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沐 子
退休前,陳宏明是公交公司行車管理員,專抓服務質量。業務水平在公交公司堪稱高手,他調度的車大多是到十六鋪船碼頭和上海新客站,公交車一輛接著一輛,調度得穩妥有序,乘客都向他翹大拇指。他又是上海《解放日報》《新民晚報》等新聞單位的通訊員,筆走龍蛇功夫甚是了得,報上經常可以看到他寫的特寫、通訊。由于能力強,作風正,又愿意為工人們解決困難,陳宏明在退休前被借調到市總工會評勞模辦公室工作。在總工會他也干得風生水起,調研分析,甚至作報告,都是一把好手。他還拍過電影《紅綠燈下》呢,演員是他培養的兩個服務先進標兵徒弟。由于工作突出,早在1965年他就被評為公用事業局勞模。但他最引以自豪的是1992年,親手抓住一個盜竊犯,由此獲得了靜安區見義勇為先進分子稱號。
在繁忙的工作之余,陳宏明還鐘愛著古玩,只是那時一方面忙,另一方面也沒有經濟條件,他只是偶爾買兩件自己欣賞。古玩使他與家人增長知識與快樂。
陳宏明退休后,選擇古玩行當,只有高中文化的他在刻苦學習中國傳統文化知識的同時,仔細閱讀1942年由趙汝珍撰寫的我國第一部介紹古玩的專著《古玩指南》和他后來撰寫的《古董辨疑》。他還長期訂閱《文物》雜志,并且經常到圖書館和古玩商店向專家了解古玩知識,如癡如醉地到古玩市場和古玩地攤實地了解各種古玩的特點、價位。經過深思熟慮,陳宏明感到在琳瑯滿目的古玩中,自己要有個定位,于是他選擇了瓷器、玉器等雜項。但是僅僅瓷器和玉器,學問也很深,要識別出古玩的真假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可不,剛涉及古玩,他就吃進過不少假貨。可是古玩市場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你看走眼,收進假貨,估錯價格只能自己吃進。陳宏明遇到這種情況,往往坦然對待,不轉嫁給別人。
由于誠懇待人,又不斷有貨源供應,陳宏明在文化廣場開了古玩公司。后來文化廣場被改為演出場所,他轉移到大同古玩城,成立山寶齋古玩商行。

1997年 8月的一天下午,彼時陳宏明在文化廣場開業不久。正當他在柜臺里看報紙之時,來了一對年長夫妻,他們都是教師,從背包里拿出一對用紙包著的瓷瓶。陳宏明接過來仔細地觀看,發現這對瓷瓶造型古樸,呈色穩定,紋飾清晰,為純正的藍色。再一看瓷瓶底部原來是清乾隆年間所制的青花胎骨瓷瓶。賣主告訴他,這對瓷瓶是文革浩劫家里僅留的古玩,要不是為了讓孩子到日本讀書,這對家傳之寶是絕不會脫手的。這對瓷瓶只要能賣5000元,他們就準備脫手。
人民幣在當時很值錢,到店里辦一桌酒席也只要幾十元錢。盡管陳宏明那時只有微薄的本錢,而且那時買賣古玩還沒有在社會興起,但是他還是決定幫賣主的忙。他誠懇地對賣主說:“按照現在的市價,你開價5000元少了些,這樣吧,我給你6000元吧。”其實陳宏明說這話時心里并沒有什么底,什么時候能賣掉還是未知數呢。他只是想這對夫妻都是教師,為人老實,而小孩去日本學習,又急著需要錢,就算我幫他的忙吧。雙方談妥后,陳宏明要來出租車與賣主一起到位于淮海路的中國銀行將錢取出,當面交接清楚。這對瓷瓶過了許久才賣掉,但陳宏明沒有后悔,他認為自己雖然棲身商業,但是做人的素質不能改變,絕不能唯利是圖。
上世紀80年代初,陳宏明買進了一個宋朝鈞窯的琴爐。適逢上海收藏協會在長寧區舉辦古玩展覽,他應邀將此琴爐展出。在陳列時,上海市收藏協會會長吳少華眼睛不由地發亮了。他站在展臺前,仔細地欣賞后,將琴爐高高舉起,說道:“這件琴爐珍品是北宋后期皇室燒制的器物,至今流傳下來已甚少。”他對圍在一旁的古玩愛好者講解道:“由于鈞窯有乳光釉和窯變兩大特色,其基本釉色是深淺不同的天藍、天青、月白三類青色,并在釉中滲入銅紅釉,燒成后能出現變幻莫測的砂朱紅、海棠紅、茄皮紫、雞血紅、胭脂紅等諸種紅色窯變,使得整個器物紅紫相映,青白相間,尤其是鈞瓷釉面上呈現一條條逶迤延伸,長短不一,自上而下的釉痕,而這絕技早已失傳,所以是否有“蚯蚓走泥紋”成為鑒定宋鈞窯的的重要依據。”當有人問起此物件價格時,他沉吟多時后說,按現在價格起碼值好幾萬元吧,不過以后還要看漲。要知道那時“萬元戶”都是鳳毛麟角的,好幾萬元那可是天文數字啊,人們不由地紛紛咋舌。
