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鳳儀,周尚意
(北京師范大學地理科學學部,北京 100875)
2017年9月,北京市公布了《北京城市總體規劃(2016年—2035年)》,該規劃是建國來北京多次城市總體規劃(以下簡稱總規)的歷史延續.1949年以來,北京先后出臺了9 部總規,分別為1953年的《改建與擴建北京市規劃草案》、1954年的《改建與擴建北京市規劃草案的要點》、1957年的《北京城市建設總體規劃初步方案》、1958年的《北京城市建設總體規劃初步方案(草案)》、1973年的《城市建設總體規劃》、1982年的《北京城市建設總體規劃方案》、1993年的《北京城市總體規劃(1991年—2010年)》、2005年的《北京城市總體規劃(2004年—2020年)》以及 2017年的《北京城市總體規劃(2016年—2035年)》.已有研究認為多版規劃的發展邏輯是時代背景發生了變化[1-2],而本研究運用三元空間辯證法,說明總規中涉及工作與居住空間(以下簡稱職住空間)關系的規劃目標、實施手段和現實復雜背景三者之間的互動推進了北京城市總體規劃的發展.
本研究所運用的三元空間辯證法(Trialectics of spatiality)屬于馬克思主義的空間認識論,由馬克思主義城市批判理論之父列裴伏爾(Lefebvre H)在《空間的生產》一書中提出[3].早年列斐伏爾把日常生活作為哲學研究的主要對象,提出了日常生活批判的理論.他認為日常生活是比生產活動更加豐富的社會層面[4].這個觀點被他融入到三元空間辯證法的“生活的空間”(Lived space)中,結果如圖1 所示.索加(Soja E)在《第三空間—去往洛杉磯和其他真實和想象地方的旅程》一書中,進一步發展了列斐伏爾的三元空間辯證法[5].

圖1 三元空間辯證法Fig.1 Trialectics of spatiality
圖1 展現了三元空間辯證法與3 個空間的對應關系,它是理解本研究后續分析的基礎.由圖1 可知,“第一空間”(Firstspace)是在實踐中直接感知(Perceived)到的空間,是以經驗描述的事物為基礎的物質性的空間[6],聚焦真實的、客觀的物質世界,來源于人與空間的直接溝通[7],在一定范圍內可以準確測量和描繪[8].“第二空間”(Secondspace)是人們在感知空間的基礎上,建構起來的認知空間和心靈空間,是想象和抽象的空間,是統治和主導的空間,通常與權利和秩序相關,其主體是管理者、 科學家、 規劃師和藝術家等[1].“第二空間”可以通過構想的(Conceived)空間展示一種觀念[8],在城市空間中以杜能環、中心地模型和城市規劃圖等為代表.“第三空間”(Thirdspace)是生活和體驗的空間,是將真實空間與想象空間聯系起來,又超越真實與想象二元對立劃分方法的動態的空間,是物質與精神、具象與抽象、過去與現在、我者與他者、宏觀與微觀、真實與想象的對立統一空間[8].“第三空間”的主體是所有空間使用者,是人們直接生活的(Lived)空間.
3 個空間之間具有辯證關系.“第一空間”是產生“第二空間”的基礎,反之也被“第二空間”的秩序控制[9],對“第二空間”秩序的構想通過實踐影響著“第一空間”的形態[10].“第一空間”滲透在“第三空間”中,“第三空間”又會以日常生活中不斷出現的新矛盾和新形式抵抗或超越“第一空間”的實踐和“第二空間”的支配.有學者表述為,日常生活體驗不斷反抗著支配空間[11].“第二空間”的觀念又滲透在“第三空間”中,部分影響著生活空間,“第三空間”中不斷涌現的新觀念,持續反對著“第二空間”的既有觀念.按照相關學者的表述,“第三空間”的角色就是不斷地與“第一空間”和“第二空間”發生沖突[12],從而逼迫人們改變“第一空間”的實踐方式,進而建構新的“第二空間”的觀念模式.圖1展示了3 個空間的不斷循環構成了人類認識世界的過程.由圖1 可以看到,有了“第三空間”作為思維螺旋上升的起點,就可以兼顧主體性和客體性、抽象和具象、真實和想象、可知和不可知、重復和差異、建構和解構、思想和身體、意識和無意識、單一和多元、日常生活片段和無盡的歷史.“第三空間”是索加空間理論體系的核心,其實質是一種開放性空間視野,是一種獨特的批判性和想象性的空間意識.
按照三元空間辯證法,將關于北京城市總規中涉及職住問題的研究劃分為3 類.
