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書林
“神學”和“以人為本”思想,則體現一種與宇宙相抗衡的意味。兩種哲學,生發出兩種截然不同的視覺符號體系,這也是一種“有意味”的現實。
中國畫重寫意,以形寫神是中國畫的美學基礎,筆墨則是寫意精神的載體。作為中國畫的要素,筆墨不僅僅是表現形象的技巧,更蘊含著寄情于神的審美意趣。“筆墨”即中國畫家創造藝術形象的藝術語言,藝術創作中使用水墨語言的藝術形式是畫家心靈跡化、思想呈現、氣質展示、學識修養綜合表露的載體。個人偏愛語言越充分、越獨特,藝術個性就會越鮮明。我個人偏愛灑脫自然的筆墨,狂野中自有章法,自由而中矩,無意而得意,不為而為之。我認為,作畫既要熟知、掌握基本的中國畫技法,又要沖破、遠離固有技法的程式化套路。使用水、墨、色等繪畫工具揮灑作畫時,要能充分再現心有所思、情有所感、筆有所運,更重要的是要注入真情實感,使自己毫無顧忌地進入自然天成的創作狀態。自然天成才是藝術最高的境界。自然流露是對東西方文化理解后,綜合修養淋漓盡致的自然流淌,是精神與審美需求最樸實的存在方式,是畫家思想深層堅如磐石的夢想與意向。一個樂于實踐、勇于探索的中國畫畫家無論怎樣求變,總能尋得中國畫的筆墨精神和審美情趣。有思想的畫家,對筆墨外在表現形式的思考、懷疑、頓悟,總是發自內在精神的超越。唯有如此,才能既繼承水墨經典中東方文化的陰陽互動、計白當黑等哲學元素,又能從一貫被人們奉為定律的水墨語言成法中解脫出來,突破傳統筆墨語匯的限制,以超越世俗得失、無拘無束的寫意精神揮灑自己的心緒,讓筆墨語言呈現視覺震撼與精神張力,使筆與墨表現的語言潛能得到更自由、更充分的釋放。
中國畫水墨的語言方式有其他畫種不可替代的獨立性,又有其他畫種無法比擬的特殊性。創作者對于中國畫表現工具如筆、墨、宣紙等屬性的熟知掌握程度,都與水墨語言創作的成敗息息相關。歷史經驗昭示我們,中國畫畫家要想擁有自己的藝術語言個性,一方面要充分運用、發揮中國畫筆墨及宣紙等特有工具、材料的屬性與神采,另一方面又不能為工具、材料和筆墨語言形式所限。以高品質而具有鮮明個性的筆墨,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精神,表現對歷史傳統、哲學思想以及當今現實社會人文精神的深層理解,使深刻的精神內涵與完美的表現形式達到高度和諧統一,是當代中國畫畫家在創作中能否將藝術語言發揮到極致去再現時代精神內涵而要把握的關鍵。
繪畫創作注重藝術語言的形式美。藝術語言形式美的構成元素無外乎形象中的線與線、線與點、線與面、點與點、點與面、面與面等多種具象形和抽象形。畫家對其進行序列化、理想化、條理化的美感組合,形成有機、完美的視覺藝術形象,以此感動觀者。一幅繪畫作品,無論是描繪情節性的歷史故事或寓言,抑或是極為抽象的點、線、面等,皆需追求它的有機性。即使欣賞者不理解畫家描述的畫面內容,也應該被美的形式所吸引,而感到賞心悅目。一般而言,繪畫作品是在限定的二維空間中通過形象的新秩序的建立,描畫出三維、四維,甚至五維等想象空間來。二維空間是有限的,而想象空間是無限的,在有限中創造無限,這便是藝術家試圖通過形式美的語言表達出心像的愿望,換言之,藝術家人為序列的形式構成,就是藝術家精神愿望的形象體現。
中國畫中常常提到的計白當黑之說,即正形負形同等重要,它們是相互簇擁的一體,無正即無負,無負也即無正。有如中國太極四象圖,陰陽各占半邊,陰抱陽,陽抱陰,陰陽互補,相輔相成。老子的“有”與“無”的轉換,即中國畫論中知黑守白之道理所在。
新時代的中國畫畫家絕不能用古人的眼睛看待新時代的生活,也不能套用古人的技法語言表達自己面對名山大川的新鮮感受,更不能用古人程式化的話語描繪藝術家對時代的鮮活認知。新時代的藝術家首先一定要表達對新時代的生活的感知,本真而率真地抒發、釋放新時代畫家自我感受到的心像,并在創作中把因受到感動而奔涌、流淌的情緒加以升華,才能藝術地描繪以欣喜之情與靈魂撞擊而生發出的撼人心魄的藝術形象。
我喜愛表現關羽、穆桂英、包拯、孫悟空等歷史人物,是因為這些歷史人物形象能充分體現出中華文化中的至善至美、浩然正氣、純正無私、剛正不阿、社會擔當等滿足當今正能量訴求的優良品質。正是這些散發著真善美的中華文化人文思想,才喚起了今日大眾審美心理的共知、共識與共鳴。
我們必須認識到,只有當作品與觀者心靈能發生碰撞并產生時代共鳴時,你的作品中的水墨語言才會顯現出它真正具有藝術價值和學術價值的靈魂。
縱觀中國畫畫壇上已得到世人公認的大家,都是在繼承傳統的同時又沖破傳統的束縛,都是在受限制的筆墨法則中找到無邊界自由后“叛離”而生的。我在中國畫實踐中深深感悟到,筆墨本身是有情感而無邊界的。而對于筆墨潑灑的自偶然性到必然性的駕馭,需要畫家反復實踐,才有可能進入這種自由狀態和理想境界。在中國畫中,物象也不僅僅是某一具體事物的筆墨表現,而是一種寄托精神的載體,一種藝術品位的追求,是畫家藝術理想和視覺美感的綜合展現。所以,中國畫創作是在物我兩忘中求得形骸放浪的一種精神體驗。
中國畫畫家們有責任把中國畫系統里宏大的東方文化精神進一步加以發揚光大。在自巖畫、彩陶、青銅、漢畫以來,各種形式的雕塑藝術、建筑藝術、工藝美術,包括生生不息的民間藝術中,在元明清以來的文人畫傳統中,在各民族民間神話、宗教、史詩、音樂、舞蹈、戲曲、刺繡、印染等藝術和技藝中,甚至是民族體育活動、節日慶祝活動中,都蘊有極為豐富的中華文化精神,值得我們研究。我的作品《儺戲》《社火》《花臉》《秦韻》等,就是我學習、認知、理解民族民間文化,并注入我的視覺感知后才創作出來的。我深深感悟到,民間文化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創作源泉。新時代的中國畫創作者,應該在自由自在、無邊無界的水墨中尋求方圓規矩,在無意的自然中把握必然,以筆墨激揚時代精神,關注時代、關注生活、關注社會,正確理解中國文化中形神論的要義,將時代的人文精神不斷注入中國畫水墨創作中,突顯藝術個性和時代風貌,讓中國畫獨特的水墨語言形式在多元共融的藝術格局中保持鮮活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