撤展后的一天,一位短衫打扮的中年人來找陳宏明,說他想收藏此珍品。陳宏明見他打扮和言語有些不信。此時中年人急切地對陳宏明解釋說他是個工人,但是酷愛收藏,這些年來一直想尋覓珍品。當他看到琴爐后,好些天沒有睡好覺,于是他將自己過去收藏的古玩幾乎悉數賣掉,并向親戚朋友借了許多債,好不容易湊了15000元錢,想與陳宏明商量買下琴爐。
陳宏明聽后,不由地感動起來,俗話說,“寶劍贈英雄 ,脂粉獻美人。”一個工人不惜傾家蕩產收藏自己喜歡之物,那說明隨著十年動亂結束,改革開放深入人心,人們對包括古玩收藏在內的傳統文化開始重視起來,我雖然在商言商,但是不能讓銅臭染身。我寧可自己少掙錢,不掙錢也要滿足這位真正喜歡古玩收藏的工人的愿望。于是最后此琴爐以15000元成交。
為了發展上海的古玩市場,陳宏明還和上海友誼商店、文物商店的老總經常一起分析研究如何發展上海古玩市場,他還提出讓文管、工商等部門經常深入文化古玩,協調解決一些古玩交易中發生的疑難問題。前兩年南京博物館館長張浦生到新加坡講學,正巧遇到正在新加坡看望女兒的陳宏明,他們就中國如何借鑒新加坡發展古玩市場的經驗,和中國如何打開古玩海外市場進行了探討,他們都說陳宏明是個熱心腸的人。
隨著我國人民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人們越來越重視投資理財,其方向也逐漸轉向收藏品。瓷器、玉器、書畫。在琳瑯滿目的收藏品中,這三種古玩以其優越的特性,越來越多地被廣大收藏愛好者喜愛、認可。目前中國玉器書畫和瓷器都是主要收藏對象。古玩市場發展潛力巨大,但是需要注意的是要提高收藏者的文化水平和藝術鑒賞水平,尤其要增加歷史知識。
陳宏明感到中國的古玩是世界珍稀寶藏。但是要發展古玩市場,經營者與收藏者都需要有眼力、財力和魄力。因為從長期來看,只要是真的古玩,今天的價格永遠要比今后的價格低。由于古玩越來越少,自然水漲船高。所以沒有眼力,不能夠識別真假;沒有財力,見到心愛的古玩,只能扼腕嘆息;沒有魄力,那與古玩失之交臂是必然的。所以陳宏明認為無論是收藏還是經營古玩,都是從小做起為好,對工薪階層來說,即使看走眼也輸得起。對經營者來說,收到假貨虧了,只要引以為訓,也是收獲。
收藏者和經營者都不能急功好利,尤其是現在正處于收藏的低迷期,要有長期投資的思想準備。所以陳宏明不僅要求自己的入室弟子多看文史哲方面的書,而且希望有關部門更多地要培養年輕的古玩經營者。現在許多年輕人知識面狹窄,譬如經營瓷器的,不了解宋窯中,汝窯是專為北宋宮廷燒制瓷器用;鈞窯則為北宋后期皇室燒制器物所用;官窯為官府所開,釉色以粉青、月白為主,其器具都是各種陳設用具和文房用具,且多仿商、周、秦、漢同期和預期的造型為多,由于哥窯胎釉的膨脹差異造成釉面開裂,而產生了缺陷美。定窯因為元代就停止燒制,且胎骨細膩潔白,輕盈秀美,釉面裝飾在宋代最為精美而為后人追捧……
他說雖然現在古玩不景氣,但是隨著社會對傳統文化的重視和民眾生活水平的提高,古玩業會重振雄風的。他建議當日本、歐美各國大學都開設了不少古玩收藏專業時,我國作為一個文明古國,在提倡文化自信的同時除了在高校辦一些古玩專業,還要在社區和古玩市場開辦古玩講座,這樣不僅能推動古玩市場的繁榮,也能助推傳統文化的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