第1 類研究主要討論北京城市總規中涉及職住空間關系的目標和理念,此部分對應著“第二空間”.Fan 等[13]指出北京城市總體規劃若想貫徹“公平、共享”的理念,應關注低收入群體.Zhao 等[14]認為規劃是否貫徹“社會公平”理念以及是否關注就業崗位、居住地點和社會經濟特征三者的匹配關系是其能否解決職住分離問題的關鍵.石曉冬等[15]認為“宜業宜居”理念應內嵌在北京城市總規相關規劃中.王波等[16]認為“人性化”理念將指導北京城市總規滿足居民出行和職工通勤需要.謝鵬飛[17]借鑒倫敦新城規劃經驗,建議北京新城規劃堅持“人本主義”和“職住平衡”等理念.王亞鈞[18]則對2005年頒布的北京城市總規中打造“宜居城市”發展目標的內涵進行了闡述和分析.
第2 類研究主要討論北京城市總體規劃中涉及職住空間關系的實踐維度,這部分對應“第一空間”.Cao 等[19]提出必須規劃覆蓋廣、跨市轄區、多交通方式聯運的交通網絡,建設職住匹配的多個發展中心,首先緩解職住分離帶來的通勤問題.Ta 等[20]建議北京城市總規應當保證土地利用的功能混合性,提高就業和居住的臨近度.和朝東[21]認為規劃應建立擁有居住和休閑等綜合功能的功能區.仇保興[22]認為北京的“新城”要踐行TOD 概念,設立零換乘、各類服務設施集中的交換中心,依靠服務業的發展實現職住平衡.鄭思齊等引入“職住平衡指數”,并指出北京的“職住平衡指數”應為0.8~1.2[23-24].石曉冬等[15]提出居住用地應向重點建設地區轉移布局,提高軌道站點附近保障性住房用地的比例.黨云曉等[25]提出針對不同群體設計職住分離解決方案.姚智勝等[26]指出規劃中涉及的增加道路總里程、公共交通出行比例和停車設施數量等途徑可緩解通勤壓力.
第3 類研究主要是關于北京城市生活和城市發展中涉及職住問題的各類判斷,對應“第三空間”.在商業用地布局方面,莊惟敏[27]提出就業中心居住區的配套如果不齊全會導致職住分離.薛婧等[28]使用晝夜人口密度比量化了2000年—2012年北京核心區就業崗位越發集中、 居住區越來越向外圍分布的趨勢,進而說明職住空間分離的壓力日漸嚴重;盡管2005 版規劃中快速軌道交通網絡的運營里程大大加長,但仍缺少連接中心城區與郊外新城的通道,難以滿足目前職住空間分布的需求.朱嘉廣等[29]指出1990年代城市總體規劃低估了就業與居住空間不匹配問題的嚴重程度,指出要進一步增加公共交通,防止因私家車出行比重高導致的交通擁堵,進而造成通勤時間的增加.Zhao 等[30]指出城市規劃過于偏重以交通手段解決職住分離問題,忽視了控制居住和就業土地布局的作用.
綜上所述,目前有關早期北京城市總規的分析研究較少,有關2005年以來規劃的分析研究較多.此外,對各個規劃之間的關聯邏輯分析較少.因此,下一步的分析重點是“第三空間”如何促進歷版北京城市總體規劃在手段上的不斷完善.由前期分析經驗可知,規劃目標和理念所對應的“第二空間”是運用三元空間辯證法進行分析的較好起點[31].本研究將從“第二空間”入手,分析北京城市總規中針對職住分離而不斷增加的解決途徑(第一空間),以及與二者發展變化密切相關的“第三空間”.
1958年版總體規劃中的三元空間邏輯關系如圖2 所示.

圖2 20 世紀50年代三元空間的邏輯Fig.2 Logic of trialectics of spatiality in 1950s
總規中對“第二空間”的描述為:20 世紀50年代,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伊始,需大力發展工業,北京城市規劃目標是從典型的消費城市轉變為生產城市[2].
總規中對“第一空間”的描述包括這一時期,規劃建設的途徑有:①建立大工廠和集中工業區.1958年《初步方案(草案)》確定了適度集中和分散集團式城市布局形式[32],即除市區規劃的工業區外,另將城市分割成20 余個相對獨立的建設區發展工業[33],如西郊的石景山鋼鐵廠、東郊的紡織城、東北郊的電子城和位于衙門口的重型機械工業區.②保障市民就近工作.城市應有計劃地建設工業倉庫區和配套的生活區,部分新居住區安置在老城和新工業區之間,推行以工作地為核心配備居住和各類生活設施的“單位制”,保證居住和工作地點盡量接近[34],并提出“居住區定額”應保障配套設施分布,避免不必要的城市交通量[32].
