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數字貿易是當前國際經貿中的重要形式,承載著全球化4.0時期傳統貿易向數字貿易賦能的重大轉變。隨著WTO框架下的電子商務諸邊談判的正式啟動,各主要經濟體都紛紛加入全球數字貿易規則的構建中來,不僅就數字貿易和電子商務議題向WTO提交多份提案,所涉內容也覆蓋數字貿易領域的諸多議題。構建全球數字貿易的統一規則不僅是調和全球經濟治理矛盾的重要機制,也是實現WTO現代化改革的必由之路。
關鍵詞:WTO改革;數字貿易;諸邊主義
2019年1月,中國、美國、歐盟、日本等76個WTO成員國于達沃斯簽署《關于電子商務的聯合聲明》,WTO框架下的電子商務諸邊談判正式開啟。以全球各主要經濟體為代表,從近兩年向WTO提交的三十余份電子商務與數字貿易提案的整體情況看來,各方表現出對構建WTO框架下的全球數字貿易統一規則的迫切需求,對相關議題的討論也愈發深入。
一、WTO框架下的數字貿易諸邊協議
開放式諸邊協議又稱“關鍵群體協議”,是指在WTO秘書處的引導下,由WTO核心成員發起、部分成員參與,先行啟動獨立議題談判,以臨界數量的權重要求(參與國占該領域全球市場份額的90%)達成談判成果,最終由最惠國待遇原則惠及包括未參與談判方在內的所有WTO成員國的協定模式。
WTO框架下的數字貿易諸邊協議談判具有多重優勢:第一,談判開啟的便捷性,數字貿易諸邊談判的啟動最早由美國與歐盟兩個WTO核心成員國牽頭,率先選定電子商務與數字貿易的談判議題,吸引其他對此感興趣的成員廣泛參與。第二,“一事一議”的獨立性,數字貿易諸邊談判不采用“一攬子承諾”模式,僅就電子商務與數字貿易議題進行談判,有利于成員方聚焦數字貿易領域的重大分歧問題進行商議。第三,成果利益的外溢性,數字貿易開放式諸邊談判的最終協定文本將對發展中經濟體、最不發達經濟體基于最惠國待遇原則普及適用。因此,WTO框架下的數字貿易諸邊談判憑借“諸邊約束,多邊受益”的優勢,對WTO各成員都頗具吸引力。
二、WTO框架下數字貿易規則亟待解決的問題
WTO迄今未就數字貿易形成具有前瞻性的規則體系,但是考慮到WTO仍是當前最為成熟且行之有效的多邊貿易體制,對于創建新的合作框架具有明顯的優勢和扎實的基礎,WTO應當在現有的框架基礎上擴充數字貿易規則,以引導全球數字貿易實現高效治理。
WTO框架下的數字貿易多邊規則應以GATS、GATT與TRIPs現有的傳統貿易框架作為基礎,再構建符合數字貿易特征的專門規則。應當優先對多年前各成員國的分歧做出合理安排,并解決以下適用問題:
第一,整體框架以及模式歸屬與適用。針對“數字產品”適用何種框架以及“數字服務貿易在GATS框架下適用模式1還是模式2”兩大問題,筆者主張“數字產品”和“數字服務貿易”既不適用GATS框架又不適用GATT框架。原因有二:一,若“數字產品”適用國民待遇水平較高的GATT框架,雖有利于消除貿易壁壘、實現數字產品的自由化,但是現階段新興經濟體的競爭利益將因缺乏過渡緩沖期而無法得到保障;二,若“數字產品”和“數字服務貿易”均適用國民待遇水平較低的GATS框架,雖然可以包容新興經濟體的競爭利益,但是GATS框架無論適用跨境提供(模式1)抑或境外消費(模式2),均受制于“正面清單”而無法涵蓋日新月異的新型數字產品與服務。因此,有必要對數字產品與數字服務貿易相關條款提出獨立適用的框架。
