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燕
摘 ? ?要: 致力于發掘、整理與研究康熙《畿輔通志》中廊坊地區中醫藥文獻,主要輯錄了醫學人物、醫事機構、疫病流行、藥物、文物古跡等方面的內容。其中結合各種史志等資料及其他相關學術成果,對元代道醫張道寬的生平事跡作了細致考證。同時對其他類資料作了分析,初步確定了這些資料的研究方法與方向。以之展示廊坊的中醫藥歷史狀況及文化傳承脈絡,為整體建構廊坊中醫藥歷史做準備,為當下中醫藥平臺建設實際規劃提供參考。
關鍵詞: 康熙《畿輔通志》 ? ?廊坊 ? ?《安次縣舊志四種合刊》 ? 《順義縣志》 ? ?中醫藥文獻
我國地方志編撰歷史悠久,在全世界范圍內獨具特色,我國舊志據統計有八千余種至上萬種。清初以來就已開始整理利用舊志,比如顧炎武的《肇城志》與《天下郡國利病書》、徐乾學的《天下志書目錄》等。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除以匯編專題為主外,地方志相關研究成果豐贍,國家極為重視。2015年8月25日,國務院辦公廳以國辦發〔2015〕64號印發《全國地方志事業發展規劃綱要(2015—2020年)》,提出:“深入開展舊志整理工作……具備條件的地方應編輯出版歷代方志集成,分類整理舊志資料。加強與國內外高等院校、科研院所、公共圖書館、檔案館等單位的交流與合作,開展舊志點校、提要、考錄、輯佚等工作。”
“分類整理舊志資料”意義重大,中醫藥類資料的研究相對落后,需要大力發展。在知網搜索“地方志”得到80851條結果,搜索“地方志中醫藥”只得到28條結果。經過筆者廣泛搜集,得到相關研究資料209種。考察209種資料的研究內容,主要包括綜論、醫家醫案、中藥、針灸、疫情、文獻搜集與出版、數據庫建設等方面。以地域看陜西、山西、河南、江蘇、廣東、福建、湖北、貴州、天津等省市相關研究相對豐富。筆者由這些研究獲得基本的思路與方法,在此基礎上有所拓新。
209種研究資料里中藥學、文物古跡、疫病類研究方面對廊坊地區有極少量的涉及,但往往以一或兩條方志資料出現在相關著作中,未見專門的廊坊中醫藥文獻整理研究。筆者對康熙《畿輔通志》所載廊坊中醫藥歷史狀況進行輯錄鉤沉,并以之為出發點挖掘研究。此研究在國內尚屬空白,希望拋磚引玉。另外,這些中醫藥文獻關聯著歷史、文學、地理、天文、社會、經濟、自然科學等方面,本研究可以同時彰顯中醫藥文化、中華文明進步過程中廊坊的貢獻。展示文化自信,繼續傳遞文化薪火,并可能真正發揮地方志資政的實用功能,為決策者搭建廊坊中醫藥文化平臺提供思路,有益于當下我國整體中醫藥文化平臺的構建。
1.關于康熙《畿輔通志》
畿輔指京都周圍地區,清代是直隸省的別稱。通志一般指以省為地域范疇纂修的志書,志書要求全面反映一地區的自然與社會狀況為各門學科和現實建設提供資料,以發揮“儲料備征”的作用。河北省有通志始于清代康熙年間《畿輔通志》,之后雍正、同光年間又修有兩部。第一部于康熙十九年(1680年)開始纂修,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修成。第二部于雍正七年(1729年)開始纂輯,雍正十三年(1735年)刊行。第三部后世稱為光緒版《畿輔通志》,于同治十年(1871年)開始纂修,光緒十年(1884年)完稿,光緒十二年(1886年)刊行。本文從鳳凰出版社、上海書店、巴蜀書社2010年聯合出版的康熙《畿輔通志》著手,參校以其他版本及河北省地方志、廊坊及北京各區縣地方志,進行廊坊地區中醫藥文獻鉤沉與研究。
