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婕

夏季賽開場五連敗的100T擊敗Fox,Bang掩面起身,這位曾經兩次捧起召喚師獎杯的選手激動地擁抱了自己的輔助,很難想象僅僅是一場常規賽而已。
7年前,一個叫作裴濬植的少年離開韓國小城洪川,前往100多公里外的首爾,有了另一個身份,Bang。
他加入SKT時才17歲,這個少年根本想不到,這支隊伍會給他帶來無盡的榮耀,還有無窮的負擔。
S5的SKT以全勝之姿沖進全球總決賽并獲得冠軍,創造了英雄聯盟的歷史。隊伍的光芒集中在上中野,哪怕有驚人的KDA和不死的記錄,Bang給人的印象只是穩健,再多一點就是他的卡莉斯塔值得一個Ban位。
少年意氣,他逐漸有了野心,想讓所有人都知道Bang這個名字。到了S6,Bang的傷害轉換比達到203%。這個數據的恐怖在于大多數ADC連130%都難以企及。用簡單的計算來衡量,他們必須在對線期壓制Bang將近100刀才能和他打出一樣的傷害。
SKT在S6全球總決賽上實現連冠,Bang是比賽期間獲得MVP次數最多的人。人們往往說SKT是Faker的隊伍。Faker是SKT頭頂珍貴的王冠,但Bang則是SKT袖里暗藏的殺器。Faker在比賽中死了,王冠滑落,扶正便是;Bang在比賽中亂了,收刀入鞘,SKT就完了。
連一個必殺的大招,Bang都會特地調整英雄走位,讓大招的邊緣線正好能與墻完美貼合。要做到這一點,首先要非常了解大招的邊線與角度,然后要克服賽場上的緊張冷靜地操作出來。支撐這一切的,是龐大的訓練量。
訓練可以變強,但變強也帶來了更多的訓練。SKT成為一支公認的強隊,意味著它有接連不斷的賽程。春季賽結束后有季中賽,季中賽結束后有夏季賽,夏季賽中夾著洲際賽,之后是最重要的全球總決賽。SKT的隊員們每天都要在封閉的房間里,盯著熒熒發光的顯示器,鼠標、鍵盤為伴,晝夜顛倒地進行高強度的訓練。
他稱家鄉洪川是自己的Buff領域,可是他很久沒有得到增益了,他只能靠自己。
對于Bang來說,世界上只有兩件事情,合眼睡覺和睜眼訓練。那個封閉的房間像是一個張大的深淵巨口,不停地吞噬著他的樂趣和生氣。兩次捧起召喚師獎杯的他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站到了無人可以超越的位置,但伴隨這個目標而來的只有空虛和疲憊。在他開始想念那個叫作裴濬植的少年,和他回不去的洪川。
他對訓練感到厭煩和恐懼,在睡覺前他會想,我明天早上能睜開眼嗎?
Bang的競技狀態嚴重下滑,在S7全球總決賽的最后一場比賽體現得尤為明顯。他與隊友溝通脫節,多次操作不當,使用大招反而幫助敵方逃離死境,葬送隊伍翻盤的機會。謾罵和嘲諷像煮沸的水,又潮又熱地籠罩著他。人們不再說他是獲得榮譽最多的ADC,而是將他視為王朝覆滅的罪人。
強隊的勝利總是理所當然的,而失敗總是會迎來更多的責罵,錯誤哪怕很小都會被釘上恥辱柱。沒有多少人記得Bang在S8賽季是多么努力地把隊伍拖出保級區、抬入季后賽,記憶只會停留在S7的失敗中,除非他能獲得更輝煌的勝利來將其沖淡。
SKT仿佛在S7全球總決賽中被奪去精氣,一蹶不振,與S8全球總決賽徹底無緣。首爾的天空很黃,他根本看不到遠處。
時隔六年,他有了一個不短的假期,從首爾回到洪川。
這里可以看到有將軍傳說的五峰山,下雨過后天空就會很清澈。父母盡可能地在補償這個年少離家的小兒子,讓他可以肆意地生活。裴濬植的生活作息和Bang不一樣,他會早起散步去買一杯咖啡回來,在家中哪怕只睡兩三個小時都很舒服,然后叫上朋友出去玩。

他在洪川有許多從幼兒園到高中一起長大的朋友。跟那些窩在網吧打游戲的孤僻少年不同,他更喜歡約上朋友在藍天綠地里踢球,或在小飯館里聚餐,再小的話題都能聊得很開心。不可避免地談起首爾,朋友會好奇訓練中發生什么事情。那個封閉的房間在裴濬植的描述中又變得沒有那么面目可憎。
今年年初,他再次離開洪川,以Bang的身份,目的地是與洪川隔著一個太平洋的美國加州。
Bang作別以高訓練量著稱的韓國聯賽,加入100T,一家遠在美國的電競俱樂部。
S9春季賽結束,100T是聯賽墊底,這是Bang得到的最差成績。大家對這支隊伍本就沒有那么高的預估值,自然無人責怪他。
他又一次得到不短的假期,早早地回家。
當他看著重振的SKT再次獲得春季賽冠軍,王朝復興責任與他無關,榮耀也與他無關。
“美國的天空很夢幻,加利福利亞的云很高,每天都很感動。”他看起來比S6賽季更瘦,卻很健康,說話時眼睛不由亮起來。
SKT的工作人員問他:“有沒有去海邊?”
“夢里去過。”他開玩笑地回答,“從100T的宿舍到海邊只要步行十分鐘,不去也可以。”
讓人分不清這是喜歡和朋友出去玩的裴濬植,還是訓練室里想要贏的Bang。
人總是會在不同身份之間跳躍,最痛苦的是卡在中間的位置,最舒服的也是中間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