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高等教育消費需求的現狀與特征分析
——基于南京高校大學生家庭的調查

翁 莉，童沁妍

（南京信息工程大學，江蘇 南京 210044）

一、引言

高等教育不僅可以提高教育接受者的知識水平和文化修養，還能夠加速人力資本積累、促進社會階層流動和獲得較好的經濟回報。高等教育具有顯著的消費和投資二重性，已經成為中國諸多家庭名副其實的消費熱點。但是，隨著高等教育的持續升溫，也產生了非理性的高等教育消費問題。高等教育消費需求主要受到家庭的經濟資本、文化資本和社會資本[1]，個體的能力[2]、性別[3]和預期回報[4]，高校的學費和教師素質[5]以及地區[6]等諸多因素的影響。因此，不同地區、不同層次的家庭在高等教育消費需求方面存在著較大差異，必須針對地區的發展階段和高等教育的實際情況來改進。本研究從高等教育的消費觀念、消費能力、消費偏好、消費行為以及消費滿意程度五個維度，對江蘇高等教育消費需求現狀進行調查，研究江蘇高等教育消費需求的基本特征，在此基礎上提出針對性改進建議。

二、調查設計

（一）調查對象

為了了解江蘇高等教育消費的現實狀況，以高等教育實際消費者——在校本科大學生及其家庭為調查對象，針對江蘇省高等教育消費需求設計問卷，在江蘇南京高校發放問卷。本次調研共回收問卷665 份，其中有效問卷632 份，有效率為95%。

本次調查樣本分布情況為：從學生性別來看，男生275 人、女生357 人，分別占總人數的43.51%和56.49%；從學生年級分布來看，大一、大二、大三和大四各階段學生比例分別為32.59%、25.47%、21.21%和20.73%；從學生戶籍來看，來自城鎮和農村的學生分別為45.89%和54.11%。總體來說，現有樣本的分布情況比較符合實際狀況，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二）測量維度

本次調查分別從五個維度測量江蘇高等教育消費需求現狀：一是高等教育消費觀念，了解大學生接受高等教育的目的，以及家庭對于子女接受高等教育的期望水平；二是高等教育消費能力，了解學生家庭所能接受的高等教育學費和生活費，以及對高等教育消費成本承受壓力情況；三是高等教育消費偏好，了解學生對于高校的地理位置和專業的偏好程度；四是高等教育消費行為，了解學生選擇高校的主要原因、入學的城鄉差異以及入學的具體途徑；五是高等教育消費滿意程度，了解學生對于江蘇高等教育質量的滿意程度，以及對目前江蘇高等教育不滿意的主要因素。

三、調查結果與分析

（一）高等教育消費觀念

1.接受高等教育的目的。在“接受高等教育的目的”（多項選擇）的調查中，“提高學歷層次，找一個好工作”排在首位，65.03%的學生期望通過高等教育能夠找到風險低、報酬高的工作；其次是“提高素質為將來更好的生活”，54.91%的學生期望高等教育能夠提升自身素質以獲得更高層次的生活；接著是“實現自己的理想”和“滿足父母的愿望”，分別為53.64%和47.94%；而“成為國家建設的專門人才”排在末位，僅占30.85%。這表明絕大部分學生在進行高等教育消費選擇時比較務實，符合馬斯洛需要層次理論，首先需要滿足個人的生理和安全等低層次需求，其次是情感和尊重的需要，最后才是實現自我的理想與抱負。

2.家庭對子女的期望。在被調查大學生家庭中，父親的文化程度為小學、初中、高中、專科、本科、碩士和博士分別占比14.56%、25.16%、23.42%、12.97%、16.14%、5.06%和2.22%。父親的文化程度主要集中在初中和高中，接受過高等教育的父親僅占36.39%；母親的文化程度為小學、初中、高中、專科、本科、碩士和博士分別占比21.99%、24.68%、20.73%、11.23%、12.34%、5.7%和2.85%。母親的文化程度主要集中在小學和初中，接受過高等教育的母親僅占32.12%。可見，江蘇高校的大學生家庭中父母的平均文化水平不高，而母親的文化水平略低于父親的文化水平。

從父母文化水平對期望子女學歷水平的交互分析來看（見表1、表2），卡方檢驗P=0.000＜0.05，這表明父親和母親的文化水平均與期望子女的學歷水平高度相關。其中，學歷為小學、初中和高中，未受過高等教育的父母普遍期望子女的文化水平達到本科水平；受過高等教育的父母則期望子女能夠接受更高層次的高等教育，具有本科學歷的父母普遍期望子女達到碩士水平，具有碩士和博士學歷的父母普遍期望子女達到博士水平。父母對子女抱有較高的學歷期望，希望子女的學歷水平能夠超越父母，比自己更加優秀。

