；

(2)All、Food、Cloth、House、Traffic、Life 、Health、Entra、Other、Inc、Saf、Deb、Age均為連續變量，其他各虛擬變量賦值如下：Gen：1=男，0=女；Pol：1=是黨員，0=非黨員；Are：1=東部，2=中部，3=西部；Mar：1=已婚，0=未婚；Ind：1=農、林、牧、漁業，2=采礦業，3=制造業，4=電力、煤氣及水生產供應業，5=建筑業，6=批發零售業，7=交通運輸、倉儲及郵政業，8=住宿餐飲業，9=信息傳輸、計算機服務和軟件業，10=金融業，11=房地產業，12=租賃商務服務業，13=科學研究教育，14=水利、環境和公共設施管理業，15=居民服務和其他服務業，16=旅游業，17=醫療衛生，18=文化傳媒、體育、娛樂業，19=公共管理與社會保障，20=社會工作和社會組織，21=國際組織，22=其他；Edu：1=沒上過學；2=小學，3=初中，4=高中，5=中專(或職高)，6=大專(或高職)，7=大學本科，8=碩士研究生，9=博士研究生

四、實證分析

(一)數據處理

對收入水平、負債、社會保障賬戶余額及各項消費支出這些數值較大的解釋變量取對數，以使數據在回歸中更加平穩，并且不會影響數據的性質與相關關系。

(二)模型的構建

本文采用OSL最小二乘法模型進行回歸分析，具體如模型(1)：

Expij=0+iXi+i

(1)

其中，i代表個人，j表示總消費支出和各分項消費支出，0是常數項，Xi表示各種解釋變量，如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婚姻、政治面貌、收入水平、負債、社會保障、行業性質和地區，i代表殘差。

(三)回歸結果分析

本文采用Stata.15對所有解釋變量與所有的被解釋變量分別進行OSL回歸，回歸結果如表2。

表2 全樣本OSL回歸結果

注：“***”“**”“*”分別代表統計上的P值<0.01、<0.05、<0.10；括號里的值為回歸結果中的標準誤差，變量Edu在回歸的時候，賦值分類為1=受過高等教育，0=未受過高等教育；Age在回歸的時候，賦值分類為“1=60歲及60歲以上；0=60歲以下”，Gen、Mar、Pol 、Are、Ind賦值分類均與表1注釋一致

從總體消費支出的回歸結果看，收入在1%水平下對中等收入群體的消費產生顯著的正向影響，受教育程度、地區和社會保障在5%水平下對中等收入群體消費產生顯著正向影響，其他因素影響不顯著。可見：收入永遠是消費的重要基礎，當其上升時，中等收入群體消費也隨之上升；受教育程度越高，中等收入群體的視野更寬闊，消費范圍更廣泛；越靠近東部發達地區，基礎設施建設和公共服務越成熟，消費環境越舒適，越有利于促進中等收入群體消費；社會保障體系越完善，中等收入群體的消費預期更樂觀，從而消費得更多。

從分項消費支出的回歸結果看：① 收入對各項消費支出在1%水平下均產生顯著正向影響。收入平均增加1元，食品支出僅增加0.33元，衣著支出僅增加0.46元，但是生活用品及服務支出增加0.68元，交通通信支出增加0.60元，醫療保健支出增加0.58元，居住和教育文化娛樂支出均增加約0.54元。可見，當收入水平提高時，中等收入群體會首先選擇增加生活用品及服務、交通通信、醫療保健、居住和教育文化娛樂方面的消費，而對于食品、衣著消費的重視程度并不高，這證明中等收入群體的消費結構已由生存主導型向發展主導型轉變，與前文描述性統計的結論一致。② 受教育程度對交通通信消費在1%的水平下產生顯著正向影響，在10%的水平下對生活用品及服務、教育文化娛樂和居住消費產生顯著正向影響。可能的原因是，受教育程度越高的中等收入群體更加重視生活質量，因此在體現生活質量的交通通信、生活用品及服務、教育文化娛樂和居住支出上更多。③ 地區對居住、教育文化娛樂消費在10%水平下產生顯著正向影響。這說明越靠近東部發達地區，居住、教育文化娛樂消費需求越旺盛，可能原因是東部地區相較西、中部地區教育資源更豐富，文化娛樂基礎設施更完備，中等收入群體有更多、更廣的教育文化娛樂消費類型、空間，同時東部地區各類生產要素集聚，帶來了更高的房價，較之中、西部地區的居住支出更高。④ 社會保障在1%水平下對生活用品及服務支出、在5%水平下對醫療保健、食品支出和在10%水平下對衣著支出均產生顯著正向影響。可見，健全的社會保障機制可以促進中等收入群體的生活用品及服務、醫療保健、食品和衣著消費。⑤ 其他因素的正向影響。年齡、負債對醫療保健呈現顯著正向影響，婚姻對居住、食品、交通通信和其他用品及服務消費產生顯著正向影響，行業對衣著、教育文化娛樂消費呈現較弱的正向影響。這可能是因為：年齡越大和背負更多債務的中等收入群體，其醫療保健意識更強，醫療保健消費支出更多；已婚的中等收入群體由于家庭關系網絡的豐富，更加重視居住、食品、交通通信、其他用品及服務消費；相比第一產業和第二產業，第三產業的從業者，如一些從事新興服務業的中等收入群體需要與時俱進地進行教育培訓，持續強化自身的文化資本，防止被市場淘汰，因此教育文化娛樂消費支出較多；而就職于行政事業單位的中等收入群體會因為工作性質的需要，時刻注意自身形象，因此衣著消費支出稍多。⑥ 其他因素的負向影響。負債對教育文化娛樂消費產生顯著負向影響，這可能是因為中等收入群體為了保證整體的消費質量，在債務壓力下會選擇縮減一些與娛樂休閑相關的消費支出導致的。年齡對衣著、居住、交通通信和生活用品及服務消費均產生顯著負向影響，這說明越是年輕的中等收入者，越會在衣著、居住和生活用品及服務消費的選擇上講究品牌、追求時尚和舒適，同時年輕人相較中老年人更為熱衷社交、喜歡出行等，導致其交通通信消費支出較多。此外，性別、政治面貌對各項消費支出的影響均不顯著。

