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凌博
摘要:作為一部典型的桌面電影,《網絡迷蹤》講述了父親通過網絡搜索尋找失蹤女兒的故事,在拍攝和敘事技巧的使用上具有諸多亮點:通過行動元的角色轉換、內外聚焦的轉換、關系呈現的網絡化轉換增強電影情節觀賞性;通過“圓形敘事”下的平衡修復、隱喻元素對情節完整性的建構、網絡社交與家庭觀的沖突平衡提高電影敘事結構完整性。
關鍵詞:桌面電影;《網絡謎蹤》;聚焦;圓形敘事;隱喻
“桌面電影”是融合電腦和電影于一身的藝術形式,代表了當代技術滲透的必然邏輯。[1]作為一部典型的桌面電影,《網絡迷蹤》講述了父親通過網絡搜索尋找失蹤女兒的故事,在拍攝和敘事技巧的使用上具有諸多亮點,本文從“轉換”與“平衡”兩個角度,對《網絡迷蹤》所采取的敘事技巧與表現方式進行分析。
一、轉換:角色、聚焦、關系呈現
(一)行動元的角色轉換
《網絡謎蹤》“雖然將故事放置于電腦熒幕這一個獨特的敘事媒介中,但其書寫方式依然是一個懸疑片的類型化書寫方式,”[2]在情節設置上遵循了懸疑片的情節套路,片中角色的轉換為電影的懸念設置起到較強的助推作用。
格雷馬斯在“角色模式”中提出,所有故事中都含有三組對立的行動元模式:主體與客體;發送者與接受者;幫助者與阻撓者。在電影敘事中,觀眾受到線性接收模式影響,會潛意識地接受故事中已出現的人物角色的定位,在腦海中形成作者勾勒的“虛假的”角色。而在電影后期行動元角色出現轉換時,大多數的觀眾會對之前的虛假認知作出強烈反應。
《網絡迷蹤》中,前期出現的大衛和維克警探均作為幫助者的角色出現,但是在情節推進中,兩人的角色發生了明顯轉換。大衛由幫助者戲劇性地變為阻撓者,經過解釋后再次回歸到幫助者的角色。而維克警探作為幫助者的角色在片中一直持續到影片最后20分鐘,其后角色轉變為阻撓者。這種角色變換賦予了電影強烈的情節反轉,使故事敘事懸念重生,增強戲劇性。
(二)內外聚焦的轉換
《網絡迷蹤》力圖“去攝影機”,以多屏錄制與切換的方式展現故事情節。在鏡頭切換上,該片采取了內外聚焦切換的形式,從多方位呈現故事面貌。
作為一部桌面電影,《網絡迷蹤》的鏡頭大多采取了內聚焦的敘事方式。熱奈特認為,內聚焦敘事的敘述者等同于故事中的一個人物,敘述者看到的是這個特定人物看到的,說出的是這個特定人物所知道的。內聚焦將觀眾代入到片中人物角色中,賦予觀眾感同身受的體驗。在《網絡迷蹤》中,觀眾大多看到的屏幕信息都是主人公大衛·金所看到的,這種第一人稱的視角將觀眾代入到大衛·金這個角色中,與其一同搜索信息、尋找女兒。這種視角將觀眾與角色之間的“第四堵墻”拆掉,給予觀眾一種新鮮而真實的觀看體驗。與此同時,諸多的線索也在屏幕上有所體現,它們也為后期謎團的揭曉埋下了伏筆。
《網絡迷蹤》并不是一部純主觀視角電影,在大量的內聚焦敘事運用外,部分鏡頭也采取了外聚焦敘事,用以交代和補充必要情節。例如,在大衛·金發現女兒的鑰匙扣遺落在湖邊,而選擇報警的時候,故事情節的推進是依靠電視新聞的報道畫面展開的,此時觀看電視畫面的人不能確定為大衛·金,可以說,此時聚焦背后的敘述者是隱形的。另外,在大衛·金將微型攝像頭放置在弟弟家的時候,攝影頭拍攝的畫面便屬于外聚焦敘事,敘述者置身于故事之外,其眼光只能及于人物和事件表面。
內外聚焦的轉換并沒有讓故事呈現顯得破碎,也沒有破壞掉鏡頭切換的流暢度,而是在賦予觀眾“高度沉浸”體驗的同時,讓影片情節和信息更加流暢和完整。
(三)關系呈現的網絡化轉換
《網絡迷蹤》在處理部分較為抽象的現實交往關系時,采取了關系呈現的網絡化轉換,滿足了情節推進過程中對于敘事空間的擴展需要,這也反映出網絡時代下人們的“數字化生存”特征。
在影片中,大衛·金依靠搜索引擎和社交網站搜集信息,女兒的人際關系通過網站的歷史記錄和通訊錄備份文件呈現出來。大衛·金本人通過郵箱、電話、Facetime等互聯網移動社交工具完成與他人的連接溝通。在誤認為女兒死亡之后,大衛·金選擇了線上葬禮直播網站,通過網絡實時接收女兒的葬禮現場畫面。網絡成為連接一切的橋梁,現實生活中的所有關系都可以用一種網絡在線的形式呈現出來。“現實的符號開始消解,網絡的符號開始構成人們生活的證據,對這些符號的堆棧竟然已經能夠到表現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組成電影故事的程度了。”[3]
