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著作權是在知識產權體系中擁有重要地位的一種權利,而對其的保護反映了人類社會對于其精神文化財富的重視。但是著作權作為知識產權這種絕對權中的一種,對著作權人的保護必然一定程度上會對社會公共利益產生影響,其中存在著不可忽視的價值平衡問題。通過何種路徑來在保護權利人與促進知識文化傳播中間找到一個合適的尺度是自對著作權進行保護以來一直存在的命題。而對于著作權的限制制度即在其中的一個不可忽略之重要議題。文本希望通過對著作權限制制度的概念、本源和基本原則等問題進行概括性的介紹來對相關問題進行討論。
關鍵詞 著作權 保護期制度 限制制度
作者簡介:吳雙可欣,對外經濟貿易大學法學院。
中圖分類號:D923.4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9.09.138
對于著作權的廣義的范圍限定制度涉及到的內容包括約束著作權及其有關各種權利的權利主體、權利客體、權利內容、權利存在期限與權利行使等范圍的規則,更多的是一種論理層面上的解釋,其所依據的標準是規范條文的效果,凡是對權利中的各個相關構成起到限縮效果的規則均會被判定為處于限制或者例外制度的內容范疇之中。
從狹義的角度來看,著作權的制度限制同著作權與有關權的主體、客體、權利內容無關,僅關涉著作權與有關權的行使。在國際法層面,TRIPs協議第13條、WCT第10條、WPPT第16條均為明文規定的權利限制規范,法條標題統一為“限制與例外”,實質內容均為:各相關國家應將對著作權之專有權的限制或例外控制于一定范圍內的某些非不特定情形,這些非不特定情形不可以與前文所述客體的正常運用產生矛盾,并只可在有明確必要的情況下才可以對權利人的權利行使進行合理的限制。在國內法層面,有關版權限制制度的條款從名稱到內容均與權利行使行為有關,因而,版權限制制度的基本模式乃行為限制行為的模式,即他人的法定行為依法不構成版權侵權行為,亦即版權人行使其權利受到限制。
綜上,所謂的在著作權上設置限制制度,是立法者出于為了保護一般社會公共利益,所寫明的定限著作人之權利與該等著作權關聯權中財產權利的允許行使條件邊界,使前述范圍之外的相關特定的存在侵權可能的行為不構成對著作權人權利的侵犯,且不必承擔前述行為可能引起的侵權責任,同時相關不利后果的豁免規則系統。著作權限制制度的外部延伸范圍內容包括期限保護制度和著作權行權限制制度。
著作權限制制度起源于英國1710年頒布并實施的《安妮法》,其首次確立了圖書作者的著作權主體的法律地位,并首次設定了著作權保護期,奠定了西方其后版權保護制度的淵源。社會一般公共利益的維護是對著作權進行合理限制的出發點。
美國著名法學家龐德將社會利益分為“一般安全中的利益、社會制度的安全、普通道德方面的社會利益、自然資源和人員流動的安全、普遍發展的利益,包括其中重中之重的經濟和思想進步方面的利益、獨立主體存在之社會利益” 。由于著作權法調整的是文學、藝術和科學作品的創作與傳播過程中的社會關系,因而,著作權法之中所反映出的社會一般利益大致可以類比為龐德所指的“大眾知識水平提升的效益”。
為了將著作權所產生的信息產品利用不足弊端降至最低,必須最大程度地削弱著作權的壟斷性。盡管普通法系與羅馬法系在著作權人、權利含義方面長期反映出較大的不一致,但是上述兩個法系對于著作權相關規則的制定目的卻并無不同:通過對著作權人之壟斷權益的短時間庇護,在長遠角度上推進社會文明水平的進步,即追求社會一般利益是出發點,賦予著作權人在特定時間段內的獨有權僅是為了實現上述目標的路徑而已。其反映出的需求與措施的聯系展現出了,著作權法保護權利人的權利并不意味著對權利人的無任何例外的保護,相反,著作權法內在地要求著作權的行使必須具有促進公共利益的效果。因此,著作權本身就不是一種自然權利,不是著作權法本身所追求的終極目標。為此,除了一般性地宣示其促進公共利益宗旨外,著作權法還規定了著作權限制制度,以保證公共利益目的不致受損。此處所談公共利益的基礎乃保障“自由參與和分享權”的基本人權。通過限制和合理使用制度,個人為了學習、研究目的可以使用、引用或復制作品,教育機構為了教學之目的可以復制或廣播作品,圖書館、檔案館及其他類似機構可以為讀者的學習與研究提供作品復制件,從而促進公眾自由獲得信息并參與教育研究活動的基本人權,通過合理使用制度或法定許可使用制度,圖書館等機構、廣播電臺、電視臺、錄音制品制作者可以及時并廣泛地傳播作品,滿足公眾獲得信息并分享科學文化進步及其福利的基本人權。
就著作權及其相關權利的限制,其第一次得到明確的確立是在TRIPs協議中。協議第13條“限制與例外”規定:“各國應將對于著作權人的相關專有權利的約束或例外情況規定于某些特定情形之下,這些特定情形不可以與著作的正常運用相矛盾,并非有正當原因不得限制權利人的正當權利。”該條因確立了“某些特殊情形”“不得與作品的正常利用相沖突”“非有正當原因不得限制權利人的正當權利”三個評價各類著作權利約束法律法規合理性的標準而被研究人員們普遍稱為“三步檢驗法”。
