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又復雜的美國師生關系（上）

馮禹

師生關系是一個很重要的話題，在美國也不例外。雖然尊師重教等原則具有普世性，但美國的一些習慣還是和中國有所不同，留學生需要特別注意。因為師生關系包括很多方面的內容，我將分上下兩期進行介紹。

師生間的學術交流

一般而言，美國老師非常喜歡能和自己認真、深入地進行學術交流的學生，包括課上和課下的交流。根據我的觀察，大部分中國留學生和老師的交流不夠。

他們認真上課，認真做筆記，卻不太喜歡主動發言提問，可能是因為內向、靦腆，也可能是因為在初級教育階段口頭表達能力的培養不夠，或是擔心自己的英語發音和能力不夠，等等。

其實，這樣做很難給老師留下深刻的印象，特別是在人數眾多的大學大班課上，考試和測驗基本上都是由助教負責，上了一個學期的課，老師并不知道你是誰。在申請研究生或工作時請老師寫推薦信，會讓老師很為難，基本上拿不到很強的推薦信。

當然，提問并不是隨心所欲地亂問。老師已經讓你課前預習相關內容，你問的問題卻顯出對這些內容一無所知，這樣的問題只能起到反作用。

那么，什么問題才是好問題呢？問題應該直接和老師所講的內容相關;需要有深度、有思想，邏輯清晰;最好能事先看看學術界對這個問題的一些看法;不要太寬泛，要具體。注意，你的想法可以和老師的觀點不完全相同，但要有理論和事實依據。聽到這樣的問題，老師會覺得這是一個認真學習、見地深刻的學生，即使有觀點上的分歧，老師也會樂于討論。

在美國大學和一些中學，老師都有所謂的“辦公室時間”，可以不用預約，直接來老師辦公室討論問題。

在這個場合，可以更多地介紹自己，講講為什么要上這門課，與此同時提出一些有深度的問題。因為常常會有學生排隊，不要東拉西扯，要簡短明晰。

當然，也可以用電子郵件等媒介和老師交流，同樣，不要東拉西扯，要問具體的、有深度的問題。注意，老師的風格不同，有的老師可能會通過電子郵件與你高談闊論。而另外一些老師看到郵件后，如果認為你的問題是典型的問題，可能并不直接回答你，但是會在上課的時候提到你的問題，并向所有同學加以解釋。也有些老師不愿意通過電子郵件交流，這時就會回復說，請來我的辦公室。無論如何，適當的交流還是必要的。

師生的距離

我剛到哈佛教書時，有件事對我的觸動很大。

一位從中國來的年輕老師與自己班上的3個同學去唐人街吃飯，中文老師帶美國學生去唐人街吃飯，可以幫助他們學習中文，在我看來是無可非議的。然而，在例會上，系主任卻嚴厲地批評了這位老師。

主任說：“如果你請全班所有同學去吃飯，那我沒有意見。如果其中一部分同學不接受邀請，也沒有關系。但是，現在你只邀請40多個同學中的3位，那其他同學會怎么看？考試以后，同學們可能會說，那3個同學深受老師的‘寵愛，和老師的關系好，所以成績優秀。”

這時，另一位也是從中國來的老師問主任：“如果不是我請那3個學生吃飯，而是3個學生請我吃飯，我能去嗎？”系主任明確地表示不行，“你應該推說有別的安排，婉言謝絕。師生之間要保持適當的距離，這樣才能保證教育的公正性。”

如果說吃飯還是相對較小的事情的話，那么，師生之間發生“浪漫”關系則是明文禁止的大事。每學年開始的時候，都會有學校專門請來的律師給大家講這類事情，嚴禁師生戀。

你可能以為美國是一個很自由的國家，老師和大學生都是單身的成年人，談戀愛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其實，在這些方面，美國非常保守。而保守的理由也很簡單，就是為了教育和分數的公正性。

試想，你和一個同學有了那種關系，還可能公正地給他打分嗎？你會下狠手讓他不及格？反之，如果分手了，老師會不會用成績作為報復的手段？但是，學生畢業后和老師戀愛結婚，學校是不會干涉的。事實上，我也見到不少大牌教授和原配離異，然后和原來的學生結婚。這樣的事情可能會招致道德上的譴責，但從制度上是沒有問題的。

不過，雖然美國的制度嚴格，但還是會發生丑聞，特別是中學。如果真的被發現師生戀，基本上老師會被開除，或者在接受調查期間主動辭職。

此外，師生之間如果有其他方面的利益糾葛也會是件很麻煩的事情。

最近，哈佛大學剛剛爆出一個丑聞，擊劍隊的總教練以高出行情30%以上的價格把自己的住房賣給了一家人，而這家的孩子正是一個想以擊劍特長進入哈佛的學生。如果自己有特長，接觸教練，表達這種心愿是無可非議的，但如果這里面牽涉經濟利益，那就屬于嚴重違規了。哈佛大學調查后，決定解雇這名總教練，而教練、學生、家長都矢口否認行為不端，官司還在繼續。無論如何，這種行為都超越了正常師生關系的紅線，美國的學校特別忌諱這個。令人痛心的是，那是個華人家庭，多少影響了在美華人的形象。

送禮

很多家長問我要不要給老師送禮？我的回答是，要慎重。有一點很清楚，絕對不能送“厚禮”。對于公立學校來說，常常有非常具體的規定。

例如馬薩諸塞州的教育廳明文規定，公立學校的老師絕對不能接受來自學生的50美元以上的禮品;對于50美元以下的禮品，也必須用書面形式向學校匯報，說清楚是誰送的，什么東西，價值大概是多少。

事實上，學生給老師送禮有可能給他帶來很大的麻煩。

我自己就遇到過這樣的事，可能學生們看到我穿的防寒服太舊了，難以抵御新英格蘭地區的嚴寒風雪，幾個來自國內的研究生就“合資”給我買了一件“加拿大鵝”牌的羽絨服。收到后，我很吃驚，也覺得很溫暖，但我告訴他們：第一，我絕對不能接受這么貴重的禮物（大約900美元）;第二，我抵制名牌服裝。所以，我就讓他們把衣服退掉，并且告訴他們在美國不能做這樣的事。

你可能會說，我真心想感謝一位老師，不能請客，也不能送厚禮，那該怎么辦呢？最簡單的也是最常見的辦法就是送一張謝師卡，寫上你的心里話。許多老師會把這樣的卡貼在自己的辦公室墻上。當然，作為一個國際學生，給老師帶一些有中國特色的、不太貴的小禮物，例如一小袋中國的茶葉之類的，還是可以的。

值得注意的是，近幾年，一些中國移民眾多的地區開始把國內送禮的習慣帶到了美國。逢年過節，家長紛紛向老師送禮，既然不能超過50美元，就送一張25美元的亞馬遜購物卡之類的東西。

一個圣誕節，一位老師能收到幾十張購物卡，讓不送禮的學生和家長倍感壓力。離我家不遠的一個學區，有人就向教育部門投訴，說有些中國家長行賄，主管部門進行調查，給老師帶來了不小的麻煩。這種做法實在不應該鼓勵。

我自己是個老師，對我來說，最好的禮物不是實物或者卡片，而是學生的成績，找到好的工作，或者成為名牌大學的博士，發表研究成果，這才會讓老師感到由衷的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