由于編撰條件所限,康熙《畿輔通志》成書較為短暫,一直為人詬病。這主要是受雍正《畿輔通志》對該志的評價“以數閱月成書,搜集討論未能詳確”影響。沿襲這一說法《四庫全書總目》只在雍正《畿輔通志》的提要中,附帶對該志作了極簡單的介紹。這一影響從民國流傳到了今天,比如《河北通志稿》批評了該志的缺點,瞿宣穎的《方志考稿》一書未單獨評介該志。而當前研究康熙《畿輔通志》的資料非常少,且評價不高。但在“體裁無因義文皆創”[1](1)情況下創修通志本就難以完美,而且考察《通志》的實際情況,并非如雍正《畿輔通志》所評價的那樣。雖然與當今學術界聲譽甚高的光緒《畿輔通志》相比,該志的成書與內容的確較為粗疏,但是其史學、志學價值不容忽視。本文即是對該志中醫藥文獻的史學、醫學等角度的發掘與研究,力求填補空白并有所深化。
從修志時間看,從康熙十一年詔令郡邑修志開始,河北即全省普遍修志。至康熙二十年全省新修府、州、縣志有一百二十五部之多,以這些志書為基礎資料,短時間內編纂通志才有可能。如董秉忠所言“(庚申春)于是征集郡縣志二千余卷”[2](4),“辟館于庚申之初秋,脫稿于嘉平之月梢;剞劂校訂,再閱五月而告竣”[2](5)。全省郡邑普遍修志可以看作編修全省通志的準備與前提,正如吳元萊在序中所言:“而畿輔通志垂十載始成,非獨后也。蓋上自神京,下兼三輔,務期詳而不冗,約而能該。與列郡邑之各自為志不同,必列郡邑之志成而后可總攬以卒業。古人十年成賦,良有以乎!”[2](12)
從內容整體看,康熙《畿輔通志》由直隸巡撫于成龍、格爾古德先后監修,延聘翰林編修郭棻任總纂,共46卷,分為22門。該志第一次全面系統地搜集梳理了河北省歷代自然、政治、經濟、文化和社會的歷史狀況,誠如于成龍所言:“守土之臣陳掌故、定疆域、籍貢稅之數,采風俗之宜以獻,既以備圣心之張弛,且亦以資史氏之蒐采,為昭代不朽之典冊焉。”[3](3)由于于成龍等人編選的原則主要是“實資利用”,使得該志所收“繁而不至于冗,簡而祈無所漏。”[3](2-3)是本文以此志為資料源的主要依據。
從具體內容看,在《物產》中,記有物產的名稱、特征、用途、最佳產地等重要內容,是可靠的原始資料,尤其對于中藥學的研究非常珍貴。另外,在《祥異》附中,記有從周襄王六年(公元前646年)至清朝順治十八年(公元1661年)2300年間發生的各種重大自然災害110余起。這些都是記錄河北自然現象的歷史資料,深入考察分析,可以嘗試探索總結出規律性結論,對于今天富有意義。尤其其中的疫情記錄,對于中醫診治、中醫疫病史、中醫史都是難得的基礎性資料。
另外需要提及的是《祥異》附于《星野志》,有學者認為如此歸屬不科學。屬唯心主義,降低了對于水、旱、風、雹、蟲、疫、地震、天文等自然現象的記錄價值和地位。我國古代星野知識體現的是傳統天文、地理、人文知識的有機結合,災害怪異的發生古人認為是天地人這個有機體的失衡所致。這一認識的傳統極為悠遠,康熙《畿輔通志》如此歸屬有其歷史傳承性和哲學合理性。具體到中醫學,五運六氣學說的運用能很好地解釋疫病的發生、發展、預防、對治。五運六氣學說正是古人結合天、地、人三者的變化,總結出的運與氣、自然與生命的時空規律。因此,筆者認為如此歸屬應該是很好地反映了這些自然現象包括疫病的價值和地位。
2.康熙《畿輔通志》所載廊坊地區中醫藥文獻概況
康熙《畿輔通志》中廊坊大部分行政區劃屬“順天府”,位置極為重要,資料很豐富。涉及中醫藥的文獻包括醫學人物、醫事機構、疫病流行、藥物、文物古跡等方面的內容,是本文的考察對象。其中醫學人物有張道寬。醫事機構有“醫學”八座,分別在固安縣、永清縣、香河縣、三河縣、東安縣、霸州、文安縣、大城縣。疫病流行在《祥異》中載有三條。藥物記載最豐富,“所記種類之多,內容之詳,是舊方志少見的”[4](144)。文物古跡有三官廟,另有劉河間廟五座。筆者對這些搜集整理匯編的資料,借鑒相關研究方法與成果,進一步發掘。
2.1張道寬生平事跡考
張道寬的事跡在《歷代名醫蒙求》《醫史》《中醫人名大辭典》《河北中醫五千年》等著作中均未見收錄。下面就結合廊坊地區、北京地區方志及相關史料、學術成果,考證其生平、成就,嘗試探析其醫學淵源及其對當時及后世的意義。