第二,對核心焦點問題的布劃與適用。G20成員國在《大阪數字經濟宣言》達成“數據流通圈”,并承諾共同努力在第12屆WTO部長會議上取得實質性進展,促進跨境數據流動已然成為共識。為了使該規則符合各方利益,可采取“原則加例外”的適用模式。具體而言,在援引GATS第14條“隱私例外”與“國家安全例外”條款時,應注意現有例外條款與跨境數據流動的協調問題。就“隱私例外”條款的援引而言:一,主體僅限于“個人信息”、“個人記錄”和“個人賬戶”,難以涵蓋跨境數據流動中的商業數據流或匿名數據流;二,適用范圍僅涉及“信息處理和傳播”,而不包含跨境數據流動的“存儲”環節;三,手段與目的之間的“合理聯系”,即限制數據流動的措施與隱私保護須存在“合理聯系”,這在實際操作中面臨舉證困難。就“國家安全例外”條款的援引而言,只能在“披露”違背基本安全利益信息的前提下,難以適用于跨境數據傳輸、訪問、處理的情形,因而需要根據跨境數據流動的場景設置例外條款。
第三,對于傳統貿易條款的創新與適用。現有的TRIPs框架并不涵蓋數字知識產權專門規則,但是根據TRIPs第7條“允許成員國對協議進行修改和審查”的預留設定,WTO框架下的數字知識產權保護即可在TRIPs中實現。實際上,TRIPs協定第10條已經明確表示源代碼應受保護的原則,但“源代碼是否強制開放”、“算法如何保護”等各國爭議焦點仍有待解決。筆者認為,倘若源代碼強制開放,無疑會泄露企業商業秘密,背離TRIPs第10條的設計初衷;倘若源代碼嚴禁開放,不僅會給東道國的安全監管帶來極大風險,也不利于建立“開源商業化”基礎上的數字技術更新。因此,可實行源代碼“區別對待、區分處理”的保護原則,對關鍵源代碼明確認定標準并設定禁止披露的情形。當前算法治理尚處起步階段,各方不易就算法保護問題達成實質性條款,但仍應在TRIPs協定中為以人工智能為代表的前沿數字技術規則預留空間。
三、諸邊主義向多邊主義的過渡與回歸
2019年6月G20發布《大阪數字經濟宣言》,各方再次確認有意在WTO現有協定和框架基礎上,將于MC12期間啟動與貿易有關的電子商務議題談判。這意味著數字貿易向回歸WTO統一規則的方向邁出重要一步。
筆者認為,推動諸邊行動并不意味著放棄多邊努力,基于最惠國待遇的開放式諸邊協議最終應服務于WTO框架下的多邊機制。從效率和務實的角度來看,受制于各成員之間的數字貿易發展水平差異以及當前WTO現代化改革的瓶頸期,直接嘗試WTO框架下的全球數字貿易多邊規則構建將遭遇多方阻力。開放式的諸邊談判將通過臨界數量的達成推動WTO回歸數字貿易多邊規則,雖有幾分妥協的意味,但也可能是當前最切實可行的過渡方案。此外,無論是WTO框架下的多邊主義還是諸邊主義,都難以全面涵蓋日新月異的數字貿易議題下的所有問題,尋求“最大公約數”才是正題。
總之,在WTO框架內制定一整套全新的、通用的規范體系并非最優解。考慮到數字貿易議題的多元性、發展性以及WTO成員國利益訴求的復雜性,開放式的諸邊協議可能將成為未來全球數字貿易規則構建的主旋律。中國在錯失TISA、CPTPP等巨型數字貿易規則平臺的情況下,應當牢牢把握當前WTO框架下的數字貿易規則制定的談判機遇,在對數字貿易規則的重大爭議進行全面分析、審慎考量的基礎上,積極向WTO提出符合我國關切的數字貿易討論議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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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王雪豪(1991—),女,江蘇南京人,上海大學法學院2017級法律專業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國際經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