總規中對“第三空間”的描述。 這一時期,受經濟水平限制,城市住宅、服務設施和道路等方面的建設無法滿足人口增長的需求,土地功能的實際使用混亂[35],職住空間關系矛盾性初步顯現:①居住配套建設不足.受資金限制以及其他因素影響,單位分房制和居住區定額解決不了生活服務及基礎設施欠賬過多的問題[33].受“先生產,后生活”思想的影響,修建在郊區的大部分工廠的配套宿舍很少,新建生活用房比重僅為39%,低于60%的普遍認可標準[33],每天有20 多萬職工遠距離上下班[32],在南郊工業區的許多工廠,約有2/3 的職工住在城區或其他地區[32].②不同類型工業區職工性別比差異引發通勤問題.擴建的首鋼工業區男工比例大,朝陽紡織工業區女工比例大,因此在2個工業區工作的多數夫婦,總有一位需要到工業區外上班,出現長距離通勤問題.
1982年版總體規劃中的三元空間邏輯關系如圖3所示.

圖3 20 世紀80年代三元空間的邏輯關系Fig.3 Logic of trialectics of spatiality in 1980s
總規中對“第二空間”的描述.由于歷史原因,北京城市總體規劃的實施在20 世紀60年代至20 世紀70年代被暫停.直到1980年,黨中央書記處作出指導首都4 個現代化建設的指示[36],總體規劃才重新編制、修改并出臺.這個時期的規劃總目標為促進北京經濟繁榮發展,大力開展城市基礎設施建設,而針對上個時期“第三空間”出現的職住問題,設立的新規劃目標為解決郊區工廠配套居住嚴重不足的問題,改善居民的通勤條件[32].
總規中對“第一空間”的描述.這時期的規劃解決職住分離問題的途徑有:①將中心區人口疏散到分散集團中[32],以增加就近就業[37].②改善居住區配套條件.規定生產工作用房與職工宿舍、生活服務設施用房的比例,即1 ∶1.5 左右,城市居民人均居住水平提高至9 m2[32].新增住宅和公服設施將各類設施均勻分布在城市各區中[32].③改善交通條件.打造多條城市環路、放射線路和地下鐵路,大力發展公共交通.規劃者用道路密度、 道路用地率等刻畫科學管理道路的系統,提出道路密度提高至2.5 km/km2,道路用地率提高至18%的目標[32].
總規中對“第三空間”的描述.這一時期,住宅、道路和市政建設仍落后于城市發展,外圍組團同中心區各方面差距大,規劃實施后北京職住空間的發展和聯系出現諸多問題,主要表現在3 個方面:①中心城區商業在此時期的發展加強了中心區的居住吸引力,人們不愿意遷出中心區[38].如有約24 萬就業人口在近郊區工作,卻仍擠住在中心區[39];通州的北京石油化工廠多年由市區遷去居住的職工僅有10%[40].②二環周邊居住區逐漸大型化,其周邊就業機會少,如和平里居民就近工作比例僅為36%,勁松小區則低于30%[33].③在建設重點城市干道的同時,沒能擴寬支路和胡同,道路網密度低,道路級配不合理,交通流量沒能疏散反而集中在少數干道,并未有效壓縮通勤時間[32].
1993年版總體規劃中的三元空間邏輯關系如圖4 所示.

圖4 20 世紀90年代三元空間的邏輯關系Fig.4 Logic of trialectics of spatiality in 1990s
總規中對“第二空間”的描述.20 世紀90年代,中國進入由計劃經濟體制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過渡的新的歷史時期,結合本時期“建設現代化國際城市,提高城市社會、經濟發展綜合實力,實現人口、產業和城鎮體系布局的合理調整”的城市發展目標[35],針對上一個時期“第三空間”展現的與職住空間關系問題,這期規劃與職住空間關系有關的規劃目標主要為實現人口和產業合理布局,完善居住配套設施,改善城市交通狀況[41].