康熙《畿輔通志·釋道志》載:“(元代)張道寬,山東安州人。壯嬰危疾。一夜夢神人授以符咒,且語之曰:‘北去結緣呼奴山。既寤,疾皆愈。遂訪至順州,得呼奴山,館焉,號白云。無何,疫癘大作。寬依法咒果實,令病者食之,立愈。遠近謁者,日于百計。東平王苦瘍,敕命寬至,頓痊。勞以殊典,辭號通太師。卒葬于館西壁下。至今居民疾病,禱多靈應,呼為圣師傳云。”[5][(153)據此張道寬應是元代山東安州人,曾在順義縣狐奴山白云觀修行治病。另民國二十二年《順義縣志》載“張真人,名道寬,山東兗州府東平州壽張縣西長蓮莊人。父金策,母黃氏,以善稱。”[6](732)當今有學者定其籍貫為山東壽張縣,有誤,下面試析之。
首先在陳曉敏《論元代北京地區道教的發展——從北京地區現存元代道教碑刻談起》一文中,提到立于元大德八年(1304年)的“新修白云觀碑”通高225厘米,寬100厘米。碑首題“新修白云觀碑銘”,由集賢院學士宋渤撰文,云中馬道真書丹,碑文主要介紹了宋渤同時代人張道寬的生平事跡[7](10)。王曉穎在《蒙元時期北京地區全真道碑刻鉤沉》中提到該“碑文楷書20行,滿行51字”,上載張道寬為“東安州人”。據宋渤撰寫的《白云觀張道寬異授記》可以看出,宋渤對于張道寬比較熟悉。文中以第一人稱口吻說道:“謹按:寬本農家子,東安州人。”
其次據《元史·世祖紀》“(中統四年)秋七月……升燕京屬縣安次為東安州”[8](93)及《新元史·志第十三》:“東安州,金安次縣,屬大興府。太宗七年改屬霸州,中統四年升為東安州。”[9](115)和《明史·地理志》“元東安州,治在西。洪武元年十二月降為縣”[10](885),可知公元1263年安次縣升為東安州,直到1368年復降為縣,合于張道寬的活動時代。這一行政區劃變化在《安次縣舊志四種合刊》里的康熙十二年《東安縣志·地理志》有記錄:“(中統)四年并立州縣,改東安為東安州。”[11](2)而《安次縣舊志四種合刊》里乾隆十四年《東安縣志》、民國三年《安次縣志》兩書的“地理志”在記述歷史沿革時,均誤為“(中統)二年升東安縣為東安州”[12](6)[13](2)。再者元代“安州”的行政區劃屬中書省保定路,今歸山東省的元代諸路亦屬中書省,但下轄屬地沒有“安州”。由上可知元代東安州今屬廊坊市,在《安次縣舊志四種合刊》中,記錄人物籍貫時,不乏“東安州人”者。
最后民國四年、二十二年《順義縣志》中都收錄了宋渤《白云觀張道寬異授記》,載其為“東安州人”[6](804)。張道寬為山東兗州人的記載來于民國二十二年《順義縣志》的“采訪冊”,該志《凡例》有言“順志自清康熙末久未續修,今上宗黃志、旁稽采訪而編纂之”[6](5)。該志楊得馨序言“參省令而定目次,按期采訪,分類匯編。”李永慶序亦言:“考諸古籍,采之訪冊。”該志載“采訪員”有32人[6](8-11),且“此次采訪期間僅一月”。由此可知,“采訪冊”產生于民國時期,為晚出文獻,且成冊較粗疏倉促。具體到張道寬,“采訪冊”所載其籍貫、父母詳細確切,未見于元代文獻。另“采訪冊”載其事跡如下:“道寬自幼落素。父母去世后,乃游至呼奴山下。見其竹松清水,幽靜可愛。遂止而修道。醫學最精。長安固平王太子有疾,治愈,封為精微太師真人”[6](732)即“采訪冊”中張道寬修道、行醫之事與其他文獻差別較大。編者在“遂止而修道”后特加按語說明此采訪內容,與康熙年間《順義縣志》所載張道寬學醫、修行緣起有異。康熙年間《順義縣志》所載又正與宋渤文、康熙《畿輔通志》相同。因此“采訪冊”的內容未知所據,不宜采信。但該志依其編撰凡例,“人物一志,每有錯誤。今就已所知者,多所糾正。而知之不確者,概依采冊”。取“采訪冊”,棄舊志所載,實是誤改,乃至影響到今天的學者。
綜上張道寬為“東安州人”,屬廊坊地區,生卒年不詳。康熙《畿輔通志》應該是訛誤“東安州”為“山東安州”。民國三年《安次縣志》、《光緒順天府志》、民國三年《密云縣志》、民國二十四年《懷柔縣新志》的“人物志”都收錄了張道寬,皆稱其為“東安州人”[14](32)[15](30)[16](418)[17](153)。至于《釋道志》載張道寬的醫術來源于神授,是古代常見的說法,謹錄于上,不予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