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夫·伯特卡

1000英里俱樂部的日常訓練
馬克爾·泰勒只用3小時3分52秒就跑完了2019年波士頓馬拉松比賽。對于一個46歲的男人來說,這個時間算很快了。你能想象嗎?泰勒是在一個總長0.25英里,由瀝青、礫石和泥土鋪成的小跑道上完成訓練的,這個小道還有六個垂直的轉彎。在比賽的前幾周,也就是2019年3月2日,因二級謀殺罪而服刑17年7個月之后,馬克爾·泰勒在加利福尼亞州圣昆廷州立監獄獲準假釋出獄。
數據顯示,截至2017年年底,美國聯邦及州立監獄共拘留近150萬名囚犯。一旦獲釋,他們極有可能再犯。據統計,有83%于2005年釋放的人至少九年內就會再次被捕,44%則在第一年就會再度入獄。
目前,很多監獄正在開展有組織的體育活動以降低再犯率。監獄管理者從外招募志愿者教練,每天為囚犯提供1~2小時的娛樂活動。當然,囚犯也需要遵守規則。
七年前,剛來到圣昆廷監獄的泰勒對跑步并不感興趣。在一位獄友因多次假釋被否決而自殺后,他才開始奔跑。起初,泰勒只是為了緬懷獄友,一個人跑步。不久,泰勒終于被說服,加入了1000英里俱樂部。正是在這里,他意識到自己的進步,并發現了自己的速度優勢和內在力量。“因為過去的傷痛,我開始奔跑。跑步和訓練讓我學會永不放棄。”泰勒說,“很多時候,我都是一個人跑,獨立于世界,這讓我能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待事情。”
2005年,圣昆廷1000英里俱樂部由當時的監獄輔導員勞拉·褒曼成立。她邀請了加州馬林縣塔瑪佩跑步者俱樂部的主教練弗蘭克·羅納為囚犯提供訓練指導。最開始,羅納是1000英里俱樂部的唯一志愿者。他十分配合,并且相信能夠幫助囚犯。
如今,有十名志愿者定期幫助羅納培訓俱樂部成員。他們在隔周的星期一訓練,每月則有一個周五在監獄跑道上比賽,沒有比賽的周五也會有非正式訓練。
泰勒出獄后加入了羅納所在的塔瑪佩跑步者俱樂部。羅納不僅是泰勒的教練,還幫助后者在自己業已退休的建筑公司找到了一份工作,1000英里俱樂部的幾個前成員也在這里工作。現在,他們和生活在舊金山灣區、刑期已結束的幾個朋友每年都會聚在一起跑步。今年六月,五名成員參加迪普西越野賽,塔瑪佩俱樂部還為他們支付了參賽費。羅納表示:“如果坐牢時,有某種力量支持這些人,那他們出獄后也能做好其他事情。”

