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彪
摘要:千百年來中國傳統音樂家庭以地域、語言、風俗為半徑,劃定各自的圓,中國嗩吶藝術成長于這樣的一個大家庭,流派眾多、異彩紛呈;伴隨民族音樂交響化的進程,區別于“傳統嗩吶”的“樂團嗩吶”(或稱“加鍵嗩吶”),經歷了從無到有、配齊高音、中音、次中音、低音四部嗩吶,可以奏出多種和弦功能的漂亮音響效果;在全球化的背景下,作為職業音樂從業者,筆者在繼續努力學習嗩吶藝術的同時,不斷學習、了解更多國內外的姊妹樂器、風格音樂。
關鍵詞:傳統;當下;爵士嗩吶;弗里吉亞嗩吶
關于嗩吶,是頗有些爭議的,記得前幾年一位器樂演奏者在博文中寫了一段文字,大概意思是嗩吶這種樂器不適存于音樂廳,唯有黃土高原、空曠山區才是歸宿——足見無知狂妄!單在我國,嗩吶藝術千年傳承于今,江南水鄉、西部高原、塞外漠北、東南海濱都有嗩吶聲聲,或粗獷或婉轉、或歡騰或哀怨,流派眾多各有所長,豈是單單“黃土高原、空曠山區”能一語概之的?還未論我國之外,嗩吶在中東、西亞、南亞、東歐、非洲等亞非歐大陸以其本來形態或變種形式廣泛存在、活躍!比如,我們的鄰居印度,其嗩吶藝術歷史同樣悠久,獨具特色!且在印度,嗩吶和嗩吶演奏家地位很高,比如,印度嗩吶大師Bismillh? Khan是第二位獲得印度國家最高榮譽Bhtarat Ratna 器樂家,一代嗩吶宗師去世時,全國為其降半旗致哀。所以將嗩吶定義為一件具有國際范兒的樂器也毫不為過。
言歸正傳,筆者學習嗩吶演奏雖二十余年尚覺只觸皮毛,亦常感慨嗩吶真是一件了不起的樂器,本文試圖以疏淺才學漫談幾點筆者自認不同于常規的、關于嗩吶的發現、感悟。
一、先從傳統談起
傳統,歷久而傳之、受眾而統之。根植成長于中華文明的中國傳統音樂博大精深、淵源流長。三分損益律、鐘律、新法密率等律制共同定義、延續和發展著傳統中國音樂,共同將中國人文注入音樂,成就了中國傳統音樂注重意境、動靜平衡的特征。而以此為原點,千百年來中國傳統音樂家庭以地域、語言、風俗為半徑,劃定各自的圓,而這些圓不斷重合、交集,或優勝劣汰、或借鑒融合,無論朝代更迭、歲月流轉,頑強延續、不斷發展!
而中國嗩吶藝術毫無疑問成長于這樣的一個大家庭,流派眾多、異彩紛呈,以嗩吶樂器形態論,傳統嗩吶家族中有各類大小桿嗩吶、口琴、嘣桿、吶子、咔碗等等多種;在所謂傳統曲目中,既有《百鳥朝鳳》《一枝花》等大家耳熟能詳的代表作,也有風格迥異各具特色的地方代表。比如,受到條件局限搭不了戲臺子、請不來戲班子的情況下,山西民間樂師們大膽將嗩吶摘掉芯子開始“吹戲”,將戲中人物唱腔以吹的方式,惟妙惟肖的“唱”出來,以至于逐漸的即便有戲班子搭臺唱戲,吹鼓班的“吹戲”照演不誤,受歡迎程度比唱戲不遑多讓;而在安徽一帶,民間樂師們的絕活兒是演奏“吶子”——不要嗩吶管、只剩芯子來演奏樂曲或者片段,比如《鋸大缸》正是這種演奏方式的集大成者,一個嗩吶樂師通過嗩吶、吶子等的演奏,分飾數角宛如一出舞臺劇。
二、聊聊當下
伴隨民族音樂交響化的進程,區別于“傳統嗩吶”的“樂團嗩吶”(或稱“加鍵嗩吶”),經歷了從無到有、配齊高音、中音、次中音、低音四部嗩吶,可以奏出多種和弦功能的漂亮音響效果,正在經歷樂器制作從粗到精,樂團應用逐步深入的階段。
