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克斯 戰勝自我

黃帆

在 2016年美國奧運選拔賽上，女子拳擊選手弗吉尼亞·富克斯一鳴驚人，兩次擊敗世界冠軍馬倫·埃斯帕扎。2017年，富克斯的戰績是 18勝0負。2018年，她又在世界錦標賽上贏得了一枚銅牌，在9分鐘的比賽里，平均每4秒就攻擊對手一次。

美國女子拳擊隊主教練比利·沃爾什說：“簡直是一臺引擎！她是一名極其出色的運動員，我們開玩笑將她比作電影《奔騰年代》里的‘海餅干，因為她就像一匹賽馬。”

如今，富克斯已經是美國最出色的女子拳擊運動員之一，很可能代表美國隊參加2020年東京奧運會。但她也有自己的苦惱。

大約20年前，富克斯被診斷患有嚴重的強迫癥。今年1月，一次精神崩潰導致她不得不住院治療，在休斯敦一家診治強迫癥的診所待了一個月。

富克斯說：“我告訴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富克斯花很多時間做清潔，以至于在訓練日每天只睡3個小時。某天夜里，她發現自己根本停不下來，“我失控了，當時很害怕，真的需要幫助。”

強迫癥源于大腦里反復出現一些不必要、令人痛苦的想法。為了應對，患者經常進行重復的行為或習慣動作，以減輕病癥引發的焦慮。精神病學家、休斯敦梅寧格診所的醫學主任約什·戴維森博士說：“這只能暫時起作用，強迫性的想法還會回來。所以，人們陷入了一種惡性循環。在很多情況下，這確實像滾雪球。”

強迫癥患者被癥狀折磨，卻無能為力。強迫癥有很多形式，富克斯患上的是污染強迫癥，總是擔心身體會被臟東西污染。她認為拳擊運動要求選手集中精力，只有走上擂臺時，自己才能遠離這種念頭的困擾。

今年1月，一次精神崩潰導致富克斯不得不住院治療，在休斯敦一家治療強迫癥的醫院待了一個月。

她說：“在日常生活中，我感覺強迫癥比我的正常思想更強大。”她知道別人很難理解。今年1月份，富克斯曾經在一天里3次開車前往超市購買清潔用品，平均每次花85美元。2月份，她在休斯敦那家診所的治療費用達到2.3萬美元，現在她還在努力賺錢付清那筆費用。

富克斯的母親佩格曾經在一所小學任教，她說：“有時候富克斯會買人字拖鞋，穿1個小時，又將它們扔掉。”她的姐姐海倫經常從家里的垃圾桶里找到成套的乳膠手套，還有沒開封的紙巾盒。

有一天，美國女子拳擊隊助理教練凱·克洛瑪打開富克斯的汽車后備箱，發現里面裝滿了清潔用品。富克斯認為這些都不能用了，因為已經碰過了其他東西。

對富克斯來說，不停地做清潔是頭等大事。她說：“如果頭腦清醒，我知道這沒有任何意義，但強迫癥迫使我不得不做清潔，否則這一天什么都別想做了。”

在美國隊集訓期間，富克斯不愿在宿舍里休息，她會擦所有鞋子的鞋底，包括高跟鞋、涼鞋和運動鞋，接著將它們扔進洗衣機漂洗，拿出鞋子后再讓洗衣機空轉。每次沐浴前，她的清潔儀式要持續至少1個小時，淋浴本身則會花三四個小時。她會用完幾大瓶沐浴露，以及至少一整塊香皂。

刷牙也要花至少30分鐘，她要用9支牙刷。富克斯的牙醫警告過她，這有可能破壞她的牙釉質。富克斯說：“我寧愿感受干凈的感覺，就算牙齒壞了也無所謂。我已經毀了很多東西，甚至曾經將金屬的直發機放進洗衣機。”

隊友們知道她有強迫癥，但剛開始并不知道情況有多么嚴重。希爾茲曾經兩次在奧運會女子中量級拳擊比賽中奪冠，她注意到做俯臥撐時，富克斯總是將手放在衣袖里而不是臺墊上，還會踮著腳站在體重秤上，永遠不讓手套或包裹接觸地面。如果拳擊牙套掉到地板上，她就要換一個。

美國隊助理教練克洛瑪曾經看到富克斯拿著6瓶漂白液，便問她：“你有多少衣服要洗？白衣服很多嗎？”還有一回在健身房，隊友米凱拉·邁爾將鞋子放在了富克斯身上。希爾茲回憶說：“當時富克斯被嚇壞了。她跑進淋浴間，幾個小時沒出來。”

邁爾是富克斯最好的朋友，兩人第一次共用酒店房間時就發現情況不太對勁，富克斯在浴室里待太久了。“短短兩小時內，浴室里就沒紙了，毛巾都被扔到地上，衛生間被弄得很亂。她甚至還沒開始洗澡，但香皂已經沒了。我很想問她：‘你在開玩笑嗎？我開始觀察她，發現她經常反復洗東西。”

與很多強迫癥患者不同，富克斯在做清潔時并非每次都重復同樣的程序。她說：“這是一種感覺。我總是在尋找那種完美的干凈感覺。”

但邁爾稱富克斯沒有潔癖，因為她的清潔理念與其他人完全不同，“在她看來，最重要的并不是視覺上的干凈，而是杜絕細菌和污染。走進她的房間，可能會看到地板上到處都是衣服，但她認為房間是干凈的。”

每當克洛瑪發現富克斯又動了做清潔的念頭時，就會想方設法轉移她的注意力，例如聊一部電影或者玩電子游戲。某些時候，富克斯會在半夜哭著打電話給她。克洛瑪說：“通常，我能夠通過談話讓她放下包袱。”但富克斯在今年1月份遭遇精神崩潰，她知道情況已經變得十分嚴重。

自從經過治療歸隊后，富克斯經常在離集訓基地不遠的邁爾家里過夜。邁爾發現，她并不總是遵守醫生的叮囑，例如控制淋浴時間和限制購買清潔用品。邁爾說：“我可以罵她，因為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但我真的很擔心她。”

目前，美國拳擊隊安排了3位心理學家幫助富克斯。在強迫癥專家的指導下，富克斯每周都要制定一份計劃，例如只用8個海綿而不是10個，或者每次洗澡只用半塊香皂。富克斯每周都會匯報她的進步，她說：“有時我的心理足夠強大，能夠遵守計劃。”但在某些日子里，她還是會犯老毛病。

希爾茲相信，富克斯能夠戰勝強迫癥，“她肯定能夠擊敗強迫癥。她有這種意愿，但就像參加拳擊比賽一樣，需要做好準備。”

富克斯說：“沒有徹底治愈的辦法，但我需要學會管理它。我變得比過去稍好一些了，但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