根據《專家組報告》,“某些特殊情形”是關于權利限制規范適用范圍方面的規定,要求國內法中的一種例外或限制必須界定清楚,而且適用范圍是有限的。“不得與作品的正常利用相沖突”條件,“正常利用”不等于版權中的所有專有權利的充分利用,而本身具有經驗性和規范性兩種含義:“固定的,經常的,典型的,通常的”是其經驗性含義;“構成或者符合一種范式或標準”為其規范性含義。“權利人基于權利所享有的受法律保護的合法利益無受不正當侵害之虞”條件包含“利益”“合法”與“不得不合理地損害”三個重要概念。關于“利益”,《專家組報告》在引述其詞典釋義后認為,其包括三層含義:法律權利或者財產所有權或者財產使用權或者財產收益權、對潛在的損害或利益的關切以及對自然人或法人具有某些價值的重要東西。因此,其不應局限于實際的或潛在的經濟損害或利益。關于“合法”,其既包括法律授權的或者保護的實證性含義,也包括根據專有權保護的目的,需要保護那些被證明是正當利益意義上的更為規范性含義。關于“不得不合理損害”,由于專家組排除了非經濟利益的考察,該條件中的不合理損害顯然是針對經濟損害的結果。《專家組報告》中稱,若一種約束或例外情況引起或者可能引起權利人不科學的利潤損失,其對著作權人的合法法益的侵犯就觸及到了不合理的邊界。
現行國際著作權保護期制度根據主體與客體類型的不同,采用了一種集變量模式與固定模式為一體的保護期模式:對自然人作者的作品采用變量模式,即作者終生加N年;對特定作品則采用了固定模式。《伯爾尼公約》第7條是有關著作權保護期的規定,在TRIPs協議中,其在維護了《伯爾尼公約》之中有關于保護期制度的一般標準、攝影著作以及實用藝術著作的保護期限規定外,對于不是按著作權人存活年齡計算的保護期限的起算方式進行的變動。
我國20世紀90年代初頒布實施的《著作權法》一開始就接受了《伯爾尼公約》的最低保護期規則。對公民著作權人的作品,規定其發表權利和全部財產權利的保護期限為著作人終身及其去世后50年等。 顯然,中國著作權保護期制度與《伯爾尼公約》及其世界上大多數國家的保護期制度基本一樣。唯一的區別是《著作權法》規定的并非是保護期的起算時間,而是截止時間。此外,我國法律對攝影著作的保護期限沒有進行不同的區別性的對待,也同樣與其他類型的著作權一樣規定為50年,相比較于其他國際公約,是高于《伯爾尼公約》和TRIPs協議中所要求各成員國需達到的最低要求的,從而和WCT中第9條的規范內容完全一致。
國際著作權保護公約或條約產生的基礎乃各國內法。由于美國與歐盟具有翹楚世界的強大經濟實力以及在確立知識產權保護國際標準的博弈中的話語霸權,其域內法或內國法中所規定的高于國際公約的著作權保護制度已經并將繼續對包括保護期制度在內的現行國際和各國著作權保護制度產生巨大壓力。隨著經濟全球化與區域經濟一體化的發展以及版權產業在經濟發展中的作用日益增強,通過簽訂雙邊或多邊自由貿易協議的手段,歐美等發達國家將繼續迫使其他協議國家或地區采用與其相同的保護期制度,以保障自由貿易協議的實用性和可操作性。歐美延長保護期的現實以及未來趨勢不僅缺乏充分、合理的理由與依據,而且也與著作權法設置保護期制度的立法目的背道而馳。究其實質,延長保護期是在經濟全球化的背景下,歐美等發達國家未來保護本地區或本國知識產權人的利益并保持其知識產權產業在日益激烈的世界經濟競爭中的強勢競爭力所采取的經濟實用主義策略在著作權法領域的具體體現。
目前,為應對保護期延長趨勢,學術界與某些國家的立法機構已經提出了相應的對策。例如,美國第七巡回上訴法院法官理查德·波斯納主張采用不定期的續展版權制度 ;Eldred案首席代理律師、著名學者勞倫斯·萊西格教授建議實行與專利法、商標法類似的年費繳納制,以維持版權的有效性 等。國際社會應對學術界“確立知識產權新策略”的呼吁予以充分重視,認識到“信息不僅僅是或主要是商品,而且也是一種相當重要的資源,是一種學術、文化、競爭與革新以及民主進程的相當重要的投入。知識產權必須根植于一個更廣泛的信息政策中,而且應該是信息社會的仆人而不是主人。” 其次,在知識產權新策略的主導下,在知識產權理論研究和制度建設中強調公有領域的重要性,充分認識著作權保護期制度對維持公有領域的重要作用。綜上,在堅持保護期制度目的、維護公共利益之前提下,包括中國在內的實行《伯爾尼公約》最低保護期標準的國家應堅決抵制以歐美為主導的延長保護期的企圖。
注釋:
[美]E·博登海默.法理學:法律哲學與法律方法[M].鄧正來,譯.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39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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