(四)穩健性檢驗

本文采取對關鍵變量重新進行分類的方法來驗證回歸結果的穩健性。根據2005年中央“十一五規劃”中對區域的劃分標準，重新將地區劃分為東、東北、中、西四大板塊，受教育程度分類按照國家文化程度代碼標準(問卷中的分類)重新進行OSL回歸，可以發現實證結果(表3)與表2的回歸結果基本一致，主要變量的系數及顯著性并未發生本質性的變化，因此實證穩定無誤。

表3 回歸結果的穩健性檢驗

注：“***”“**”“*”分別代表統計上的P值<0.01、<0.05、<0.10，括號里面的值為回歸結果中的標準誤差

五、結論與建議

(一)主要結論

本文基于中國家庭金融調查(CHFS)2015年的數據，實證分析了影響我國中等收入群體消費的因素，得到的主要結論有：

(1)收入、受教育程度、地區、社會保障對中等收入群體總體消費支出產生顯著正向影響，行業性質、政治面貌、年齡、性別、婚姻狀況和負債對總消費的影響不顯著。

(2)收入水平對各項消費支出都產生顯著正向影響，受教育程度對居住、交通通信、教育文化娛樂、生活用品及服務消費產生顯著正向影響，地區對居住、教育文化娛樂消費產生顯著正向影響，社會保障對食品、衣著、醫療保健和生活用品及服務消費產生顯著正向影響，年齡和負債對醫療保健消費均產生顯著正向影響。

(3)行業對衣著和教育文化娛樂消費產生正向影響，但顯著性稍弱。

(4)負債對教育文化娛樂產生顯著負向影響，年齡對衣著、居住、交通通信、生活用品及服務消費均產生顯著負向影響。

(5)性別、政治面貌對各項消費支出的影響均不顯著。

(二)政策建議

針對以上主要結論，本文提出的政策建議包括：

(1)提高收入水平，為中等收入群體消費打下堅實的基礎。重新調整收入結構，加快收入分配制度改革，形成良好的收入分配秩序，優化薪酬浮動制度與獎金補貼制度，通過降低準入門檻、給予創業補貼等措施，鼓勵支持中等收入群體自主創業，為其收入水平的提高提供政策支持。

(2)積累文化資本，為中等收入群體消費提供升級的動力。加大對教育培訓的扶持力度，如簡化助學貸款的審批與發放手續、延長教育負債的償還時間等。大力開展科學消費、理性消費的教育講座，積極宣傳文明、綠色的生活方式。完善文化娛樂等方面的基礎設施，如建立一站式游樂場、大型文化體驗館等，充分利用好中等收入群體在教育文化娛樂支出上的積極性，促進其消費升級。

(3)推進區域經濟協調發展，促進各地中等收入群體消費水平均衡上升。要統籌推進區域經濟一體化進程，實現區域經濟協調發展。要建立健全區域信息共享機制，建立完善、順暢的市場流通體系，使東部地區的教育資源、文化資源、技術資源等生產要素能較快地流通到中西部地區，使中西部地區的中等收入群體均衡提升消費實力，迅速把握當期消費熱點。

(4)健全社會保障機制，穩定中等收入群體的消費預期。加快完善社會保障體系，盡快實現養老保險全國統籌，進一步完善城鄉統一的醫療保險制度與大病保險制度。盡快完善社會福利制度，通過相應的財政政策引導中等收入群體消費。

(5)倡導科技創新驅動生產，滿足中等收入群體的多元消費需求。堅持科技創新與現代產業體系緊密結合的發展戰略，加快金融服務、科技服務、信息服務等生產性服務業和大數據、人工智能、物聯網等新興服務業的發展。通過對勞動資源、技術資源等各項資源的高效整合，生產出質量更高、性能更優、服務更好的產品，滿足中等收入群體多元化、個性化的消費需求，防止中等收入群體消費外流。

(6)合理控制房價上漲，降低房貸對中等收入群體消費的沖擊。這就需要厘清住房的剛需人群與投資人群，在房價上漲較快的地區，堅持提高首付比例及貸款利率等，嚴格抑制投機行為。同時，要繼續完善保障性住房供給制度，積極發展房屋租賃市場。總之，要通過針對性的政策，既切實保障中等收入群體住房消費，又有效降低住房負債等擠壓其發展型、享受型消費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