表1 父親文化水平與期望子女的文化水平交互分類（%）

表2 母親文化水平與期望子女的文化水平交互分類（%）

（二）高等教育消費能力

1.大學學費。被調查者中，大學生每年學費占家庭可支配收入比重在10%之內、10%～30%、30%～50%、50%～70%以及70%以上的分別占比28.64%、40.66%、19.62%、6.49%和4.59%。由此可見，大學生每年學費占家庭可支配收入的比重主要集中在10%～30%之間，但是仍然有三成的家庭為子女支付的大學學費已經超過其家庭可支配收入的30%以上，學費負擔較重。

家庭收入是子女接受高等教育的經濟支撐，在很大程度上保障了高等教育的消費能力。年收入在5 萬元以下、5 萬～10 萬元、10 萬～20 萬元、20 萬～50 萬元以及50 萬元以上的家庭分別占比29.59%、28.96%、25.15%、11.08%和5.22%。年收入20 萬元以上的高收入家庭不足兩成，過半數的家庭年收入在10 萬元以下。可見，江蘇高校大學生家庭年收入水平不高，高低收入的差距較大。

從家庭年收入與所能接受的大學學費交互分析來看（見表3），卡方檢驗P=0.000＜0.05，這表明家庭年收入與所能接受的大學學費高度相關。5萬元以下的低收入家庭普遍接受5 000 元以下的大學學費；年收入在5 萬～20 萬元之間的普通家庭多數接受5 000～10 000 元的學費；年收入在20萬～50 萬元之間的高收入家庭對1 萬元以上學費的接受程度明顯提升；年收入在50 萬元以上的富裕家庭對2 萬元以上的高額學費接受程度最大。

表3 家庭的年收入與所能接受的大學學費交互分類（%）

2.生活費。被調查者中，大學生每月生活費在1 000 元以下、1 000～1 500 元、1 500～2 000元、2 000～3 000 元以及3 000 元以上的學生分別占比24.68%、42.88%、21.99%、6.17%和4.28%。每月生活費主要來源于父母、勤工儉學、獎學金、助學貸款以及其它途徑的分別占比65.03%、16.77%、9.34%、4.91%和3.95%。大學生的生活費用大部分集中在1 500 元左右，主要來自于家庭父母供給。

江蘇高校大學生每月生活費與生活費來源交互分析顯示（見表4），卡方檢驗P=0.000＜0.05，這表明江蘇高校大學生每月生活費與生活費來源高度相關。每月生活費在2 000 元以下的學生，其生活費主要來自于父母；而生活費在3 000 元以上的高消費學生，其生活費來源除了父母供給以外，還有獎學金、勤工儉學等多種途徑。值得注意的是，當學生生活費超過2 000 元時，助學貸款的學生比例明顯增加。這需要嚴密防范在超前消費和虛榮消費的不當影響下，手續便利的貸款方式助長了學生不良的消費欲望，尤其需要打擊各種非法的“校園貸”和“套路貸”行為。

表4 每月生活費與生活費來源的交互分類（%）

3.對高等教育消費成本的評價。從家庭年收入與高等教育成本的評價交互分析來看（見表5），卡方檢驗P=0.000＜0.05，這表明家庭年收入與高等教育成本的承受能力高度相關。年收入在20萬元以下的家庭對高等教育成本的評價大多是“還能承受，挺一挺就過去”；年收入在20 萬以上的家庭多數認為高等教育成本“不是問題，很快可以賺回來”。但是，無論家庭收入是高還是低，仍然有近三成的家庭認為高等教育消費成本是個不小的負擔，承擔的壓力比較大。

表5 家庭年收入與對高等教育成本的評價交互分類（%）

（三）高等教育消費偏好

1.地域偏好。在“高校地理位置的選擇”調查中，當被問及“填報志愿是否優先選擇江蘇的高校”時，46.99%的學生堅持選擇江蘇省內高校，只有22.79%的學生愿意選擇省外高校，表示無所謂的占30.22%。當被問及“是否優先選擇南京的高校”時，43.52%的學生堅持選擇省會城市南京，22.94%的學生愿意選擇江蘇省其它城市的高校，對城市表示無所謂的占33.54%。這主要是由于江蘇省經濟發達、交通便利、人文環境好以及教育資源集中，學生在進行高等教育消費決策時往往會優先選擇江蘇省內高校尤其是南京高校。

2.專業偏好。在“大學所選專業”的調查中，13個學科大類排在前列的熱門專業有經濟學、管理學和工學，分別占比22.78%、15.10%和12.45%；其次是理學、軍事學、法學、藝術學、文學、教育學和醫學，分別占比8.54%、6.54%、6.44%、5.80%、5.13%、4.85%和4.70%；相對冷門的專業為農學、哲學、歷史學，分別占2.08%、2.48%和3.11%。經管類專業最受江蘇高校大學生青睞，超過三成的學生家庭首選經管專業，這主要與近年來這些專業的社會需求大、薪酬高等就業形勢緊密相關。