坐牢時,馬克爾· 泰勒能夠在監獄跑道上一口氣跑105 圈,長度相當于一整個馬拉松了。

出獄后,馬克爾· 泰勒在舊金山灣區的夏波學院自由奔跑。

2002年, 囚犯觀看1000英里俱樂部棒球隊的比賽。
實際上,監獄體育運動在美國有著較長的歷史。
早在1912年,亞特蘭大聯邦監獄的囚犯已經可以打棒球了,此后棒球運動在紐約辛辛監獄、圣昆廷州立監獄迅速崛起。1929年,辛辛棒球隊甚至與大名鼎鼎的紐約洋基隊比賽,貝比·魯斯和盧·格里克等洋基隊巨星都參加了。
伯特·雷諾茲1974年主演的經典電影《最長的一碼》講述了監獄足球隊的故事,這并非虛構。上世紀30年代,辛辛監獄就組建了辛辛黑羊足球隊。
1931年以來,監獄斗牛大會是眾多囚犯的娛樂節目。德克薩斯州立監獄斗牛會自1931年開辦,每年都在亨茨維爾舉行,最終由于預算問題在1986年劃上了句號。路易斯安那州的安哥拉監獄斗牛大會于1965年開辦,目前仍在舉辦。它在當地非常受歡迎,2000年監獄還建造了一個萬人競技場,以容納更多觀眾。
1000英里俱樂部成立之前,囚犯已經在監獄里跑步了。上世紀80年代,波士頓馬拉松比賽總監戴夫·麥吉利夫雷在馬薩諸塞州沃波爾監獄開設了首個也是唯一一個由美國田徑協會授權的競跑俱樂部。當時與該監獄囚犯比賽的外部人士,只有他一個。
那時,麥吉利夫雷經常到監獄舉行活動。他組織了三四次十公里競跑,還有一場囚犯與外部人士之間的馬拉松比賽。三四十名囚犯交了一筆注冊費,成為監獄競跑俱樂部的正式成員。但后來,監獄管理部門對俱樂部心存疑慮,大約五六年后就將其關閉。盡管麥吉利夫雷本人受到爭議,但他問心無愧。他表示:“囚犯總會出去的,我希望屆時他們已經變得更好。”
1000英里俱樂部的棒球隊主管兼主教練邁克爾·克雷默認為,監獄體育帶來的好處不僅僅局限于囚犯。圣昆廷經常與外部球隊在監獄內比賽,克雷默就是外部球隊的一員。2015年,克雷默第一次與監獄棒球隊打交道,他將這次經歷描述為“獨一無二的體驗”。這場比賽給了他從未有過的感受,讓他意識到可以通過棒球幫助他人。
經過這件事,克雷默重新思考了自己的職業生涯。他決定去圣昆廷監獄棒球隊當教練。“比賽時囚犯與外人的互動非常好,雙方互相理解并接受。”他說,“外面的世界有機會與這些身陷囹圄的人接觸,從而換位思考,意識到囚犯不是怪物,他們對司法刑事及監獄系統的看法也會產生根本性變化。”
囚犯與外人產生聯系,有助于前者發展親社會行為,擺脫得過且過的心態。此外,棒球也給監獄球員帶去一份希望,使他們有足夠的動力謹遵規則。

俱樂部成員與外部隊伍在比賽后合影留念。
克雷默說:“為了能打棒球,囚犯會產生很大的能量。因為他們明白,要想成為棒球隊的一份子,就必須表現良好。這讓他們學會遵守承諾,感知事情的積極面,使原本黯淡的生活充滿陽光。”
在另一個監獄服刑已15年的克里奧·克羅曼聽說圣昆廷有一支棒球隊,于是申請轉到圣昆廷繼續服刑。克羅曼非常想念五歲時父親教他的這個運動,讀高中時他也一直在打棒球。棒球幫助克羅曼重新找回了生活目標。克羅曼說:“棒球是我的伙伴,是我的熱情與寧靜所在。”
在圣昆廷繼續服刑六年后,克羅曼于2017年5月獲得假釋,出獄后的他成了一名水管工。克羅曼很適應外面的生活,他認為那段棒球經歷是他重獲新生的關鍵所在。“坐牢時,我想盡快回家,但也得學會適應外面的生活。”克羅曼說,“我們需要不斷反省、痛改前非,棒球運動教會我如何做到這一點。”
此外,監獄運動俱樂部還可以緩解種族沖突。羅納說:“俱樂部大約有30%的高加索人,30%的黑人,30%的西班牙裔,還有10%的亞洲人、阿拉伯人和其他種族的人。大家都和平相處,相互理解、支持。”克雷默則表示:“在球場上,種族界限完全不存在了。”
曾經的監獄,是各個種族的人聚集成小團體。而在俱樂部,囚犯們會成為朋友。完成馬拉松比賽的泰勒回憶道:“我在1000英里俱樂部訓練期間從未見過任何種族仇恨。”
雖然獲釋僅僅幾個月,但泰勒由衷地感恩。獄外,他加入了長跑社團,繼續奔跑。泰勒說:“我感覺不到任何偏見,大家都是平等的,玩得也很開心——只要你想跑,就自由自在地跑吧!”
[譯自英國《衛報》]
責任編輯:要媛