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堆青銅面具造型探究

田盟琪

摘? ? 要：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以三星堆遺址為中心的古蜀文明呈現，其中三星堆出土的青銅面具造型別致，具有直接的視覺感染力，其棱線干練剛勁，體與面分明，呈現出耐人琢磨的神秘神情。這些造型元素都與古蜀人對天空宇宙敬仰思想有關聯。本文將青銅面具分為立體式與平面化兩種進行整體造型與審美意象的分析，探究神秘面部表情背后古蜀人的精神世界與文化內涵。

關鍵詞： 三星堆? ? 青銅面具? ? 造型藝術? ? 審美意象

一、造型藝術

從三星堆出土的青銅面具造型手法看，可分為立體式造型與平面化造型，立體式造型的人像面具根據其面部特征又可分為葉片眼形面具、柱形眼面具、神樹形面具;平面化的獸面面具則可分為眼鼻嘴相連無耳式、眼鼻嘴分開有耳式及由上下兩部分構成的三種面具類型。青銅面具的每個局部都隱藏了文化與審美意象，其造型引起的是人們視覺的直觀感受，在光的照射下體塊分明。三星堆青銅面具利用“面具”的遮掩性與陌生感，通過面部夸張與變形帶給人們強烈的視覺沖擊，通過對青銅面具的整體與局部的比較分析，可以找出其中造型的藝術特點。

從立體式造型的面具看，其一具有葉片眼形特征的青銅面具眼部外凸，呈葉片狀，從內眼角到外眼角向上傾斜，線條簡潔有力，眼球中部一向下彎的棱線凸出眼眶，用三條不同弧度的線條圍合出銳利形象的眼部，使眼睛的形態是往下看的，仿佛能夠洞察一切又好似隱藏了即將迸發的巨大能量，雙耳向上和向兩側的張力又強化了面部的空間，使眼睛更突出;面具的嘴角向兩側拉長，一條自然的曲線從鼻翼延伸到顴骨，與拉長的嘴角相呼應，使面具露出了一絲隱隱的微笑，呈倒八字形的弧形寬眉與仿佛俯視一切的凝視之眼使面具呈現出嚴肅的表情。當我們走到面具的背后，試圖嘗試面具本身的視角時，會感到整個神態所發出的極其肅穆之感，這可能正是古蜀人內心所要通過造型傳遞的儀式感。在光的照射下，面部棱角分明，黑白體塊增強，可以想象到古蜀人民在祭祀活動中通過面具四周的孔固定，高高掛起的青銅面具所呈現出的威嚴。

其二，具有柱形眼部特征的青銅面具，眼部突出的柱體如同目光向斜上方突出眼眶，長度約16cm，這一造型特點讓眼睛成為面具的視覺中心，同時有一段環狀造型圍在柱體表面中前部，視覺上讓人們感到這目光還有繼續伸長的余地;嘴部呈U形微張擴至耳根，從側面可以明顯感受到嘴角上揚的曲線與顴骨棱線帶來的神秘微笑，線條的平行加強了面部的動勢;雙耳呈獸形，上端向外呈尖角，帶動了耳朵向上的趨勢，整個面具在視覺上空間感極強。這雙目呈現的形態有種“望眼欲穿”之感，似是非常渴望地等待什么，希望自己的目光能夠盡可能延伸。

其三，同樣擁有柱形縱目特點的戴冠面具，柱狀眼珠突出眼眶9cm，在額間多了長達68.1cm的紋飾構件，多數學者將這一構件命名為夔龍形額飾，但我猜想這一紋飾與古蜀青銅神樹及太陽崇拜有關聯，這是在縱目面具的基礎上，加強了古蜀人的信仰與對天的敬畏。這個面具的眼柱縮短了7cm，并且多了額間裝飾，可以大膽猜測，這時的古蜀人對上天或神靈的祈求得到了回應，從而在面具上有所體現。