（四）高等教育消費行為

1.入學的原因。在“選擇高校原因”的調查中，回答依次是“未來發展空間”（34.65%）、“符合自身興趣”（17.72%）、“專業”（16.77%）、“學校的排名”（15.03%）、“地域”（11.39%）、“學費價格”（3.16%）、其它原因（1.28%）。近四成的江蘇高校學生和家長看重高校能否提供未來廣闊的發展空間，另外一些學生看重的是學校的排名、專業、地域、學費等等，只有不到兩成的學生根據自身的興趣來選擇相應的高校。總體看來，江蘇高校學生選擇高校的原因比較功利。

2.入學的城鄉差異。就被調查對象的戶口性質來說，城鎮戶口和農村戶口各占比45.89%和54.11%。與戶籍人口結構相比，農村學生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得到有效提升。但是，從戶籍性質與院校類型的交互分析來看（見表6），卡方檢驗P=0.000＜0.05，這表明學生戶籍性質與錄取院校類型高度相關。33.8%的城鎮學生和25.4%的農村學生能夠進入985 和211 重點高校，其中考取985 高層次名校的城鎮學生的比例遠遠高于農村學生。

表6 戶籍性質與院校類型交互分類（%）

從戶籍性質與院校性質的交互分析來看（見表7），卡方檢驗P=0.003＜0.05，這表明學生戶籍性質與錄取院校性質高度相關。在考取公辦高校方面，城鎮學生的比例明顯高于農村學生，不足兩成的城鎮學生進入民辦高等院校，而農村有近三成的學生進入民辦高校。

表7 戶籍性質與院校性質交互分類（%）

由此可見，城鎮學生在獲得高質量的高等教育方面比農村學生更有優勢，有更多機會進入名校和公辦院校。985 和211 高校是中國高等教育重點建設項目與工程，在高教發展歷程上具有重要的地位，與現在的“雙一流”高校相似，代表著高精尖大學。公辦院校和民辦高校雖然辦學目標一致，但它們的辦學性質明顯不同，學生和家長普遍認同公辦高校的辦學質量和社會聲譽。江蘇名牌高校的農村學生數量明顯少于城鎮學生，這是由于農村地區缺乏城鎮地區享有的優質教育資源，導致農村和城鎮的學生在入學高質量、高水平的高校上存在顯著差距。

3.入學的途徑。在“上大學途徑”的調查中，高考、自主招生、保送、特長生、軍校以及其它途徑分別占比71.04%、7.91%、7.28%、8.70%、4.43%和0.64%。自恢復高考40 余年來，我國的高考制度不斷深化和改革，逐步探索出除了“裸分”高考以外的多種高校入學途徑。由于江蘇高校綜合評價錄取方式自2017 年才開始摸索實施，高年級的大學生尚未接觸過這種方式，因此在本次調查中未列出該種途徑。調查顯示，有七成的學生仍然是通過高考途徑進入江蘇高校，不到三成的學生是通過自主招生、保送、藝術特長生和考軍校等其它途徑進入江蘇高校。總的來說，高考仍然是學生進入高校最重要的途徑，應試教育也就不可避免地成為當下高中學校的主流教育方式。

（五）消費滿意程度

1.高等教育質量滿意度。對“高等教育質量滿意度”的調查顯示，認為江蘇高等教育質量一般的占50.79%，滿意的占24.84%，非常滿意的占14.24%，不滿意的占7.12%，非常不滿意的占3.01%。可見，超過半數的大學生認為目前江蘇高等教育質量一般，近一成的大學生認為江蘇高等教育質量較差，只有近四成的大學生對江蘇高等教育質量比較滿意。這表明目前江蘇高等教育質量總體水平一般，尚有較大的提升空間。

從學生所在院校類型與江蘇高等教育滿意度的交互分析來看（見表8），卡方檢驗P=0.000＜0.05，這表明所在院校類型與江蘇高等教育滿意度高度相關。其中，985 高校學生的滿意度最高，過半數的大學生對目前所接受的高等教育質量表示滿意；而普通本科院校學生的滿意度最低，僅有34.2%的學生對目前的高等教育質量表示滿意。這是由于985 和211 高校在教學資源、師資力量和管理水平等方面具有明顯的優勢，教學質量相對高于普通本科院校。