總規中對“第一空間”的描述.這版規劃解決職住分離的規劃手段有:①打造獨立的衛星城,承接疏散的產業和人口,使每個空間組團既是就業中心,也是居住中心.規劃沿用分散集團式的城市發展格局,選擇建設14 個相對獨立的衛星城[41].②在郊區新建居住區.為促進職住空間匹配提出對居住區的規劃秉承工作單位就近居住的原則,在郊區新建居住區,如規劃遠郊每年竣工房屋建筑面積占全市新建房屋比重增加至40%,促進就業和居住空間匹配[41].③提高道路密度、公共交通用地比例和公交運營能力,加開通勤列車.規劃建設連接、覆蓋中心城和各衛星城的公共交通運輸線路,將三環內道路網密度提升至4.64 km/km2,用地率提升至21.18%,并首次提出于2010年將公共客運系統承擔出行量比重提高到58.4%、 軌道交通運營路線達到120 km 的目標,同時,利用鐵路富余運力增設溝通市區和郊區的通勤列車[41].
總規中對“第三空間”的描述.這一時期,土地作為商品流入市場,在市場和產業結構調整的共同作用下,職住空間分離程度未輕反重[42].①產業結構開始調整,傳統制造業地位相對衰落,第三產業比重增加[43].因此就業機會的主要增長為中心區,中心區擁有全市一半的就業崗位[44],但居住人口密度卻逐漸降低[45].②此時期城市新增大量戶籍人口,他們主要居住在中心區外[46],而外圍居住區附近真正實現的就業崗位數量不到規劃就業崗位數量的20%[47].③道路增長無法滿足需求.北京不斷增加的人口數量同時也增加了通勤流量,就業地和居住地空間不匹配造成的巨量通勤導致道路系統不堪重負[48].1993—2003年,規劃中交通項目實施順利,北京市道路里程增加41%,但仍無法滿足交通需求[30].
2005年版總體規劃中的三元空間邏輯關系如圖5所示.

圖5 21 世紀初的三元空間的邏輯關系Fig.5 Logic of trialectics of spatiality in 2000s
總規中對“第二空間”的描述.基于對以往規劃和城市發展中所出現問題的反思,2004年北京城市規劃者認識到,僅考慮增加線路、提升交通技術不能完全解決通勤時間長的問題,必須嚴控各功能空間的分布[30].因此在2005年頒布的城市總規中,以建設宜居城市和世界文化名城、強化首都職能、提高城市輻射能力為城市發展總目標;針對職住空間關系問題,規劃既延續了上版總規實現人口和產業合理布局的目標,又設立了改變周圍組團居住功能單一的局面、滿足交通需求的目標[49].
總規中對“第一空間”的描述.2005年頒布的總規中解決職住分離問題的途徑主要有:①重點建設順義、通州和亦莊3 個相對獨立的、職住均衡的新城,使之成為多功能中心,引導就業崗位有機疏散[49].②通過增加軌道線路,改善換乘條件,提高城市交通循環能力,保證城市正常通勤.規劃新建19 條軌道交通線路,其中4 條為連接中心城和新城的市郊鐵路,并改善公共交通的換乘環境,與城市開發和改造同步建設公共交通,實現軌道交通和地面快速公交承擔出行比重占公共交通比例以及中心城區公共交通占客運出行量比例均超過50%的目標[49].
總規中對“第三空間”的描述.這一時期,城市產業空間結構的調整帶來了北京就業空間的進一步空間“極化”,經濟快速發展造成小汽車保有量激增[50],職住分離和通勤矛盾沒有得到緩解,主要體現在以下3個方面:①就業機會的向心化和居住分布的外圍化加劇了職住分離矛盾[45].金融業、高端服務業和IT 等產業的就業機會在中心區增長迅速[51],新城吸納的就業人口遠低于新城的常住人口[52-53],就業崗位很難分散到外圍[54].同時,中心城區居住用地不斷縮減[55],郊區成為日益增加的外來非戶籍人口集中居住地[56].②中心建成區蔓延迅速,新城作為“睡城”越來越遠離中心區[57],而很多新城居民在中心城工作[58],于是形成了鐘擺式的長距離通勤模式[59].③機動車數量激增給北京道路交通帶來巨大壓力,交通擁堵增加了人們的通勤時間[60-61].
2017年版總體規劃中的三元空間邏輯關系如圖6 所示.總規中對“第二空間”的描述.基于前幾輪北京城市總規的實踐,這一時期規劃總目標為將北京建設成為世界一流的和諧之都,將京津冀打造成世界級城市群[62].面對“第三空間”出現的問題,規劃制定者逐漸認識到,不斷提升道路密度等措施并不能提高交通效率,因此不能有效解決職住通勤距離偏大的問題.而改善郊區生活配套也解決不了職住兩地間的通勤問題.因此,除堅持人口和產業合理布局、提高交通綜合承載力的發展的目標,2017 版城市總體規劃強調各組團要實現職住平衡[62].

