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讀

韋春儉

一

借著明亮的熒光燈，劉賽西看了看十字路口的提示牌子：長江東路。他明白距離要去的戴安娜咖啡廳不遠了。他看了一下時間，八點四十，與約定的九點還有二十分鐘。此時，他從口袋里掏出一袋薯片，不緊不慢地吃著。

以前的賽西是從來不吃零食的，他認為吃零食都是女孩們的事情。在初來這座省城讀大學的頭一年，為了表現出男子漢的氣概，他也跟著男同學嘗試著吸煙，但是，每每一吸進嘴里，猛烈的咳嗽讓他臉色瞬間變得紫紅，只好不再吸煙了。隨著半年后與杜思佳的交往，兩個人逛街的時候，不由自主他就會主動為她買些零食吃，一來二去賽西也養成了陪著杜思佳吃零食的習慣。有好幾次，他吃著諸如菠蘿蜜干、開心果、五香豆回宿舍的時候，他的舍友王一帆都會走近嗅嗅他的前胸，然后夸張地說道：“你知道，我從你身上聞到了啥子？”

賽西不解地問道：“啥子？”

“娘味。”王一帆說。

賽西的神情略感憤然，之后搖了搖頭，不屑辯駁地回到了自己的床鋪上。反正“娘”這個詞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甚至他還樂于接受它。

馬路上車流穿梭、人如潮涌，賽西就靠著右側的人行道緩緩前行，不時看一下穿著暴露的年輕女性，是不是其中有他的女朋友杜思佳。可惜，從后邊看到幾個“姑娘”身材和高矮都很像，但等他追上去細看，不由得大失所望，其中有一位還是個五十多歲的婦女，那臉龐盡管經過了精心的化妝，仍然難掩眼角密布的皺紋。

走進戴安娜咖啡廳，賽西習慣地看了一下手表，差五分鐘九點。正值夏夜最佳的納涼時節，在涼爽的廳堂內穿行，看到里面座位大多被占據。賽西掃了一圈，看到西北角好像有人要離去，趕緊過去占了座位。落座后，他給杜思佳打了一個電話，她回說馬上就到。

在等待中又過去了十來分鐘，賽西不時瞄一眼咖啡廳的門口，仍看不到她的蹤影。這時的賽西心頭涌起一股無名的怨艾，怎么這樣不守時呢？杜思佳總是不按牌理出牌，經常說話不算數，比如三個月前計劃去蓮花湖游覽，二人商定第二天早晨從車站出發，可久等不見她到車站，超過一個小時后，她才打來電話說：“有位閨蜜提出去逛‘萬客隆，去蓮花湖的計劃臨時取消。”又比如上上個星期，他們約好去淘氣堡動物園看熊貓，結果她又再一次爽約，就在準備出發的那一刻，她說：“他們班的學習委員邀她去市郊吃農家樂。”

在電話的這一邊，賽西忍著心中的不快詢問：“那學習委員是男的女的？”

“女的。”杜思佳嘻嘻笑著說：“你是不是吃醋啦？”

“那好吧，下一回再去。”他只得委婉地說。

二

杜思佳與賽西同級不同班，教室尚不再一個樓層，宿舍又處于不同的區間，二人每回見面也頗費些周折。為突出存在感，有好幾次，杜思佳都是勒令他到女生宿舍或是教室門口“接站”，且每次約見還不能空手，必須帶一份小禮物或一束玫瑰花，以此顯示出兩個人的浪漫情懷。在這近一年的交往中，為了二人能有一個好的結局，無論做什么事，賽西總是忍氣吞聲遷就禮讓。就這樣還達不到她的要求，稍有不慎她就會爆發“公主病”，不是動雷霆之怒，就是摔東西。遇到這樣的時候，賽西一定要向杜思佳擺出懸崖勒馬回頭是岸的架勢，時不時眼睛里還要擠出幾滴貓尿來，以示痛改前非永不再犯。

突然，賽西愁眉不展的臉上眼前一亮，杜思佳的身影出現在了咖啡廳，他連忙站起身帶著歡笑，向杜思佳招手致意。

杜思佳也看到了賽西。

今天的杜思佳身穿一套淡藍色的連衣裙，帶著那種標志性的微笑向賽西款款走來。

這個時候，賽西一定要表現出百般的熱情和恭維中不失分寸的贊美之聲：“哇，思佳，你今天好漂亮啊！”接著，他上前幾步，殷勤地接過她手中的小包。而后，擺好對面的椅子，請杜思佳落座。手一招，請服務員送上咖啡。

等到杜思佳抿了一口咖啡后，賽西和顏悅色地問：“思佳，你是不是有啥事耽誤了？”

此時的杜思佳故意裝出苦大仇深的樣子說：“甭提了，我還沒有走出教室，班長就找我說下個周末要開一個班級朗誦會，讓我做些贊助。”

“你是怎么說的？”賽西急忙問道。

“我還能怎么說呢，答應唄。”杜思佳帶著幾分掩飾不住的歡愉之情說道。

“反正你家有錢，做些貢獻也沒啥。”賽西話語中帶有幾分嘲諷。

“你說這是什么話？”杜思佳有點反感。“班里有事兒我怎能袖手旁觀？”

“好啦好啦，不說這個。”賽西忙轉移話題，扯些從網上看來的趣聞逸事。

賽西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扯了一些調節氣氛的話題，可惜沒有得到預期的效果，杜思佳仍然心不在焉抿自己的咖啡。忽地，賽西又找到了由頭，他湊近杜思佳殷勤地問道：“思佳，你吃點心嗎？”

“算啦，沒有興致。”杜思佳懶洋洋地說。

“對啦，思佳，眼看快放暑假了。”賽西故意說得輕描淡寫：“世界這么大，不如我們去轉轉。這回我挑選了洛陽的龍門石窟和焦作的云臺山風景區。”

“算啦，算啦，煩死了，我沒興趣。”停頓了一下，杜思佳接著說道：“我這次暑假一定要回南陽。上回放寒假跟著你去看華清池、兵馬俑，登華山，轉了一大圈子，弄得春節也沒有回去，老爸對我可有意見啦，前幾天專門給我打電話打了預防針，說是這個夏天再不回，將斷絕我的財路不給我打錢了。所以，暑假必須回，爸媽等著看他們的寶貝姑娘呢。”

杜思佳說的沒錯，上次放寒假時，原本她是要回老家南陽的，可經不住他的百般懇求，最終還是妥協了。正是他憑著三寸不爛之舌，誘惑了她那顆好奇之心，才答應了下來。杜思佳那一頭倒是解決了，但是，他的母親也希望他回去過春節的，母親說很久沒見他了很是想念。怎么辦呢？他只好給媽媽打電話編了個理由：“系里有一個重要課題，班主任再三強調讓他留校，春節就不能回去過年了，讓媽媽多保重。”聽到他這樣說，通情達理的媽媽猶豫再三后只好答應了。可這筆西安旅游的開支怎么辦？自己男子漢大丈夫，總不能讓杜思佳掏腰包吧！這讓他想起了一位名人說過的一句話：“舍得舍得，有舍才能得。”要想贏取杜思佳的芳心，就必須下賭注。他只得告訴媽媽，春節花銷大，況且還有一些師生往來人情世故等，希望她老人家這回能多寄些錢。他沒想到媽媽會滿口答應，并安慰他說：“娃子，你放心，只要你干正事，媽就是砸鍋賣鐵也要給你寄錢。”不久，媽媽就從郵局給他匯來了一千五百元錢。匯錢的同時打電話交代他，過完年每月的開銷，她都會如數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