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Faith_bian

左子揚

Q：記者A： Faith_bian

Q：你覺得Wings為什么能夠成功？

A：首先我們成了，就是在那段時間里面是有很大的運氣成分。然后，其實很簡單，怎么拿冠軍，就是認真去打好游戲，就是去純粹的做這件事情。對，確實就是跟什么待遇那些都沒有關系，然后其實這些大家都知道，但是要去做到，其實就是每個人自己的人格或者是在環境下的那種反應。我覺得這個東西，頂多只能說出來，我們這些長處，但是感覺很難真正再去打造這樣一支隊伍，或者說是讓更多的人變成這樣，因為這其實就是一個很經典，很簡單的問題，就是大家都知道怎么樣是最好的，怎么樣是最努力、最堅持、最成功的，但是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夠變成那樣的人，變成愿意純粹做事的人。

Q：可能Wings不是個人選手都最厲害的天花板，但是目前看來，你們的確是五個在團隊協作方面，可能短期內都是一個比較不錯的這么一個模板，你們怎么做到的？這種默契是時間培養的，還是說就像好多職業選手說我們選手在一起是有化學反應的，這個化學反應到底是什么？

A：我待過的隊不多，我不確定別的人是怎么樣的，然后我也不知道正確或者實用的狀態應該是怎么樣的。但是我感覺我們之間是比較畸形，也不太適用（其他人）。我想一下怎么來表述比較好，這樣說比較好，就是我們當時都沒有什么經驗，然后對于處理事情也都很不成熟，但是比較好的一點就是，對于彼此重視或者說是關心是比較多的，然后當時我們有很多其實表面上，就是比較表層做起來做的很不好的東西，但是最內核的東西是比較善意，比較好。

Q：你們爭吵內容的核心是什么？

A：基本上都是從游戲內生發出來的，就是說這步應該怎么樣或者誰打的有什么問題。然后有很多時候會就很愚蠢的升級到一些互相不相關的一些話題，一些方面，比如說生活或者是跟游戲完全沒有關系的，這種表面的形式是會很糟糕。但是（離開Wings）之后，我才發現去跟很多人討論問題，如果你的說話方式不好，或者說是你的重點不夠清晰，他就會要么是不太想跟你討論，要么是不太想改進。然后這點就是在我們之前團隊大家都非常愿意去改變自己的問題。

Q：你可以給我舉幾個例子，當時你們是怎么樣去爭吵？怎么樣去互相去開會去說這件事情？

A：爭吵，那個時候就非常簡單，就除了跳刀，因為他比較成熟，知道這個事情不能這么干。然后我們基本上就覺得哪有問題，然后就開始說，如果對方開始反駁了，或者是說的感覺不太順自己意了，就會變得聲音比較大，語氣比較差，然后就繼續要去跟對方強調這個問題，到最后要么就是討論還能繼續，這個問題一直在那里吵，比如說這波團怎么回事，到底怎么打，要么就是會偏到另外一個問題，因為對方覺得可能你說我這個問題，你也有這個問題或者是什么，或者是我出現這個問題是因為什么問題，然后就又扯到別的，就是大概這樣一個情況。

Q：但是最后你們是其實是在往好處去變化。雖然是爭吵，但是在游戲內的表現確實是在變好。

A：其實有很多爭吵，最后都是怎么說，不太愉快的收場和不了了之，就是沒有一個什么，比如說誰來一個總結性的發言，然后把之前再帶回去，然后總結一下。然后有一種大家吵完之后，反而自己都憋著一肚子情緒那種感覺。