對現實社交關系的網絡化轉換一方面是受制于桌面電影的形態要求,另一方面也是貼合觀眾日常社交行為的需要,通過接近觀眾的行為模式來增強觀眾與角色的共情。
二、平衡:圓形敘事、隱喻元素、網絡時代的家庭觀
(一)“圓形敘事”下的平衡修復
《網絡迷蹤》在處理故事發展時,呈現出典型的“圓形敘事”特征。這種敘事模式以敘事學語法理論為基礎,強調“平衡——不平衡——再平衡”的故事發展特征,在諸多故事敘事中有所體現。它具有一種追求完整和圓滿的美學追求,結局往往是正面的。
《網絡迷蹤》一開始通過視頻畫面展現了大衛一家美好而幸福的過去,而在大衛妻子去世后,家庭雖然經歷了巨大的變故,但總歸是一種平衡穩定的狀態。直到有一天,這種平衡狀態因女兒的失蹤而被打破,而這種不平衡的畫面伴隨著大衛的尋找推理而逐步發展變化,最終大衛找到了失蹤的女兒,在影片結束時為觀眾打造了新的平衡畫面。因此,《網絡迷蹤》雖然在呈現形式和劇情設置上多有創新,但并沒有脫離最基本的“圓形敘事”。
(二)隱喻元素對情節完整性的建構
“隱喻不但存在于語言之中,還存在于非語言領域,如美術、電影和模式中。它們的‘文本(text)就是一幅畫、一組蒙太奇意象、一個具體模型。它們都可潛在地成為隱喻。”[4]本文認為,隱喻對《網絡迷蹤》情節的完整性建構主要體現在反映人物心理、暗示人物性格以及推進故事情節發展。
在反映人物心理上,受制于桌面電影的屏幕展現手段,《網絡迷蹤》中人物的許多心理狀態不能通過全知視角展現出來,而是通過隱喻表現人物內心。在影片前段,大衛·金與女兒對話時,在對話框輸入“Mom would be too”后卻遲疑刪除,這展現出此刻大衛·金內心的糾結,他不知道是否應該向女兒談論起已逝去的妻子。而這種行為就是對父女二人之間存在的感情隔膜的隱喻。而同樣的情節出現在影片最后,這一次,“Mom would be too.”發送了出去,象征著隔膜的消除和瓦解,父女二人都可以坦然面對當下。
寶可夢T恤作為爸爸送給女兒的禮物,在片中也成為隱喻的符號象征。片中搭訕者最喜歡的寶可夢,是Kecleon變隱龍,而女兒最喜歡的是Uxie由克希。變隱龍擅長變換自己的顏色,讓自己隱身。而擁有多種能力的由克希,被女兒喜歡的原因是,它可以抹除人的記憶(關于母親病逝的痛苦回憶)。兩種寶可夢的屬性,也暗示了兩個人心境。
隱喻可以推進故事情節的發展。在影片開頭,Margot日程表中,“媽媽回家”的日程一拖再拖,最終刪除,這暗示了母親病情的加重以及最后母親的離世。與此同時,一家三口的合照最后變為父親和女兒的二人照片,也揭示了母親逝去的事實。
(三)網絡社交與家庭觀的沖突平衡
《網絡迷蹤》存在至少兩條敘事線索。一條是較為明顯的利用網絡尋找失蹤女兒的敘事線,還有一條是情感敘事線,展現了大衛父女的心理隔閡消弭過程。兩根敘事線索彼此呼應,一定程度上呈現出網絡社交與傳統家庭觀念的沖突與平衡。
在網絡時代,Margot可以在多個社交網站中尋求好友,與陌生人暢談心事,但卻難以對最親近的父親敞開心扉。“父母與兒女可能共享著同一片網絡,但是卻擁有截然不同的視域和語境,親子的網絡聯結成為一種被異化的紐帶,情感共振的條件成本也越來越高。”[5]而在Margot確認失蹤后,與她并不熟悉的同學聲稱自己是Margot最親近的朋友,以期蹭熱點漲粉絲。這些現象都折射出網絡“劇場”化的流變。作為“前臺”的網絡成為表演的劇場,人們將真實的心境隱藏在屏幕之外的“后臺”。
與網絡的虛幻相比,親情的力量讓影片的懸疑風格帶有一絲溫情,傳統家庭的強關系支撐著父親最終找尋了失蹤女兒,為影片畫上了一個較為圓滿的句號。但與其說影片在推崇家庭價值,不如說它在向觀眾提出疑問:在數字化生存中,傳統家庭中存在的情感鴻溝應如何彌補,虛擬的網絡社交與現實的情感關系該如何平衡?
參考文獻:
[1]韓曉強.死于電腦屏幕和網絡攝像頭:桌面電影的技術觀[J].電影藝術,2019 (01):41-47.
[2]孫莞書.《網絡謎蹤》:電影語言新變初探[J].電影文學,2019 (01):147-149.
[3]袁徐慶,劉江波.《網絡謎蹤》:互聯網語境下的“桌面電影”[J].電影評介,2018 (19):55-58.
[4]謝之君.隱喻認知功能探索[M].復旦大學出版社,2007:36.
[5]馬旭.技術哲學視域下觀桌面電影《網絡謎蹤》[J].電影文學,2019 (07):40-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