表8 所在院校類型與對江蘇高等教育質量滿意度交互分類（%）

2.高等教育不滿意因素。對“江蘇高等教育最不滿意因素”的調查中，超過半數的學生對高等教育的外部環境表現出極大不滿。29.11%的學生對江蘇高等教育最不滿意的地方是“一考定終生的高考制度”；22.15%的學生對江蘇高等教育不滿意的是“大學生就業狀況”。還有近半數的學生對高校自身狀況表示不滿意。其中15.19%的學生對教學質量表示不滿意；10.92%的學生認為大學的學習風氣很差；10.28%的學生認為高等教育收費太高，已超過自身家庭承受范圍；7.12%的學生認為大學校園安全存在隱患；2.85%的學生認為校園硬件設施簡陋；2.22%的學生認為某些專業男女生比例失調。

四、江蘇高等教育消費的主要矛盾與對策

（一）江蘇高等教育消費的主要矛盾

通過從高等教育的消費觀念、消費能力、消費偏好、消費行為以及滿意程度五個維度對江蘇高等教育消費需求現狀的調查，研究發現江蘇高等教育消費具有需求旺盛多樣、消費目的功利、消費能力一般、偏好名校和熱門專業、教育獲得存在城鄉差異、滿意度偏低等顯著特點，由此挖掘當前江蘇高等教育消費領域存在的主要矛盾，集中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1.消費的多樣需求與教育的供給單一之間的矛盾。隨著我國高等教育事業的快速發展，學生家庭在高等教育中的消費者主體作用愈加明顯，對于學校類型、學歷層次和學科專業等需求也越來越個性化、多樣化。相比之下，高等教育在辦學目標和辦學形式上比較單一，專業設立、課程設置和教學內容簡單重復，高等教育粗放式發展模式導致教學水平、人才培養質量無法適應規模發展等弊端。

2.消費的公平需求與教育發展不平衡之間的矛盾。我國高等教育公平性問題開始得到廣泛關注，貧困地區和農村學生高等教育的入學機會大幅度提升。但是，由于地區、城鄉和校際之間的教育發展仍不均衡，農村學生在激烈的高考中競爭力明顯不如城市學生，重點大學中農村學生的比例遠低于城市學生。優質的高等教育資源更多地被城市學生獲得，入學機會的城鄉差異正逐漸轉變為更具有隱蔽性的優質教育資源獲取的城鄉差距。

3.消費的功利需求與教育的社會功能之間的矛盾。在經濟浪潮的沖擊下，大部分學生家庭片面地注重功利性回報，以滿足個體利益為目標來選擇高等教育的內容，高考成為了人們改變命運獲取美好生活的重要途徑，這直接導致個人的社會責任感下降。而我國高等教育提倡社會本位，教育目標是培養社會主義的建設者和接班人，以國家和社會的發展為需求來調節教學體系和教學內容，容易忽略學生個性的發展和需求。

（二）對策

江蘇高等教育具有相對良好的區位優勢、辦學條件和學科優勢，其消費領域的主要矛盾不是有效需求不足，而是高等教育供給制約，解決上述矛盾必須從高校、政府以及學生家庭三個方面出發：

1.高等教育供給側改革，全面提升優質教育資源供給能力。江蘇高校應破除同質化和定位雷同的現象，走特色化辦學之路，深度結合專業特色與社會需求，鼓勵職業化、網絡化和國際化等不同層次、不同類型的高等教育之間相互滲透與融合。同時，高校牢固樹立“以人為本”的觀念，正確認識自己的消費群體，了解學生的需要、偏好、動機和情感等，采取與市場接軌的育人方向，進一步地更新教育理念、優化教育方式和提升教學質量水平。

2.政府促進教育公平，為高等教育環境提供制度保障。政府應切實維護公民平等享受高等教育的權益，從教育的起點、過程和結果全方位促進公平正義。合理配置教育資源，加大落后區域和農村地區的教育投入，補償在自然、經濟和文化等方面處于弱勢地位的群體；進一步完善高考招生制度，合理分配高校的錄取指標，改革單一的高考錄取方式，確保弱勢學生入學優質高等教育的機會；破除就業歧視現象，反對從戶籍、性別和學校等方面對畢業生區別對待，促進公平就業。

3.學生家庭理性消費，樹立正確的高等教育消費觀。隨著人們對高等教育投資熱情不斷高漲，學生在高等教育消費過程中存在著追求名校、高學歷、高回報等諸多非理性行為。學生及其家庭應轉變消費觀念，對高等教育形成合理的預期，不攀比、不盲從，理性地規劃個人的發展目標，加強對高等教育的認知，注重對自身知識、能力和素質的綜合培養，才能在激烈的人才市場上獲得競爭優勢。

本文以南京在校大學生及其家庭為樣本，研究江蘇高等教育消費的現狀及特征，挖掘江蘇高等教育消費領域的主要矛盾，并在此基礎上提出對策。由于只選擇了南京高校的大學生作為研究對象，樣本范圍有所局限，但研究結果不失一般性。促進高等教育供給側改革、維護高等教育公平和樹立理性的高等教育消費觀是當前江蘇高等教育消費領域的關鍵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