Q：你覺得最快樂的那段時間是什么時候？

A：最快樂的時候，當然是打比賽能贏的，或者說要求再低一點，就是能去打比賽的時候。

Q：你現在回想起那段日子，是快樂更多一點，還是其他的情緒更多？

A：其實以前，整個經歷就覺得是一個折磨的過程。

Q：現在呢？

A：現在由于記憶對以往事物的美化就顯得沒有那么的折磨了，回想起過去打比賽的時候就比較開心，然后訓練的日子也會覺得比較值得懷念。

Q：這種美化是你主觀的嗎？還是因為時間拉長了？

A：因為時間拉長了吧，然后也是因為出來了之后，才意識到之前那種也是一種特殊的狀態。然后其實就是一種特殊的東西，但是你也不能說它好，也不能說它不好，只是現在沒有，所以會覺得它好。

Q：對于你個人來說，你覺得折磨是在于哪？

A：對我的折磨在于覺得這個團隊還不夠理想，好像是這么回事，對，但是現在剛剛想到這個想法就感覺挺好笑的，因為好像我們那時候已經是一個比較理想化了。

Q：對，我想問你了，你覺得哪里不夠理想？

A：一個就是你說那個問題就是感覺討論的效率很低，對，這個是當時非常折磨的一個研究，感覺討論個問題怎么就這么難。然后還有就是一些不必要的事情。比如說，大家要統一去干嘛，或者說去遵循一些規定，但是這些東西可能會讓大家不太舒服。

Q：就是五個人里面可能有三個人想執行這個規定，有兩個人并不想，但是大家因為希望五個人能在一起，所以少數服從多數了。

A：有時候可能是一個人想執行這個，但是四個人都不想，但最后大家還是執行。

Q：你們有沒有想過在你們發生激烈爭執的時候，找一個更成熟的人來替你們去做一些決定，或者說替你們，你剛才說沒有總結性的發言，如果有一個比如說教練，比如說之前Wings經理，你們會不會有想要找這樣一個人來替你們扮演這個角色？

A：我沒有想過找，但是有時候比如說，其實有時候我們自己也會做這個事情。我、皮皮或者跳刀，我們有時候自己也會做這個事情，就是幫別人打下圓場，然后總結一下。當時我們是認為，那時候還沒有什么教練行業，我們認為這些都是選手自己的事情，選手自己解決就行了。然后當時我們的經理雖然說人很好，他也知道該怎么解決這些東西，但是大家也都覺得這是選手自己的事情，而且關于游戲里他也不太好去總結不好去插嘴，就是這樣。

Q：現在有沒有覺得你們那時候缺一個這樣的人？還是說并不覺得？

A：有這樣一個環節，能有這樣一個事情發生是肯定是好的，但是我現在也記不清，所以我也不確定，真的有一個人來幫我們這樣總結的話，能不能聽進去。就是這樣，如果我們自己能意識到，然后自己能去做這些事情是最好的。別人的話就不確定，可能我們當時會聽不進去或者怎么樣。

Q：當時很多人說你們是“野路子戰隊”，但似乎你們并不太認同自己是野路子。

A：對，不過這個也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反正我跟皮皮就覺得什么好用選什么的，這個感覺也不能被稱之為野路子吧。

Q：就像你們選屠夫，其實就覺得它好用？

A：對，它能贏。

Q：也并不會覺得好像沒有出過場，沒有贏過比賽？

A：這個英雄有沒有出過場，我們當時肯定也會想到，但這并不是決定我們是否會選它的因素。

Q：那這些你們覺得它能贏所以選這個英雄，是因為你們在訓練賽里面反復的用過，還是其他原因？

A：要么是我們在訓練賽里面反復用，比如說屠夫，其實我們是練過比較多的，然后要么就是覺得當時特別能克制對面的英雄，對，就是這樣選的。首先當然是從自己練過的那些里面找有沒有好用，如果沒有的話就會想別的有沒有好用，然后覺得有好用的一般就會選。

Q：如果在你練過的英雄里面沒有好用，但是有一個你不太熟悉的英雄合適。我舉個例子，過去拍拍熊這個英雄是打一的，到這場比賽你們覺得可能它打三會比較好，但是前提是你之前沒怎么用過也沒怎么練過，你們會選么？