圖6 21 世紀10年代中的三元空間的邏輯關系Fig.6 Logic of trialectics of spatiality in 2010s
總規中對“第一空間”的描述.2017 版北京城市總規中解決城市職住空間分離矛盾的途徑有:①改變城市單中心發展模式,建設城市副中心.②調控中心城區就業崗位數量,尤其是非首都職能的就業崗位,引導就業崗位向通州副中心和5 個新城轉移[62].③保證組團內部的功能均衡[62].首先,同時適度增加中心區的配套居住比重,以實現組團內功能均衡.其次,落實特色產業園區和國家重大項目落地城6 區之外的平原地區,做到人隨功能走[63],以合理配置就業崗位、控制通勤距離.最后,規劃力圖將城鄉居住用地占城鄉建設用地比重提高至37%以上,新提出城鄉職住用地比例由 1 ∶1.3 提升至 1 ∶2 以上[62],以保障人們就近居住,推動職住平衡.④城市職住空間格局同交通協調,增強城市快速通勤能力.規劃力圖圍繞重要交通線和公共交通換乘點集中配置就業崗位和居住地,在主要功能區和居住組團間大幅度提升公交和軌道交通供給,鼓勵打開封閉小區和單位大院,疏通道路,增加城市通透性和微循環能力,滿足交通需求,并力圖打造一小時交通圈,保證城市道路網規劃實施率達到92%以上[62].
總規中對“第三空間”的描述.此版城市總規一經發布,便引起了社會的質疑:①職住分離問題可以解決嗎? 北京目前的產業結構必然向中心集中,且新的“睡城”還在不斷出現,職住分離情況很難改變.②非首都職能產業的疏解是否可以減少就業人口,從而減小道路通勤流量,進而減少上下班通勤時間? ③還有哪些改進道路交通系統的途徑?
本研究通過用三元空間辯證法分析5 輪北京城市總體規劃的演進可以發現:
(1)“第二空間”中的城市規劃目標不以解決職住空間關系為主要目標,因此城市規劃的“第一空間”(實踐途徑)主要是為了保證首要目標,如20 世紀50年代的首要目標是工業化;20 世紀80年代至20 世紀90年代的首要目標是實現4 個現代化;2005年代的首要目標是實現現代化的同時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到了2017年,首要目標是解決北京的都市化問題,實現區域協同發展.而這些主要目標會重新改變城市的職住空間關系,造成前期職住空間調整失效.如20 世紀50年代至20 世紀70年代的職住問題是中心人口不愿意到郊外的工業區居住,但到1990年代,城市新增人口和新居住區都在核心區的外圍,而產業調整后的就業中心開始在中心區集中.
(2)“第一空間”的實踐途徑在每輪規劃中不斷被豐富.解決職住分離問題的途徑主要分為兩類,一類是調整居住區和就業區的空間關系.具體做法有單位制、增加生活設施和公共服務建設、 建設綜合性新城、建設多功能匹配的副中心或新城.另一類是改進交通系統,從而縮短上下班的通勤時間.具體做法有增加道路密度、增加軌道交通、發展公交系統、改善各類交通工具的換乘便利性、鼓勵大院和小區開放內部道路等.
(3)“第三空間”介于不斷互動的“第一空間”和“第二空間”之間.在“第三空間”中,人們對日常生活、行為和時間不斷產生新的感悟、 清醒的感知和反思,進而不斷質疑城市規劃對職住問題解決的效用,指出規劃在評估和實施中的不足,不斷發現新的問題從而產生新的規劃.“第三空間”體現出多種職住空間關系的矛盾性以及這些矛盾的歷史性和社會性.正是這些特性使“第三空間”成為規劃師找到新的空間感知表達方法,鼓勵規劃者和民眾在諸多矛盾中尋找平衡點并思考解決途徑的動力.本研究的分析發現,正是“第三空間”的存在,才能解釋為何“第一空間”和“第二空間”發生變化.正是三元空間的不斷循環,才使得城市規劃在不斷變化的環境中走向更好.
2019年1月11日,北京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和市政協4 套班子遷入城市副中心.北京行政副中心的正式運行一定伴隨著新的職住分離問題,有些可能不在預料之中.為解決這些問題,本研究嘗試提出3 條建議:①借鑒前幾期城市規劃的經驗(第二空間),以應對不斷出現的新問題(第三空間);②規劃建設多種交通方式(第一空間),以緩解中心城區與副中心之間的交通壓力;③不斷從“第三空間”中的民眾智慧里獲得新的規劃創新思路.如何利用三元空間辯證法從“第三空間”中獲得有用的信息并應用于實踐,還需要學者們進一步討論與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