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東至上”原則終結?

邁克爾·斯賓塞2001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紐約大學史登商學院經濟學教授

8月20日舉行的美國商業圓桌會議上，一個由美國規模最大、最強大的公司CEO組成的團體，正式放棄了以股東價值最大化作為公司首要目標的觀點。這意味著股東將不再永遠優先于其他利益相關者。該組織在聲明中稱，需要支付合理的工資，提供更多的福利，并投資培訓，以幫助員工適應快速變化的經濟。

人們逐漸認識到，要應對社會最困難的挑戰，增強私營部門的參與非常有必要。客戶、員工和投資者愈發頻繁地表達著他們對社會問題的擔憂，無疑強化了這一趨勢。

資產管理部門也發生了類似的演變。過去幾年，在許多頂級資產管理公司幫助引領下，投資者接受“環境、社會和治理”標準（ESG）的比例一直在增長。這一趨勢揭露了一個問題，即純粹擁有經濟利益的股東是否仍占上風。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這取決于他們的數量、控制的資產及占股時長。很顯然，由于得到了來自長期投資者的支持，經濟利益的天平逐漸傾向了ESG這一邊。

無論如何，多利益相關方模式的要點，不是為了讓投資者和公司董事會陷入被動或脫離企業。我們并不是在回到“管理資本主義”時代。但人們也不應將商業圓桌會議的聲明，僅解讀為長期趨勢中的一小步積極舉措。事實上，這個聲明的意義遠不止如此。

首先，該組織的聲明清楚地表明，美國首席執行官們不僅打算改變公司管理模式，還打算改變商業企業在社會中的角色。它為追求資本回報設定了新的界限，這些界限旨在保護那些往往缺乏市場力量保護自己的選民。最重要的是，此舉出臺之際，財富不平等正在加劇，金融資產所有權正變得越來越集中。

但在企業管理中融入社會意識的轉變，還有一個更令人興奮的特色：這一轉變為新的、更具創造性的商業模式打開了大門。世界上一些最令人欽佩的公司，已圍繞解決經濟和社會的挑戰建立起新的商業模式。以中國電子商務巨頭阿里巴巴為例，成立的目的是為中小企業擴大市場準入，其金融子公司螞蟻金服仍致力于達成這一使命。在中國和其他國家更多證據表明，阿里巴巴創造的那種充滿活力的電子商務和金融科技生態系統能為包容性增長帶來重大貢獻。

8月早些時候，印度企業集團信實工業有限公司在孟買舉行了年會，其董事長穆凱什·安巴尼在會上指出，公司的價值創造現在依賴于與印度公司以及微軟等跨國公司的合作（提供云計算服務）。隨后，安巴尼將信實的股東描述為“印度經濟、印度人民、我們的客戶、雇員和股東”——再沒有比這更清晰的多利益相關方模式說明了。

信實公司戰略的一個關鍵組成部分是其子公司Jio，該公司從2016年開始銷售廉價智能手機，目標是將印度的每個人都連接起來。安巴尼表示，Jio的用戶超過3.4億，且每月增加1000萬用戶量。換句話說，一家成立不到三年、帶有社會使命的公司，已經是印度最大的智能手機運營商，同時也是世界上第二大單一國家運營商。

此外，通過使用印度的生物特征識別程序，Jio似乎正在為廣大印度人民的數字連接度作出重大貢獻，其中包括以前沒有銀行賬戶或無法獲得信貸的旁人。隨著經濟持續增長，它將為小企業和數百萬企業家開發一系列其他有價值的服務，加強其已有的對包容性增長所產生的積極影響。數字技術的不變成本往往很高，但可變成本低到可以忽略。一旦成功建立模式，像阿里巴巴或Jio這樣的公司就可以為無數其他圍繞社會目標而建立的商業模式提供一個大平臺。

商業圓桌會議近日的宣言是向多利益相關方模式邁出的重要一步。盡管向多利益相關方模式轉變，對于朝其他社會目標取得進展是必要的，但這顯然不夠，單靠企業無法解決人類最緊迫的全球性問題。企業將需要政府的支持，政府有責任為多利益相關模式的企業創造空間、提供工具，幫助企業最大程度地發揮其積極的社會影響。（Copyright：Project Syndicate，2019;編輯：許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