A：會。

Q：完全沒在訓練賽里邊拿出來，你也會選？

A：只要大家覺得這個可以。

Q：你不慌嗎？他們說可以，你會覺得可以嗎？

A：覺得可以，大家都是這樣的。

Q：這種信心是來源于哪里？

A：具體到每個人不知道，我是就感覺我自己感覺我什么英雄都能玩。

Q：游戲中的默契是怎么培養？

A：關鍵一點就是多討論，對，仔細想了一下，發現這是一個很關鍵的環節，多討論。

Q：你們那時候討論有多頻繁？

A：沒事就會，特別是二冰沒事就會找一些話題，比如說吃飯的時候，他會說自己在打路人的時候發現某個英雄或者組合很厲害，就類似這種。比如說某個英雄出這個好厲害，但其實根本就不厲害。雖然這些內容可能沒用或者沒營養，但仔細想想能展開一個討論是最重要的。有些東西可能在當時并沒有產生出什么結果，但未來或許能用得上。

Q：比如呢？

A：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有一次，二冰打路人還是干嘛，就發現當時土熊貓拆塔很快，然后當時就開發出來卡爾熊貓的套路，那個就是他發現的，影響力最大，最廣為人知的例子。然后還有很多小的細節，很多甚至我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有沒有在后來發揮作用，但是你說默契，但默契這種東西也是看不著的，所以說我在想是不是因為這些東西，然后我也仔細思考一下，別的方面，比如說什么在一起什么封閉式集訓，出去不管干什么都在一起，這些別的戰隊也都做過，所以我在想不一樣的可能就是這一點吧，因為別的很多戰隊的選手大多比較成熟，成熟就是不太愿意會去說這種比較沒營養的話，或者也不愿意去跟別人討論這種比較愚蠢的問題，但這樣也許會錯失一些東西。

Q：你覺得Wings在TI6那一年你們的戰術，或者說你們這個打法是什么樣子，你能定義嗎？

A：首先我們認定哪些英雄，我們自己的理解，哪些英雄比較厲害，我們會前兩手搶下來，之后再選我們覺得能克制對面的，并且能夠和我們一選出來的英雄能配合的，選出來之后再去執行我們選人的時候想要達到的效果。然后之后就是看臨場發揮。

Q：所以你們打OG選的20個英雄，是你們覺得20個英雄都很厲害嗎？還是說刻意選了20個不同的英雄？

A：我們選出來才知道。

Q：但是我記得，那些你們覺得厲害的英雄，并不是所有的都被對手Ban掉了，那下一局為什么不接著選？

A：因為我們擔心對面也在變化戰術，而且我不確定別人是不是都這么想，我記得自己好像是覺得一直選一個英雄贏了不是很好。

Q：你覺得？

A：我是說感覺當時我們那個團隊是這樣的，我們就想嘗試點新花樣，或者也不是新花樣，就是覺得，既然第一盤贏了對面，第二盤肯定不會對面還讓你再這樣做一次，對，有這么一個想法。但是我們也是在改變，比如說TI6中我們就認識到，小黑、pom、大牛這些英雄是很厲害的，所以就經常會一手搶下來，只要對面放就一直選。

Q：你們當時拿20個英雄贏了OG之后奪了冠，捧完獎杯立馬就回去看錄像，當時是誰喊的你們？

A：為什么要喊？都自己就想回去看錄像。

Q：為什么？

A：因為大家覺得還是有很多問題，我們其實很多次勝利，幾乎就沒有一次是完美執行的勝利，就是說能讓我們覺得從頭到尾沒有瑕疵，很少有，基本上沒有，所以說有問題還是會去解決，就算贏了，也會比較嚴肅的去討論。我們之前這里那里沒做好。