這些立體式青銅面具，無論是造型風格還是所呈現出的面部表情都蘊含著古代蜀人的審美意象，賦予其特異功能。有的研究者認為是神話傳說中千里眼和順風耳的合體，有的認為是古蜀蠶叢氏“縱目”的真實寫照，有的認為“縱目”是一種圖騰形式，具有某種象征意義。不論青銅面具到底從何而來，它們都屬于古蜀人的精神世界，在我看來，造型的不同是古蜀人從客觀的看物造物到主觀的意象化造物的過程，展現了淳樸的古蜀風格。

青銅人像面具將面部造型的方式轉化為立體的空間體塊，青銅獸面面具用直接的平面化展現出來。面具眼部并不突出，呈圓角方形狀，但視覺上仍帶給人們凸起的感受。嘴部的造型與立體式面具的口部有很大的不同，獸面像的嘴與人面像微張或緊閉不一樣，它們都是張開的，中間的橫線分開了上下牙，嘴角向下勾就如同獸類的尖牙漏出嘴唇，整體呈現張牙咧嘴的神態。青銅獸面面具頭部帶有花冠，其兩側的冠飾為兩鳥相對，尾翼向上卷曲，增強了面具的靈動感。這類平面浮雕面具為宗教活動中的道具或裝飾物。

青銅獸面面具是粗獷的外表與細致刻畫的融合，其中一種面具臉部為扁的長方形，眼部呈較圓潤的方形，雙眼圓鼓，眼眶內側向下勾起呈鷹鉤狀，外側向上與鳥的尾翼自然重合。嘴長且微張，有口縫，嘴巴兩側向下勾，面具沒有眉毛和耳朵。第二種面具臉部形狀為方形，眼睛是圓潤的方形幾乎占滿了面部，眼睛兩邊有突出的細小尖角，可能用這種方式表現了內外眼角;眉毛很長且向上卷曲與尾翼重合，線條流暢，鼻梁筆直，嘴巴很長且微張，兩側向下勾，面具的耳朵上部向下勾起呈尖角，和立體式面具造型的雙耳有異曲同工之妙。第三種面具和以上兩種類型最大的不同是由上下兩部分構成，上半部分與第二種非常相似，下半部分是簡化的兩鳥相對造型，主體將鳥的眼睛部分夸張放大，眼眶內側向下勾起，外側向上勾起，猶如展開的翅膀。

青銅人面具和獸面具體現了多樣化的造型語言與審美特征，夸張與整體、粗獷與細致，體量、線條、圖案的結合呈現簡約的畫面感而愈發顯得神秘，幾根簡單的線條勾勒出整個形體，大氣而直觀，給人們留出更大的想象空間，反映出古蜀人民的想象力。無論是哪一個面具，都不能明確其身份，在造型中融合現實的相似與精神世界的愿望，創造一種既陌生又熟悉的造型語言。

二、審美意象

具有神秘意味的面具，無疑是我們追尋其背后文化的重要線索。三星堆除了單獨的青銅器面具外，還有眾多青銅立人像、青銅人頭像等，都被鑄成戴面具的形象，這其中明顯貫穿著古蜀人的某種崇拜與信仰觀念。三星堆的青銅鳥與青銅神樹是古蜀先民對于天空宇宙和鳥崇拜的直觀表現，青銅面具的造型元素與他們有著不可忽視的關系。

太陽是萬物之源，自然而然處于成都盆地的古蜀人民由于很少見到太陽而愈加覺得太陽是神秘的，在崇拜太陽的古蜀人的觀念里，“眼睛”被賦予神性與太陽是相聯系的，在甲骨文、金文的“蜀”字的形態上，整體就是一只大眼睛。太陽看起來像是整個天空的眼睛從而洞悉一切，散發著光和熱，人通過眼睛獲得光明，二者具有相似性。太陽從自然元素進入了古蜀人的精神世界，三星堆青銅面具中對于眼部的特殊造型傳遞了古蜀人對于天的敬畏并表達了對未知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