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艷
摘要:《毀滅》是美國第一位兩度榮膺普利策最佳戲劇獎的女性作家林恩·諾塔奇的代表作。該劇榮獲了2009年普利策戲劇獎,講述了剛果戰亂時期幸存女性的生存困境。以創傷理論為導向,分析劇中女性人物遭受的創傷以及她們的創傷復原之路,希望能夠為人們提供線索進而了解并關注戰后幸存女性的生存困境。
關鍵詞:《毀滅》 創傷表征 創傷恢復
中圖分類號:I7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349(2019)13-0094-02
一、創傷理論
“創傷”一詞來源于古希臘語“traumatizao”,它指的是外力給人身體造成的物理性損傷。但隨著研究的不斷深入,創傷更側重人的精神和心理層面。弗洛伊德思想是創傷理論的原創點和源頭活水。后來的研究也受弗洛伊德心理分析的深刻影響,創傷研究逐漸摻雜了哲學、歷史學、文學和文化研究。在《超越快感原則》(1920)中,弗洛伊德指出“創傷并不像身體表征上的傷害那么簡單且可以愈合,它是由于驚嚇時的刺激感穿透大腦而帶來的創傷”(弗洛伊德,1975:38)。20世紀70年代,伴隨著反越戰浪潮,美國政府和公眾認識到越戰帶來的民族創傷,而后創傷研究的發展到達了頂峰。研究創傷的典型代表凱西·卡魯斯在弗洛伊德的基礎上發展了該理論。在《沉默的經驗》一書中,她重新對創傷進行了定義,“對于突如其來的,災難性事件的一種無法回避的經歷,其中對于這一事件的反映往往是延宕的,無法控制的,并且通過幻覺或其他侵入的方式反復出現。”(施嘉琪,2013:68)創傷性事件不僅僅威脅受創主體的生命,它還會剝奪人直面自我、直面世界以及重新面對生活的力量。
二、創傷表征和創傷復原
1.身體創傷
人為災難是創傷性事件的其中一種,如家庭暴力、搶劫、強奸、戰爭、恐怖主義以及殖民主義等。《毀滅》這部戲劇中的故事發生在飽受戰爭摧殘的剛果民主共和國,劇中的女主角都是戰中性暴力的幸存者,由此給這些婦女帶來的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的傷害都是無法抹去的。
首先,劇中四位女性都在身體上受到不同程度的傷害。約瑟芬是當地酋長的女兒,有一次她無意中露出肚子上的一圈傷疤,她的肚子已經變形了,她努力掩蓋她的傷疤。索菲第一次來到酒館時,納迪媽媽就捕捉到一股“腐肉的味道”,從索菲叔叔的口中得知“軍隊對她做了邪惡的事情,將刺刀扎進她的身體還留她在那等死。”索菲說道:“他們對我犯的罪行深深扎入了我的身體。每走一步,我都感到疼痛難忍,今后都會是這樣。”(諾塔奇,2009:1887)當薩莉瑪在菜園勞作時,一隊士兵闖入菜園強奸了她,更無情地將她啼哭的孩子踩死。隨后,她被帶入叢林,數月后薩莉瑪有了身孕便被拋棄。在戰亂的剛果,包括政府軍和叛軍在內的各方軍隊燒殺搶掠,強奸婦女,無惡不作。強奸和摧殘婦女竟成為戰爭各方最常用的最普遍的武器,女性身體成為戰場,女性成為這場戰爭中最主要的受害者。
2.心理創傷
根據性暴力創傷的心理研究,性暴力是“人類在自然世界中的脆弱性”和“人類本性中的邪惡能力”之間的一種碰撞。強奸給受創者帶來的創傷是巨大的。它會影響個人的核心安全感和尊嚴。遭到性虐待的婦女感覺自己“在戰場上”,她們是強奸的首要受害者,然而她們卻成為了社會指責的對象,而不是那些罪犯,這無疑對她們造成了進一步的傷害。當她們的不幸遭遇被人們所知道后,她們有可能發現自己處于被社會孤立的境地,被丈夫拋棄,被社會拒絕。
薩莉瑪幸運地從叢林中逃出并且回到家之后她沒有得到家人的關心和安慰,“我走進家門期待著他們的擁抱,然而我等來的卻是他們的后腦勺。那個我從十四歲起就愛著的男人用一根綠枝條將我驅趕了出去……他太驕傲了,不能忍受我帶來的恥辱,但卻沒有足夠的驕傲來保護我不受傷害。”(諾塔奇,2009:1832)同樣,索菲也被家人拒之門外,她不得已才來到納迪媽媽的酒館。“再傷害”的過程描述了性暴力受害者在直接創傷之后如何受到額外的傷害。被強奸的事實迫使這些女人們逃避她們的社區、家庭,甚至她們自己。
3.創傷復原
在戰爭和武裝沖突中,為了羞辱敵人,強奸經常被用作心理戰的手段,在這種情況下,婦女的身體實際上是戰爭的一部分,甚至成為戰場。創傷的短期反應可能包括抑郁,極度焦慮,噩夢,睡眠困難,但長期反應卻更為復雜,且取決于受害者獲得幫助、社會支持的程度,以及受創主體自身對創傷的消解程度。根據赫爾曼的說法,創傷恢復有三個階段:建立安全,重建創傷經歷以及重建與社區的聯系。《毀滅》中這些女性都努力從強奸的夢魘中恢復過來。
約瑟芬極力掩蓋自己的傷疤,夢想著回歸正常生活,夢想著有一天鉆石商哈拉里先生會帶她離開這里,但這一天似乎很渺茫。在酒館里,索菲經常唱歌,似乎以此來宣泄情緒。她從納迪媽媽那里偷藏錢,渴望著該劇中從未獲得的外科重建手術。薩莉瑪最終選擇自殺,用自己的命解救了酒吧,臨終前對軍隊士兵說:“你們再也不能用我的身體來打仗了。”諾塔奇筆下的納迪媽媽擁有雙重性格,她既剝削可憐的姑娘們,同時又保護著她們,人性的復雜在她身上得到了很好的詮釋。
該劇中的女性受害者都努力尋找一種方式來發泄內心的情感,盡管最終還是失敗了,但至少她們努力爭取過試圖與社區和身邊的人重建聯系,嘗試尋找方法來重新面對生活。
三、結語
中國著名心理學家施嘉琪認為:“創傷性事件是對身體安全或完整性的嚴重威脅,或是導致個人社會地位或個人社會關系迅速變化的嚴重威脅”(施嘉琪,2013:12)。諾塔奇以當代非洲剛果內戰中婦女的悲慘命運為主題,向讀者展示了戰爭給她們的身心造成的不可磨滅的創傷。如果身體創傷更容易治愈,那么心理創傷就是根植于她們頭腦中的東西。作為戰時強奸的受害者,女性受害者會冒著被家人和社區拒絕的危險,這會進一步加深她們的心理創傷,她們可能無法與他人建立聯系,也無法找到生命的意義。正如普利策獎委員會評論的那樣,《毀滅》是“在混亂的剛果上演的一部讓觀眾不得不面對戰爭時期的強奸和殘暴的恐怖,而在絕望中仍能找到對生活和希望的肯定”。在這部戲劇的結尾,一個愛情故事也許可以很好地解釋這一點。從創傷理論的角度來研究這部戲劇,希望能引起更多人對戰爭及武裝沖突地區女性受害者的關注,并豐富這部戲劇的研究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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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趙慧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