Q：這是你們之間達成的共識嗎？

A：對。

Q：這種共識是怎么達成的？之前你們有聊過嗎？就是說我們一場比賽結束之后，只要覺得自己不好，你就回來一起看錄像，這種共識是怎么達成的？

A：沒這么達成，就有點順其就有點自然，大家都覺得。

Q：養成習慣？

A：大家都覺得應該這樣，就算贏了，但是還是有問題。

Q：隊友之間是如何取得相互之間信任的？

A：我們那時候也沒啥成績，隊友之間就是靠相互信任相互鼓勵吧，然后很湊巧在我們需要外力幫助我們信任的時候贏得了一些預選賽的名額，贏比賽永遠是最能讓團隊信任彼此的。

Q：訓練上有什么和其他隊伍不一樣的地方？

A：訓練方面沒有什么比別的隊領先的細節，技戰術上有一點不太一樣但是不能算領先，我們會更重視當時陣容的團隊節奏，其實個人節奏在當時已經十分重要但是沒有放大到每個位置上，舉個例子奇跡哥那時候就是完美的個人節奏，作用很大。但是這種個人節奏不能很好的體現在每個位置上，和當時選手的水平，陣容的選擇有些關系，更多的可能是當時版本不夠成熟使然，這里的成熟指每個人在這場競技中的分量。之后的版本越來越趨向于個人節奏和團隊節奏的平衡與融合，到現在ti9的版本，每個人都很重要，如果有人做了不必要的犧牲，團隊就會落人一頭。還有一個細節，就是我們在當時會做很多團戰細節的討論，基本會對每一場導致輸掉比賽的團戰非常細致的討論，并且決定出這波應該怎么打，是誰沒有做好，整個過程可能是冗長，令人厭惡的，但大家都盡量做到最好。

Q：你覺得你們這個團隊特殊在哪？

A：我們最特殊的一個地方，在于有時候會為了，大家覺得下次也許再也不會出現的問題而爭論，而這個問題也確實90%的可能不會再出現了。花費時間精力討論這個問題90%可能是白費精力，但我們還是討論了。然后我們比較幸運，在這些討論中，產生了10%的可能性，不是在于下次出現了同樣的情況，而是在于我們在討論中產生了有意義的東西。也許是引申，或羈絆，或默契。也許這些東西，在這樣一個團隊中誕生的幾率不止10%。但是這并不是什么值得羨慕的經歷，這的確很寶貴，但是也同樣苦澀。我想，古往今來，有很多時候“英雄”只是因為他們恰好做到了別人沒有做到的，所以沒有做到的人稱他們為英雄，但“英雄“只覺得自己是凡人。

Q：你們組隊之后，打的第一個線下的比賽是WCA2015。

A：對，比賽我記得很清楚。

Q：然后你們當時是打秘密拿了一個光法？

A：光法夜魔，當時首先是光法小小這兩個點，因為當時我們研究出來一個小小丟兵，好像是光法站到劣勢路旁邊野區，需要把兵丟過去，還是怎么回事。不，是小小把野拉出來，一開始先去破樹，然后破完樹之后小小把野拉出來，光法站在兵線那邊，然后小小把野怪丟過去，然后就可以劣勢路拉野，然后光法的必要性就是他要給小小加藍，不然小小藍不夠、CD不夠。首先我們陣容的核心是光法小小，然后夜魔就是打訓練的時候感覺這兩個在一起還挺厲害的，對視野的控制非常厲害。夜晚上的時候，夜魔能A杖開視野，白天之后光法也能開視野，只要出到A帳之后。

Q：你覺得你職業生涯到目前為止遭遇過的最大的危機是什么？是你胳膊骨折么？

A：最大的危機，首先打職業最大的危機就是不能打職業，對吧？那就是以前SPG到Wings那次，我們是違約的，然后還有后面我們到Wings二隊那次，那次是讓我們自己找人組隊，也是比較有危機的，因為找不到人的話就打不了了，再就是Wings解散，也算是一個危機。然后再之后就是骨折這次，就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