在筆者的感知里,從21世紀初開始,很多作曲家創作民族交響作品時,嗩吶聲部的創作開始豐富起來,專門為加鍵嗩吶寫的旋律也越來越多,很多經典的西方交響樂曲目也因為加鍵嗩吶在民族樂團越來越成熟的使用,而得以無障礙的移植過來演奏,效果也令人驚喜。因為采用了波姆系列加鍵方法,樂團嗩吶在外形上與單簧管、雙簧管等歐洲木管樂器很相似。但是,雖然做了加鍵處理,演奏概念與傳統嗩吶也有本質區別,但依靠雙簧哨片震動演奏基礎、樂器管身的錐形、樂器碗的金屬屬性,明確告訴人們,雖然加鍵、但我還是嗩吶!在演奏法方面,加鍵嗩吶與同為雙簧樂器的雙簧管有本質的區別,比如在演奏嘴型方面,雙簧管屬于全包而且雙包牙齒,這樣的發音音色穩定、細膩,而中音加鍵嗩吶嘴型“不包”,但音色相較更有張力、爽朗!與管樂組、本聲部其他樂器組合后,高、中、次中、低音聲部齊全,“木管”“銅管”音色完整的、獨具民族交響樂團特色的管樂聲部完整呈現,為民族樂團真正的交響化奠定了堅實的“物質”基礎。
目前,加鍵嗩吶基本分為高、中、次中、低音四個聲部,筆者都略有研究、心得。一段時間以來,由于制作工藝原因,很多廠家的加鍵嗩吶都有漏氣、低音區演奏“破音”等令人很是尷尬的通病。誠然,演奏者自身演奏水準、哨片等都是原因其一,但業內一致期望的就是樂器設計、制作工藝能在短期內有大的改善。所以能有一支稱心如意的加鍵嗩吶當然是一件讓演奏者欣慰的事了。筆者近來有幸接觸試奏了牛建黨老師制作的高音加鍵樂器,無論管壁厚度還是內膛大小,都有“獨到見地”,演奏起來著實通透、爽朗,竟毫無破音、漏氣等“心理負擔”!且舌推音、雙吐、花舌等傳統技巧演奏也易如反掌,著實值得一說!
總之有這樣打破傳統觀念制作的樂器、新的作品、新的演奏理念不斷出現、更新、完善,未來可期!
三、說一點自己的發現
在全球化的背景下,作為職業音樂從業者,筆者在繼續努力學習嗩吶藝術的同時,不斷學習、了解更多國內外的姊妹樂器、風格音樂。
如前所述,嗩吶表現力、張力在傳統曲目演奏中得到了充分的表現與展示!但從嗩吶藝術持續發展角度來審視,我們這代業者從何挖掘其潛能?筆者惶以為己任,做了一些能力范圍內的嘗試。通過近年來不斷與爵士big band、爵士四大件合作排練、錄音、演出,筆者發現四平八穩的演奏法在爵士樂隊中不可行,所以筆者試著將嗩吶演奏的音符律動爵士化——如swing三連音、funky十六分音符律動,不斷調整、磨合后發現嗩吶與爵士大樂隊、四大件、流行樂隊等都很融合。爵士嗩吶的嘗試筆者自認比較成功,當然有很多完美、很多不足之處需要改進!但也許這是一條會大放異彩道路!
另一次嘗試是大約在2017年一次正常的練琴過程中,筆者試著去掉“嗩吶碗”(嗩吶的喇叭口)演奏,這本來沒什么稀奇,但由于恰好那段時間剛剛接觸了一些阿拉伯風格的音樂,其典型音階是3、4、升5(弗里吉亞升三音)、6、7、1、2、3,而嗩吶去掉“碗”正常演奏出的音階竟與此音階完全吻合。這個小發現著實讓筆者有些興奮!按其特點將其稱為“弗里吉亞嗩吶”。當嗩吶拿掉碗“光桿”演奏,缺少了金屬特性的音色更加柔和、溫馨了!
其后,筆者將這個發現做了一些嘗試性的應用。比如,著名爵士樂曲《carvan》,大多是屬七降九的和弦,筆者大膽將“弗里吉亞嗩吶”加入樂隊。演奏時,由貝斯低音包底,和鼓的律動鑲嵌、與鋼琴的和弦對位后,演出效果堪稱奇佳!還有一次,星海音樂學院國樂系邀請嗩吶大師郭雅致先生講學,筆者臨時被邀請上臺與郭老師兩只嗩吶、加趙丹先生的Cajon打擊樂即興演奏,當演奏、音樂情緒“到位”時,筆者便使用“里吉亞嗩吶”演奏,獨特的銀色、音階與音響效果,為演出增色不少。
路漫漫延伸、學漫漫待究。隨著國家、民族的復興,伴著國民文化自信的積累,不只嗩吶藝術,民族音樂藝術會更加繁花似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